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夜悬黎>12、太惊险

  

  尽欢说要给我炖羊排吃,便去伙房操持,我在卧房做针线。

  

  尽欢穿衣极易破损,三两日里都得为她缝补。手里头缝着她的衣服,忽而觉得这般的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些,却有些无法言说的甘甜润泽在心里,似不再孤单,不再无依,不再难过。……

  

  邦邦的急促敲门声响起,还有汉子喊着:“四姐儿,应姐儿在不在家?”

  

  尽欢开了门,我也从卧房出来,见是三伢子,之前帮尽欢抬过猪獾子,尽欢认得他与他招呼:“三伢子,你这么急有什么事呀?”

  

  三伢子上气不接下气喘着道:“应姐儿诶,村里进了一大群野猪,横冲直撞还咬人,靠山那几户都被咬伤好几人了,村长见你猎捕本事好,着我来寻你,赶紧去帮忙猎杀那些畜生!”

  

  尽欢闻言赶紧去取弓箭,边问着他:“野猪怎地会突然进村?有很多么?”

  

  “哪里有人知道那些畜生为甚进村啊?有很多,一大群,村里汉子都拿了刀和扁担在驱赶,只是野猪根本赶不走,破进家里就是乱拱,有几家那满园子的菜都给祸害了……”三伢子边说着边急的直跺脚,“还咬伤好几人,哎哟,应姐儿你着紧些,咱得赶紧过去哇!”

  

  “尽欢,这太危险了,你,你不能去!”我一听这话,立马拉住尽欢不放人。她只是个女子,怎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尽欢已经背好弓箭了,拍拍我的手,嘱咐道:“没事,你莫担心!我去瞧一瞧很快就回,你一会儿把院门从里面插上,安心去卧房呆着,等我回来。”

  

  “可是,尽欢,你万一伤着可怎么好!”

  

  听三伢子那般的表述,这根本就是拿性命和安危去帮忙,心中很是骇然,紧拉着尽欢的衣袖不敢松手,如何肯放人,她若有事怎么办。

  

  尽欢傻乎乎安抚着我,叹道:“哎,文元,我必须得去看看,村里会射箭的没几人。这样,我保证,一会儿去村那头,若能帮上忙自然好,若帮不上忙我也会顾着自己的,成么?”

  

  此时我无可辩驳,说不出话,只能嘱咐她万要小心,切莫被伤着。尽欢保证着她会顾着自己,早些回来的。便急匆匆与三伢子去了。

  

  关上院门后,我心中七上八下,茫然失措,只能听话地进到卧房,把卧房门也插上。

  

  心里惧意担忧更甚,尽欢昨日说会有兽群,我本以为她是累着了的缘故。而今大群野猪进村,那般汉子都被咬伤了,尽欢一个姑娘家,这,这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办……

  

  心跳得毫无规律,格外不踏实,在卧房呆呆等着尽欢“早些归家”。焦急,等待,只盼着敲门声早些响起来。盼望,尽欢早些归家。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了,不见尽欢归来。除了坐立不安的担忧,只有一遍遍在心中祈祷尽欢无事。

  

  忽然“砰”地一声吓得我弹起身。从门缝里瞧见院门被破开,三四只野猪呼噜着闯入了院子,我紧张得冷汗津津,拖了桌子抵住卧房门,只望野猪千万不要闯进房间。

  

  院子里的鸡被吓得咯咯乱叫,胡乱扑腾着,有一只猪闯入了伙房。我拉了浴桶什么的全都堆在门口抵着,生恐野猪闯门,好在野猪只是在院子里转,拱着能吃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大抵过了半个时辰。

  

  “文元——江文元——”

  

  尽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应了几声,搬开桌子等物,想告诉她快躲起来,却见她已奔入院子里,搭弓朝野猪射开。

  

  “江文元你有没有事?你在哪儿?”尽欢手里射着箭,边焦急大喊。

  

  我朝她喊话说我没事,开门让她也进来,尽欢一听又急声喊:“别开!快关上门,你就在里面,千万别开!”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听她话掩着门,瞧见她抄着一根大木棍驱赶着野猪。

  

  几只野猪格外暴躁,狂乱咕噜地叫唤乱拱着,尽欢跳到石桌上朝一直野猪脊背狠狠甩了几棍……我看得心惊胆寒,朝她喊话让她小心些,惊吓中声音变得不像自己。

  

  “江文元,你别怕。躲好,不要出来。莫怕!别喊。”

  

  尽欢一边躲着野猪,抽打野猪。朝我喊话,焦急安抚。我恐打扰了她,听了她的话喊着我不怕。是,我不怕,她很勇敢。

  

  我只听到外面架子倒了,野猪凄厉的叫唤,心已提到嗓子眼了,瞧不见尽欢,不知她怎么样了,唤了几声尽欢也未答我。再顾不得什么了,在卧房里拿起那只木凳,打开门就举着木凳要去“救”尽欢。

  

  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尽欢扶靠着墙一手捂着脑袋,哼疼着。我仓促唤她:“尽欢!”已成哭腔,急急朝尽欢跑了过来。

  

  “别急,没事。”尽欢抽着气还安慰我。

  

  我抹了泪,忍着心慌把尽欢扶到卧房去,给尽欢检查,在脑袋左侧摸到一个鸡蛋大的鼓包,刚一摸上去尽欢疼得啊地一声,眼泪都掉下了。

  

  我难过的要命,后怕急了,却听见尽欢忍了疼安慰道:“没事没事,你看就是撞了一下,鼓了个包包而已,很快就好了!”

  

  “还说没事,你瞧不见,很大一个包……”哭腔难掩。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别哭了。”

  

  被尽欢拉入她怀里,听她柔声安慰,我捶了她的肩,哭腔已掩,净是伤怀与后怕:“你若有事我可怎么办?”

  

  心中的弦一紧一松,眼泪再也忍不住,直直掉落。担忧又惧怕,心神紊乱。幸而,那般好看的女子,她一切安好并无大碍。

  倘若她有事,我不知……不知还能不能好好活下去,无法去想象,后怕难以平息。后怕再也没有身边这时而调皮、时而狡黠的温暖女子。

  

  “没事,莫再担心了啊!”

  

  我与她贴近再不说话,抓着她的衣襟,由着她拍抚着我的背。尽欢她,像是我的依靠。

  

  家里遭了一场“野猪灾”,小院狼藉一片,院门也倒在地上,石桌也歪掉了,伙房糟了破坏……那几只野鸡倒是没大事,只吓得胡乱扑棱。

  

  我想去村头打些井水来,给尽欢凉着敷一敷,尽欢不肯让我出门,只得在水缸里舀了些凉水暂且敷上一敷,不如井水的沁凉。为她的伤难过,也为自己无力做些什么心生脆弱,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尽欢恐我害怕,一直环着我哄着安慰着,不让我操心其他,就待在卧房。直到有人在院子门外唤四姐儿了,我们才从那种劫后余生的心情里走出来。

  

  是六婶和六叔过来了,道两个姑娘家他们不放心。他们家也去了野猪,被六叔凶悍地赶走了,倒也躲过了灾害。

  

  见我们无事,六叔六婶放下心来,帮忙把倒下的门板重新安上去,扶起了药架子,稍微收拾了院子。

  堂屋并没有遭到野猪破坏,六婶拍着大腿道:“哎哟,老人们说是野猪也叫药肚猪,看来这畜生也不祸害草药的,四姐儿你们姐妹俩可算躲过些祸害。”

  

  我此时才瞧见角落躺着一只没气的野猪,是被尽欢料理的。

  

  屋里煤油灯太暗,我们抱了茅草和木柴在院子里架起一个火堆,不仅能照亮,也可防野猪再来。

  

  小院在火堆映照下,显得亮堂起来。

  

  我与尽欢坐在一处,紧紧抓着她的手,心有余悸。

  直到村里壮汉们打着火把,六七位一路,到家问询,可有遭灾,可有伤到。我们才从紧绷里暂时松下身子。

  

  三伢爹感谢尽欢今日猎杀那么多野猪,尽欢客气着道:“我和表妹住在一起,也算村里的一份子,这是应该的。”

  

  几人见着院子里还有一头不出气的野猪,又是一阵唏嘘,念着应姑娘身手好,叔伯嘱咐一番,就往下家巡查去。

  

  他们走后,尽欢说去给我做些吃的,我哪里肯让她去,她还受着伤,尽欢便要与我一道去,片刻不离跟在我后边。知她亦是不放心,便与她在一处。

  

  沐浴后拿了浸润了井水的凉毛巾,给她敷着那脑袋上撞起的包。

  

  “你疼可好一些了?”

  “还疼呢!文元替我呼呼才不疼。”

  

  见她狡黠一笑,知她又在顽闹,却也由着她,小心扶着她的脑袋,轻轻往那鼓起的包包上呼着气。当然知道呼呼气并不能减轻疼痛,但不愿拒绝她的“无礼要求”,哪怕并不能起到实质作用,哪怕明知她故意这般。也,不忍她疼。

  

  只要你无事,这点事我如何都能为你做的,尽欢。

  

  知尽欢从村里赶回家中是忧心;全程听到尽欢一句又一句“文元别开门,莫急,躲好”的话;尽欢不顾自身安危,把我放得极重要的位置。我心有感怀,有愧疚,有些莫名的暖与疼。

  ·

  

  次日,起的迟了些,我是被敲门声响惊醒的。

  

  一边快速穿衣束发,一边回想了昨夜里,尽欢要我替她呼呼,呼完后又要抱抱才肯睡。忍着羞涩虚虚搂着她,担忧她睡相不好,恐她夜里乱动再磕到脑袋,三不五时会警醒着查看,一夜不曾睡好。

  

  “四姐儿,这会子才起啊!应姐儿在么?”三伢子见我开门立刻就道。

  

  我赧然道:“尽欢昨日赶了几只野猪,累得狠了,过了子时才歇下,这会子还未醒来,恐得劳烦三伢哥稍等,我这便去唤她。”

  

  三伢子道不必唤了,与牛娃哥几人,抬了五只野猪过来,说是尽欢射杀的,我瞧见几只野猪身上都扎着尽欢的箭。

  

  巳时了,不见尽欢出来才去唤她起身。尽欢闭着眼似乎在做梦,生生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像在嘟囔——劳什子野猪,作甚犯蠢来祸害人。

  

  梦魇了?我唤了她两声,这回倒是很快醒来,睁眼后伸着手撒娇:“文元,你抱我起!”

  

  我不抱她,只拉着她起身。

  

  这无赖起了之后顺势趴到我怀里,双手一伸一环,把我抱了个措手不及,抱了个面红耳赤。心砰砰乱撞,我羞恼极了。

  

  “作甚又这般……这般无礼?”

  

  “要怪就怪文元太好了,我太喜欢文元了。”尽欢说着吧唧在往我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乐颠颠道:“起床咯,起床咯!”

  

  这尽欢整日就知道占我便宜,我气急了,拧上那正取衣衫之人的耳朵,没留神拧了她左边耳朵,疼得尽欢眼泪珠子往下掉,呼着:“哎哟!疼。”

  心一咯噔,这是真疼,碰着她脑袋上那鼓着的包了。慌忙松手,怎地忘记这茬!

  

  羞,且气恼!又心疼她。

  

  尽欢穿好衣梳好发,出来见院子里一堆野猪尸体,她说心里毛毛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倒是想问应大小姐昨天如何英勇,能杀这么些野猪,告知她这是三伢子帮忙送过来的。

  

  膳后借了牛车,不放心尽欢头上顶着个包去县里,便与她一道。我惦记着采买盐巴,被野猪破坏的炉子,瓦罐等紧要些的物什。

  

  在县城野味店卖了野猪,五头野猪都很壮硕,一起卖了四两半银子。野味店老板说,野猪最贵重的就是药肚子。

  所谓“药肚子”,便是野猪在山间会吃下很多的野草,其中不乏草药,一头成熟的野猪有的活七八年,吃的药草不计其数,精华皆在肚子里。烹食后,特别对于人腹脏肠胃的毛病,药效作用明显。

  

  尽欢听得那话,要把那几只药肚子都留着,炖给我补身。听她那傻话我无奈道家中还有一只,岂能吃得完那些?她才算作罢。

  

  这大小姐有时候总让人啼笑皆非,却也总让人暖得窝心。

  ·

  

  晚风拂至,夜幕初临。

  

  村中鸡犬之声相闻,袅袅炊烟,小村一番劫后也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祥和。

  

  晚膳后,我端来碗药汤,让尽欢喝下。尽欢一闻着那浓浓的药草味,一脸嫌弃不愿意喝:“文元,这是什么啊?黑乎乎的。”

  

  “祛瘀消肿的,赶紧趁热喝下。”

  

  “能不喝吗?你看我脑袋这,都已经好了。”尽欢嫌弃地瞧着药碗。

  

  我睇她一眼,脸都绷起,佯恼道:“还不赶紧喝下?不喝药你那鼓起的包几时能消?”

  

  尽欢无辜地瞅着我,扑闪几下杏眼,一憋气一闭眼,把那碗汤药灌了下去。

  

  “欸?怎地一点也不苦啊?嘿,文元,你怎地连熬的药也这么好喝,一点也不苦,还带着微微的甘甜。”尽欢咂巴咂巴嘴,回味着。

  

  瞧她那小动作,活像喝了蜜汁似的,我好笑道:“哪个说汤药就是苦的了?敢情你刚刚不肯喝是怕苦么,呵,我倒是没加黄连,加了几钱甘草。”

  

  “文元,你真好!”喜色透进了她眼里。

  

  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笑笑不多言。

  

  她,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