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111章

  南宫府,南宫碧落房间。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清凉的药香。

  此时屋子里流觞刚为风飘絮上完了药,她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嘱咐风飘絮:“伤口已经结痂,恢复得很好,现在只需要每日早中晚涂一次夫人给你调制的药,就能让伤口处愈合得更快,疤痕也会慢慢淡去。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忌口,不能饮酒多吃些清淡温补的食物,毕竟那一刀刺得不算浅。”

  风飘絮将衣服整理好,谢道:“多谢流觞姑娘。”

  流觞看着风飘絮和她随时戴在脸上的面具仍是轻微皱了下眉,沉吟了一下,道:“你是夫人认的干女儿,祭拜了老爷太老爷认了亲的,按理也算是我家小姐,不需要那么客气。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夫人真心,同样也是真心待南宫家。这是我写的方子,上面虽然有几味引子比较名贵,但对于你来说要获取应该不难,你的体质太过阴寒,若不注意调理以后恐怕落下病根,你又不是常年修习武功有内功护体的人,平日里还是多养着点好。”

  风飘絮接过了方子,笑叹道:“姑娘话虽说得冷淡直接,但行为却处处温和体贴。南宫家的人是不是心里一旦接纳了谁,就会毫无保留地对人家好?”

  流觞合上了药箱抬眸,在外人面前她总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盯着风飘絮看了一会儿才道:“这家里别人我不敢说,夫人一定是这样,也只有她才会将我和水儿视如己出一样对待。她只要认可了一个人,一定是推心置腹的好,所以你不可以伤她的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否则你于心何忍?”

  风飘絮迎上了流觞的视线,头一次对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姑娘产生了怯意,她嘴角勉强一牵,微笑道:“我怎么觉得流觞姑娘是话里有话,我难道一定会做出让干娘伤心的事吗?不,不会的,我一定不会愿意伤害干娘。”

  若非万不得已,她愿意用命来保护苏映月。

  流觞为风飘絮眼里的认真一怔,她愿意相信风飘絮对苏映月的真诚,可是她还是保持着清醒。往事不堪回首,她微微一叹,近似呢喃道:“就怕到时候不是你愿不愿的问题,是你能不能控制得了——算了,还没发生的事,我总是疑神疑鬼反而不太好。我相信风老板独掌风月楼这么多年一定有过人的定力,才能看淡风花雪月的迷幻,让风月楼在群芳窝里一枝独秀。”

  风飘絮听了认定流觞已然察觉出了什么,脑海里出现女捕温和的模样,眸心却渐渐冷凝,“承姑娘谬赞,任何人都可以糊涂,我不能。所以——有些事不会发生。”

  流觞被风飘絮眼里突然的冷漠刺得心里一颤,一双本该如秋山丽水般美丽的眼睛包含的却是如孤狼一样残酷的光。这种人孤傲而自持,对自己比对别人狠上百倍,流觞倏尔就心疼了一下,她将目光别开落在了药箱上,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或许她真的只剩下理智包裹的自私,心不动则不会受伤。

  流觞定下了心神,重新看向了风飘絮,转过了刚才的谈话,问道:“我听小姐说过,风月楼是行尸楼的分舵是吗?”

  风飘絮见流觞说起了行尸楼,也将刚才的事翻过,点了点头,“是的。”

  “行尸楼是否会将药物滥用在人体上?”

  风飘絮眸心一沉,反问:“你是否查出了什么?”

  流觞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就是没有头绪才向你询问。那几具行尸楼的刺客尸体包括后面送来的无头龙继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药物反应,他们的身体机能也异于常人。我从你的身上也发觉了与他们类似的反应,所以你能恢复得如此神速,我才又是惊奇又觉得意料之中,风老板,我且问你行尸楼里的人是不是都被下过药?”

  风飘絮微微咬紧了牙关,才克制住心中那股杀意,她的双眼闭了一下又睁开,才不至于让杀意迎上流觞,“姑娘果然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就连干娘都没察觉到我异常的身体机能,你才为我换了几次药就察觉到了。”

  流觞摇头道:“夫人那是没有接触刺客尸体,否则也会有所觉。这么说就是这种药物让行尸楼的人个个异于常人?还是说行尸楼依靠这种药物才让那么多本事高强的杀手归顺,也让他们成为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杀人机器?”

  “行尸楼要操控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没点肮脏的手段。姑娘说得没错,杀手楼里人人都吃下了逍遥侯发下的药丸,此药丸一毒一丹,丹能提升他们的功力,但毒也会将他们慢慢变成怪物,一入行尸楼除了死之外,万法不得解脱。而杀手楼之外的人,也个个有把柄握在逍遥侯手中,威逼利诱这一套逍遥侯玩儿得出神入化,加入行尸楼的人都是有所欲求,逍遥侯满足了他们的欲求却也控制了他们的自由,而很多人还将这个从来不肯露出真面目的人奉若神明。”

  风飘絮没在流觞面前掩藏对逍遥侯的恨意,逍遥侯是支撑着她一路走下来的理由。

  “那你身上也有毒啰?”流觞立即将风飘絮手腕拉过来为她再度搭脉。

  风飘絮没有阻止,目光却变得忧伤,“我身上没有毒,是有人用命为我换取了一份不受药物控制的自由,所以和杀手楼里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不能让流觞将她与杀手楼联系起来,而且她身上还有化功散,流觞不会察觉到她有武功一事。

  流觞疑惑道:“嗯?”

  风飘絮却不愿再多说,只是将手收了回来,“这种药物的破解之法我暗中找寻了很久,但如同逍遥侯一样,藏得太深。如果流觞姑娘有兴趣,我可以把我这么多年搜集的情报给姑娘,若能找出破解之法,也是对行尸楼势力的一种重大打击。不过不能让南宫和干娘知道。”

  “为何?”

  “为了她们的安全。”风飘絮这样说道,她知道这样说流觞就不会再多问,只是为了安全仅仅是一个借口,她怕的是南宫碧落和苏映月的追问,所以一直不曾向南宫碧落透露过。

  流觞沉思了一会儿,“我可以不告诉小姐和夫人,不过也不敢保证能有所获,毕竟天外有天,和行尸楼相比我还太年轻。”

  “尽力而为就好,我想逍遥侯也想不到你会察觉出这种药物,若是知道一定会毁掉鬼蝠妖和龙继他们的尸体。”风飘絮这么一说,警觉到了流觞的安危,“流觞,你今后也要小心,行尸楼总是无孔不入。”

  流觞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尸体都在衙门验尸房,只有她一个人会在里面待很久。除此之外,她活动的地方就是医馆、太医院和家里,这三个地方她除了南宫碧落也不会和谁讨论尸体,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有劳风老板关心。”

  风飘絮轻轻摇头,“无需多礼,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拉拢南宫的原因。”只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感情对人的影响。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流觞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风飘絮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药箱背过,你们最初就是因为目的相同结盟。你虽然只是个情报贩子,处境却也不见得安全,你也多加小心吧。不过在南宫家的时候,你可以轻松一些,多去陪陪夫人。”

  说完后,流觞就点头一礼离开了房间,留下风飘絮面对南宫碧落的房间独自惆怅。

  也只是那么一会儿,风飘絮做了一次深呼吸,就起身下地,依流觞所言去找苏映月了。

  南宫碧落和曲水都去了衙门,何五五婶也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流觞也在刚才进了家里的药室。苏映月则一人在房间里,敲着算盘还时不时叹着气。

  风飘絮去时,正好听到一声叹息,她敲了敲开着的门,就走了进去,看见了摆满了桌的账本,还有旁边一篮子的针线衣物,笑着问道:“干娘为何叹气?”

  苏映月一见风飘絮立即愁绪去了一半,“飘絮啊,来来来快来坐。”

  风飘絮便依言做到了苏映月旁边,见苏映月手中还有毛笔,便问:“干娘是在合账?”

  “可不是,都是田租还有医馆和家里的琐账,算得我头昏眼花,最讨厌打这破算盘。”苏映月小孩子一般推了算盘一下,随后又伸手把它摆正。

  风飘絮笑道:“不想算就休息一会儿吧。”

  “哎呀,我都休息了一上午,不算不行。老五是个大老粗,巧姐随夫不会看账,几个小的又各有各的忙,我那闺女和她爹一个德行,一身江湖气对钱没个底,我再不管以后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喝了西北风,愁死我了都。”苏映月年轻时想当甩手贵妇的。

  风飘絮眼睛瞄了一眼账本,对合账的内容已经有了底,“干娘,虽说南宫家开销和收入的项不算复杂,但也可分账合计啊。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笔款项合重了,才一直平不了账。”

  “嗯?我看看,哎哟,还真是。”苏映月拿起账本一看,恍然大悟。

  风飘絮看着她又拨起了算盘,开始还挺快,慢慢地又有些烦躁起来。风飘絮见状立即道:“干娘,你要是愿意,就将账本给我吧。”

  “你来合账?”苏映月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主动要点账核算,见风飘絮点头,她眉开眼笑,“愿意愿意,你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来来来。”

  苏映月将一大摞账本连带笔墨纸砚和算盘一起压在了风飘絮面前,她揉了揉肩膀,就笑眯眯看着风飘絮有条不紊地拨弄起算盘来。那模样真是喜在了她的心尖上,她张口想要和风飘絮说什么,又怕打扰她,就笑眯眯地咽回了话,拿起了一旁的针线篮子,将一件破损的衣裳缝补起来。

  风飘絮抬眸一看,那衣服是一件捕服,她便主动搭了话,“干娘,南宫的捕服不是好好穿着去衙门了吗?这件从哪儿来的?”

  “就是上次她去过刘福通寿宴后换下来的,她一把甩在了一边,我偷摸着捡起来了,她还不知道呢。”苏映月仔细地穿着针脚,有时还会将针在头发里摩一下,“其实从她当差以来,每一回破掉的公服我都偷摸着捡起来一件件缝好后收起来了,一个箱子都快满了。喏,角落那儿。”

  苏映月朝角落里努了努嘴,风飘絮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两个大木箱,疑惑道:“不是只有一个箱子吗?另一个是?”

  苏映月冷哼了一声,“另一个是她死鬼老爹的。你说我多好的一朵花儿啊,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丈夫和女儿呢?南宫昊天那个混蛋,等我百年归老后,一定得去奈何桥上把他好好数落一顿。”

  风飘絮神情有一丝不自然,好在有面具加上苏映月也没注意,她便定了神轻声道:“干爹一生奔波,平冤请命造福百姓,该上天转世享福去了,干娘怎么还盼着他在阴间候着呢?”

  苏映月冷哼了一声,倒和风飘絮扯起这些迷信之说来,“哼,不等我就投胎转世?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就连孟婆汤他也不敢喝,一定会等我下去把他骂够了才行。”

  风飘絮听了玩笑道:“干娘,干爹是不是很怕你呀?”

  苏映月却是幽幽一叹:“什么才算是怕我?说他怕我吧,就敢这么扔我一个人死去了。说他不怕我吧,自打成亲以来还真的就没和我红过脸。没成亲之前倒是经常凶我。”

  苏映月用指背勾了下眼角,好像有些红了眼。风飘絮心里一痛,立即笑着追问道:“那你和干爹没成亲之前是什么样的?听说追求干娘的人从状元到侠客,十分之多啊。”

  “呵呵,你这是想听你干娘年轻时候的事儿?”苏映月果然立即转换了心情,“那是,干娘我年轻时那可是实打实的美人儿。”

  “现在也是。”

  “呵呵。”苏映月被哄得笑弯了眼,随后小声道:“你要听我和你干爹没成亲之前的事也行,不过得答应我,不和另外三个丫头说。”

  风飘絮目光里带着几分宠溺,微微颔首。

  苏映月便又坐直,咳嗽了一声,一边继续着手里的针线活儿,一边说起了她和南宫昊天的往事。

  门扉透着阳光,屋子里风飘絮点着账,苏映月缝着衣,口中还缓缓道着往事,不时还会传出她们的笑声。

  就连经过的门口何五和五婶看见这样的场景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们就好像一对真的母女,享受着平凡平淡平静的时光。

  这种光景是风飘絮从来没有想过的,越想珍惜越怕打碎它,她看着苏映月手中那件衣裳,不由自主就想到了穿它的那人。

  她愿她一世安好,却不敢愿她心想事成。

  都察院。

  威严的第一女捕南宫碧落正站在衙门大院里,正对着太阳底下,阳光晒得她脸颊上滑落了一滴汗,她却身背双手,站如泰山,一双美目正扫视着前方比划着拳脚的许多年轻人。偶尔也会分神,抬头看看天空,估算着时辰。

  今日都察院要招一批新衙役,南宫碧落作为总捕就要负责挑选,被各衙门举荐来的小子们,看见她是又紧张又兴奋,十分卖力,而我们的南宫捕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一个模样俏丽,衣着干练的女子疾步而来,对她呼唤了一声:“小姐。”

  南宫碧落才展了颜,“水儿,是有收获了?”

  曲水点头,“我朋友来信,说夏桐华的确在淮阴帮出现过,我现在立马赶去淮阴帮。”

  南宫碧落嘴角一勾道:“可以。回去骑上惊帆,从正东门走。”

  曲水不解道:“嗯?那不是绕了大半个城吗?而且这样不是让人有机会跟踪吗?”

  “怕什么,等他们有能力跟上惊帆脚程再说,去吧。”

  “好。”曲水听南宫碧落这样说,也不再多问,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等曲水走后,南宫碧落往那些比划拳脚的小捕快里扫了一眼,早就发现大多数人都伸长脖子想偷听,充满了好奇,南宫碧落又是一笑,将张捕头叫了过来,她对张捕头低语了几句,就离开了衙门。

  那些小衙役一脸困惑,还想着南宫碧落还没宣布哪些入选了,张捕头就清了清嗓子,点起了名字来。有人如愿进了都察院,有人遣回原衙门,也有人进了顺天府,当小捕快们不服闹腾时,张捕头一句这是南宫捕头的意思,那些小捕快就不敢再有异议了。

  看似心不在焉的南宫碧落还是将他们的本事能力看了进去。

  而南宫碧落手负刚领的佩剑,疾行离开都察院没多远,一支暗镖就朝着她侧面射来,女捕抬手两指一夹,就夹住了暗镖,随后取下了附在镖上的纸条。

  纸条上就几个字:薛丁现身太原。

  南宫碧落单手将纸条一揉,内力直接让纸条在手心化成了渣,随后她嘀咕道:“早知道不让水儿把惊帆骑走。”

  她想了想京城里哪个朋友有好马,目标一下就定在了誉亲王府,她准备去敲诈朱洪彦。

  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年轻人叫住,“南宫捕头。”

  南宫碧落打量来人,看起来像是个伙计,“这位兄弟是?”

  “我是曹家米行的伙计。”

  “莫非是曹小姐让你来传信?”难道唐天放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小伙计却道:“我家小姐邀南宫捕头到蓬莱楼一叙。”

  “嗯?”南宫碧落微微疑惑,随后对伙计道:“小兄弟,带路吧。”

  伙计便带着南宫碧落朝着蓬莱酒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