周则上次来的时候,星光酒吧在举办活动,因此人特别多,而她在千万人之间独独看见了阮羌。
夜晚的海城霓虹灯闪着,路灯亮着,街上的车辆依旧很多。可能是运气比较好的原因,周则开车过去的时候,一路都是绿灯。
酒吧今天没有举办活动,人流量也不大。周则推门进去的时候,台子上恰好有一位驻场歌手,抱着吉他,哼着不知名的歌。
周则先给阮羌那个号打了电话,听到一阵嘟嘟声,没有人接,心焦的同时,便把手机收起来,开始一个位置的找。
酒吧只有很大的一层,暗黄的光投射在每个角落里面,三五成群的人围在一起喝着酒。
周则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正站在吧台边,给洛子清打个电话的时候,便听到身后传一阵玻璃落地的哗啦声以及斥骂声。
号码已经拨出去了,周则把手机放在耳边,眼睛下意识的看到声源地。
三个人围成了一堵小墙,两个女人中间站了一个男人,把周则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的。
“喂,阿则,怎么了?”电话通了,洛子清的声音有点像刚睡醒的样子。
“你没在酒吧?”周则的视线一直盯着不远处,服务生没有过来,她担心那边打起来。
“没有。”洛子清回答道:“怎么了?”
周则正要开口的时候,她眼前的那堵人肉墙忽然动了一下。
那三个人,个头参差不齐,稍微挪挪,便可以看见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透过一丝缝隙,周则看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阮羌的坐姿很闲适,仿佛面前剑拔弩张的场面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腰背微弯,翘着二郎腿,胳膊肘搭在桌子上,用手背懒懒的撑着脸,另一只手则放在桌子上面,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杯。
光线很暗,削弱了阮羌身上的冷意,仿佛为她渡了层名叫平易见人的暖色调。
电话那天,洛子清一直没有听到周则的回答,忍不住大声喊:“周则,你人呢?”
周则立即回神,脚步迈向了阮羌,“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先挂了。”
她说完,不等电话那头的回复,便率先挂断。
那边的争执声越来越混乱,周则走的近了,这才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请你喝杯酒,至于吗?”
“赏个面子呗。”
周则听到这些,更着急了,她担心着阮羌生病,索性加快了步子。
她原本以为阮羌只是骗骗她,没想到却是真的。
也怪她,今天连多问几句都没有,就说出了那么重的话。
悔恨感和心疼感聚集在一起,一股脑的往周则心里冲,急得她恨不得把那几个闹事的全部绑起来。
那么小一个姑娘在那坐着,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还差一步。
就在周则的内疚感越来越多的时候,猛然听见了玻璃落地的声音。
很清脆的一声,余下来就是玻璃片四处零散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安静下来了,只有女歌手弹吉他的悠然声。
周围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周则的脚步也微微一顿。
她其实很少见到阮羌发脾气,甚至觉得对方就是个小孩子,平常那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吵闹。
但现下不一样,特别是在看清情况后,周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直把玩着的杯子已经掉到了地上,而阮羌依旧懒懒的坐着,头顶的灯光黯淡,映着她的脸半明半昧,她的嘴角微扬,但却拒人千里。
“老子请你喝酒,不想去你可以不去,至于摔东西吗?”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大概是这边的声音太大了,吸引了很多人,让他的面子过不去,因此原本的殷切声变成了斥责声。
“原来你是在请我喝酒呀?我还说好好的酒吧怎么溜进来了一条狗。”阮羌淡淡的看了眼,随即收回视线。
“你特么说谁是狗?”那男人听到骂自己,更气了,想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的人。
“我有说是你吗?”
“你——”
“干嘛呢?”
周则看着那男人在暴躁的边缘,下一秒准备要扬起手的时候,开了口。
听到声音,那男人回头,将视线落在正在缓步过来的女人身上。
说话的女人个高腿长,身材匀称,戴了顶帽子,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但那女人虽然穿着简单,但身上自带一种不好惹的气质。
“怎么了?”他压下心里的慌张,想着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则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她先是看了眼神态涣散的阮羌,而后把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正要开口的时候,便听到阮羌脆声声的开口,声线听着楚楚可怜。
“姐姐,他欺负我。”
“你想干什么?”周则开口时的语气谈不上多么好。
“你妹妹她刚才骂我。”男人以为是她姐姐,颐指气使的说,“我帮你好好教训她一下。”
“既然是我妹妹,就是该教训那也轮不到你。”周则着急阮羌现在的状况,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三个人,不耐烦的说:“让开。”
在那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则便经过了他的身侧,因为和旁边的人靠的太近,也不知道周则是有意无意的,直接撞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挑衅了,男人不服气,直接大声嚷嚷道:“你是在找事吗?”
周则没有理会,她已经站在了阮羌身边,有些心疼的看着喝的迷糊的人,心里的愧疚感也随之加剧。
阮羌也很识趣,知道是谁来了,立即也不倚在桌上,反而搂住周则的腰,闭着眼睛将脸放在对方的小腹上,像是一条吵架吵不过的小狗,等到主人来仿佛找到了撑腰的人。
听到男人的话,周则一边撸着阮羌的长发,一边看着男人,她的表情很淡漠,但动作却很温柔,压着声音对着吧台喊道:“小顾,叫保安,说这边有人想和他打架。”
这家店是洛子清的,周则经常来,所以和这边的营业员也熟。她一只手顺着阮羌的头发摸到了她的脸,果然一片热热的,心里已经着急起来,想要立即把她送到医院里。
“已经叫了。”小顾刚才就注意到这边了,只是一直比较忙,只来得及打了个电话。
“你他妈玩得起不,给老子叫保安。”
他的话刚说完,他身旁的一个女孩子劝解着开口,“哥,赶紧走吧。”
另一个女生覆在他的耳畔,对着他耳语了几句,很快,他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则。
保安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来了,那个男人就算在生气,也得偃旗息鼓。
临走的时候,他还不死心,指着周则说:“别以为你是明星,我就搞不死你,你到时候看看,是你不怕搞,还是我不怕搞。”
酒吧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摇滚风。
男人的声音也没有几个人听到,大家也已经各忙各的了。
周则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威胁。
威胁不过就是说一些大话而已,实际上真正能做到的没有几个人。
只是就算她在充耳不闻,可身前人温热的鼻息打在了她的手上。
她慌了。
“等一下。”
她拍了拍阮羌的后背,轻轻安抚着,而后附在她的耳边,哄她,“你乖乖在这里等姐姐,姐姐一会就过来。”
阮羌嗯了一声,随后便乖乖坐直了身子。
周则当初上学的时候,仗着长得好,成绩好,干什么都没带怕的,只是在圈子里面呆的久了,为了避免一些不正面的消息,她已经把周身的刺全部藏了起来。
只有在把她逼到想鱼死网破的时候。
周童她不怕,张咏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
她原本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什么可怕的。
但现在她怕了。
周则看阮羌的眼神已经软到可以掐出水了,她想,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宝贝。
抬眼的时候,周则的表情恹恹的,从桌上拿了刚才阮羌还没有喝完的酒,迈着长腿走了过去。
她本就是那种极具攻击感的长相,现在带着帽子,一言不发的样子更吓人。
身后的阮羌坐的端正,另外的那两个人女人也已经噤了声,一言不发地看着周则走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周则举着酒瓶,对着男人直接兜头浇了下去。
她的表情肆无忌惮,手上的事情仿佛和她无关。
一瓶酒剩的不算多,却把那男人的头发全部淋湿,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酒渍。
那男人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明星,登时吓红了眼。
周则盯着他的眼睛,眼神越发凶狠,她低着头,用着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我不怕你搞我,但你要是敢动她,我让你一辈子翻不了身。”
“还不给我滚。”
处理完了这些,周则便去前台结了账,小顾还有很多话要问,可周则着急走,搪塞了几句,人就已经没了影。
阮羌保持着周则走的时候的坐姿,一点都没有变。她看见周则过来,立即张开了手臂,做出了一个欢迎的动作,傻乐呵道:“姐姐,抱。”
周则的心在那一刻都化了。
她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虽然她不明白阮羌为什么把自己特意引在那里,可有一点她几乎是可以确定。
那就是,阮羌做的一定是不会伤害她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只是气自己的不争气,为什么不能回应阮羌同样的炽烈感情,而是吐出一条条黑色的丝,把自己裹在里面,入目皆是。
她不想看见阮羌帮着她,护着她。
因为,阮羌也是一个女孩子,也需要她来保护。
周则没有拒绝这个拥抱,而是直接把人拥了个满怀说:“小祖宗,走吧。”
而后,她一边用右手掺着阮羌的胳膊,一边扶着她站起来,动作及其温柔。
“姐姐,咱们去干嘛?”阮羌软着声音问。
“你生病了,带你去医院。”
一听是医院,阮羌立即睁大眼睛,随后眨了眨,她的眸子格外黝黑,像是一只家养小猫一般,“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吗?”
“是呀,我得去照顾我们家软软呀。”
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阮羌的机关,她的眉眼立即松散开来,看着很高兴的样子,“软软听姐姐的。”
“你是怎么过来的?”周则只以为她喜欢这个称呼,也没有多问,她记得阮羌会开车,想要问清楚,然后叫一下小颜过来处理一下。
听到车这个词,阮羌立即在周则身边站直,随后摸了摸口袋问:“我的蓝胖子呢?”
蓝胖子就是哆啦A梦,周则见过,它一直被挂在钥匙上面,外形都有些旧,但被主人保管的非常好。
“你记得你把车钥匙放哪了?”周则试图和一个酒鬼在交流。
“不是车钥匙,是蓝胖子。”阮羌固执的解释。
周则只当她是喝醉,有了童心,所以不要车钥匙,要蓝胖子。
她担心着阮羌生病,开口哄道:“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这边的服务生帮忙找一下,好不好?”
“不好。”一向有答必应的阮羌有了脾气,一口拒绝掉了,随即直接蹲在了原地。
“可你现在正在发烧呀,要一会儿严重了怎么办?软软听话,乖,先和姐姐一起去医院,行不行?”周则跟着她蹲下来,双手握住她的手,试图和她讲道理。
可酒鬼充耳不闻,低着头,居然哇的一声哭了。
细碎的泪珠从阮羌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从脸颊边滑下,落在了周则的手上。
仿佛像是点燃的蜡烛上面滚落下来的烛泪,灼到她几乎体无完肤。
周则任命,缴械投降。
“好了,姐姐的错,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帮你找,好不好?”
阮羌抬眼,纤长的眼睫湿漉漉的,仿佛黏在了一起,看着像是小鹿一般,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周则笑了一声,扶着她站起来,带她去了刚才的地方坐着。
酒吧的光线很暗,且阮羌是醉的,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掉在那里了。
周则急慌慌的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正准备阮羌劝劝,以后重新帮她买一个。
结果刚靠近,便看到阮羌蹲在地上,伸着手,似乎要够什么东西。
这个地方旁边是一条围栏,镂空的雕琢,看着很雅致。
周则在她身前蹲下,视线遁着她的视线往过一看。
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个蓝色的小玩具。
可不就是阮羌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但指望一个醉鬼拿到,很不现实。
周则便让她在旁边站着,她伸着胳膊,终于摸到了把把钥匙。
随后,她把钥匙递给了阮羌,拍着衣服上面的灰,打算带她去医院的时候,却在抬头的时候,慌了神。
醉酒后的人一般都没有理智,可阮羌捧着那个蓝胖子,像是捧着千金珠宝一般,神色眷恋且珍重。
那是周则没有见过的眼神。
随后,她便听见阮羌轻轻开口,语气温柔的说:“幸好你一直没有丢,不然姐姐一定会怪我的。”
周则只觉得后背一点点的发凉,为阮羌蒸腾起来的因子,因为这句话,被打的渣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甜,一定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