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夜悬黎>23、她动怒

  

  再次醒后,屋外天光放亮,原是新的一日到了。

  

  身边的人呼吸打在耳际,痒痒的,昨晚的事一下子涌上了记忆。薄被滑落在腰际,尽欢比往日抱得紧,腿夹着我的腿,姿势一如冬日里那样亲密。只是现在这般,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我轻轻抬起尽欢的手,欲从她怀里出来,却被揽了更紧,随即脸颊上被吧唧亲了一下,那人还在耳边低语:“文元,还早呢!再与我歇歇!”

  

  瞧外面的天光,应是辰时初了吧。

  

  “不早了,我起来做早膳了!”转头瞧见尽欢的眼睛根本没睁开,拍拍她的手,道:“你再睡一睡,一会儿我再唤你!”

  

  尽欢不多时便起了,到伙房与我笑着打招呼,我被她明晃晃的笑晃了眼,……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一早上,尽欢眼里的喜色掩藏不住。我扭头欲说她两句,好好用膳,莫傻笑了。忽而瞧见她的脖颈……那里,一枚红印,好似还带着牙印。

  

  完蛋!……始作俑者,别无他人。

  

  我说不出话,低头扒着碗里的粥,脸烫得紧。只听尽欢说她要去山里,还与我说下午一道去河里起鱼篓子,她安放的机关篓,有几日未曾查看了……

  

  “今日……要不你就别出门了,在家歇着!”

  

  她这样子……那脖子上的牙印子虽然淡淡的,可仔细看还是能看清,万一被别人瞧了去。这……如何是好!

  

  “我不怎么累的,昨晚休息得很好。”

  “那……我也不上山了,就在家里歇一歇!”

  

  不知道自己咬那一口咬得多重,这会儿有些心疼她,想摸一摸那伤口,又生生忍住了。自己做的这点子“坏事”,想不着痕迹遮掩过去。她若知道,定要笑话我。

  

  我俩还没说定,院门被敲响了,唤着四丫头。

  

  我惊了一惊,对着院门口喊了句:“三伯母,烦你稍等一下,我就来开门。”一把拉起尽欢把她往卧房推,低声快速嘱咐她:“三伯母来了,你先在屋里待一会儿,一会儿再出来!”

  

  尽欢嘟嘟嘴道:“三伯母我又不是没见过,干嘛躲呢!我都没吃完饭!”

  

  看来做了坏事是掩盖不住的。我羞恼解释着:“你莫要问了,你脖子上……那里,哎呀!你先待在屋子里,别出来!”把她推进屋里就拉上了门。

  

  确认尽欢没有开门出来才去开院门,把三伯母让了进来。三伯母在院子里东瞧瞧细看看,赞叹着我如今日子过得殷实了。我不接话,生恐她去了卧房,瞧见尽欢那就很糟糕。连忙问她来此是有甚事?三伯母道族长让我未时过去三伯家,大伯也在。我顾不得问其他,糊弄着应下。

  

  呼——三伯母一走,我关上院门才松口气。过去敲了两下卧房的门,无声示意尽欢可以出来了。

  

  继续用早膳,我低头扒着粥,不去看她。

  

  大小姐的傻兮兮的笑就没停过:“噢!文元不让我出门是因为这个啊,嘿嘿……其实没事,这是文元盖的印章嘛!我喜欢!嘿嘿!”

  

  “你再胡说……”就知道她会这样调戏我。

  “好好,我不说了。”尽欢笑罢,又问道:“三伯母突然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尽欢上回为维护我,与三伯母有些不快。我知她担心,便告诉她族长找,让她在家歇着,我自去便好。尽欢定要一同去,她恐我再被三伯母欺辱。我不同意尽欢这个样子……顶着个“印章”出现在许多人面前,便不应她。

  

  尽欢连饭也不吃了,回屋换上了裙裳,遮住了那印子,得意道:“瞧不见了,这下可能让我陪你去了?”

  

  我对她的坚持和软磨硬泡毫无办法,便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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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后,我与尽欢去到三伯家,三伯母不如往常的刻薄,这回笑呵呵接过随手礼,引我们去堂屋,堂屋里坐着几人,里面还有张媒婆。

  

  我低头福身见礼,分别喊了族爷、大伯、三伯,尽欢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她学不来福身礼。

  

  此间俱是长辈,没有我们的座位,族爷翘着白胡子,对我看门见山:“四丫头,今日传你来,便是与你大伯三伯一道,议一议你的亲事!”

  

  我不说话,低眉听着。

  

  族爷此话一出,我便感觉到尽欢的情绪陡然凛冽。朝夕相处,她的情绪我立时能分辨,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

  

  尽欢轻哼一声,忍了气,转头望向一边。

  

  族爷顿了顿,似语重心长般道:“四丫头,你如今服丧已满,正值芳年,张家媒婆日前与你商讨的于家,你大伯三伯早已探听明白,家财丰富,田产颇丰,是个好人家。我与你大伯三伯方才做主,与张媒婆先定下你这亲事,今年你尚服丧,先定婚约,待到来年,择一吉日良辰,再行完婚。你看可成?”看似在询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族爷,昨日奴家已与张媒婆言明,暂不考虑婚姻之事,于家的提亲,奴家心中不愿。”我不卑不亢回话。

  

  尽欢听后又是一声嗤笑,我拉她衣角用了力,生恐她发怒再起争执。她的性子……嗯,处事与我们不同。

  

  老族长听我说不愿,厉声问道:“自古婚姻大事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不在,自有族里为你做主。如何不愿?当着你大伯三伯,你且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拉住了焦躁的尽欢,我缓声条理说道:“族爷,此事奴家已有考量!一则,奴家亡父丧期刚过,此时谈婚事,对亡父不敬;二则,于家二郎妾室成群,奴家不愿与人捻酸争风,于家一事便不做考虑;三则,奴家一人孤居已久,无人问津,至于往后,是嫁是孤居,便想由自己做主。”

  

  尽欢在身后对我大拇指。我脸一热。

  

  “四丫头!你这是什么话?”三伯一声暴喝惊得我回了神,只听见三伯扯着嗓子道:“你服孝已过婚事延至明年哪来不敬,男子三妻四妾岂不是理所应当。你虽孤居,房舍田地哪一样短了你?再说,你命格生克过硬,如今有于家富贵之家上门求亲,此等美事,你作何这样推拒?”

  

  我沉默不语,……无声抗议。

  

  卸去了拉尽欢觉衣角的力道,内心无力且悲凉。

  

  手被尽欢牵住,她转头看我一眼,无声安抚于我。我看她勾了勾唇,对长辈们呵呵一声,似嗔非嗔,似笑非笑,而后道:

  

  “这位三伯此言差矣!其一,文元妹妹欲全孝道,此人伦大孝,何须他人置喙?

  “其二,于家二郎之事我也听说了。三妻四妾薄幸之人,恐怕配不得文元妹妹。美事?我看是未必。既然文元已说不愿,你们几位长辈和这做媒婆的,何故强行相逼、成就怨偶,置我文元妹妹的幸福于不顾?

  “其三,文元妹妹善良勤劳,温婉大方,品行端庄,持家有道,自有良缘。命格生克之说,简直无稽之谈!我看文元妹妹的事,往后就不必劳烦各位费心了。

  “多说一句,这位三伯,你说的族中对我文元妹妹的照料,这是我最不同意之处!你等做的好事,恐怕是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

  

  “你……你这女子是何人?为何在此大放厥词?”老族长气得胡子抖,恼羞成怒。

  

  “怎么就大放厥词了,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不论是谁,既然敢作,做过的事便不该惧别人知道!”尽欢抓着我的手紧了紧。

  

  “好!好!你且说来,我等做了什么事怕别人知道?”老族长气得胡子抖,咳了起来。

  

  大伯老实倒不说话,三伯性子急,眼睛瞪得大大的气呼呼不善地瞪着尽欢,张媒婆一脸八卦也看着,几人各怀心思都等尽欢说话。我心里有些紧张,但我知,尽欢在,我无需忧心过多。

  

  尽欢呵呵一笑,没好气地道:

  

  “嗯……要说啊!也算不得什么事,无非就是在我文元妹妹亡父新故之时夺了她几亩良田,抢了她爹留下的大院子罢了!

  “文元妹妹此前一人独居村里,全赖族中‘照料’分得两三亩薄田,每年得一二担谷子,糊口尚且不足,须得一娇滴滴的女子不顾三九严寒、夏日酷暑与山中危险,靠采药贴补才勉强过活!嗬,这些,岂不是全赖你等的‘照料’之故么?……”

  

  “放肆!”暴喝声伴随着响亮的“啪”的一声,还有气急的年迈者的咳嗽声……

  

  “尽欢!”

  

  我大惊,说着说着怎么突然动手了?转过尽欢的脸,查看下,只见几道红红的印子出现在那洁白细腻的脸上。我心疼极了。

  

  “三伯?!”转脸朝三伯怒而出声!是质问,是生气,是疾言厉色!

  

  尽欢呆呆的不说话,我唤了她几声,她愣着神,我不知她被打伤了,还是被吓到了!

  

  “老三!”大伯见事态突发状况出人意料,出言喊住莽撞的三伯。

  

  “这……我就是见这姑娘,出言无状,对族长不敬……这,长辈教训一下,晚辈,也算不得什么吧!”三伯自知做了错事,搓了搓手,讪讪道。

  

  “尽欢?你有没有事?”我再不去理他们的话了,扶尽欢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轻轻摸着她的脸,担忧已极,唤着她:“尽欢?你说话啊……你怎地了?”

  

  “啊?”尽欢从懵掉的状态里回了神。

  

  回神后,尽欢实在气得紧了,笑而怒声着:“好啊!好,好极了!”

  

  她似乎怒极!气急!——好极了?!

  

  见这人回神了,我再无多想,扶尽欢起身克制着愤怒,缓了情绪对她温声而坚定道:“走,咱们回!”

  

  “好!莫怕!我没事!”尽欢牵着握住我的手心,与我低声:“回?回是要回的!但是,有些事,今日须得一次性解决了!莫怕,信我。”

  

  那清冽而坚定的话语,给我无穷的勇气,我用力点头,牵住她的手。我不怕,尽欢,我们在一起。

  

  尽欢神色忽而凛然,话语不再客气:

  

  “今日,你几位的所作所为,真是叫我应尽欢开了眼!——良田被夺,宽宅被抢,孤女无依!你等还要在此摆亲族长辈之谱。恶事已做,却敢做不敢当,欺世盗名,伪装良善!你等,有何面目在此叫嚣为人长辈?

  

  “还有!你,这位老人家,你这一巴掌,看在文元的面上,今日本姑娘且先与你记下了。他日,若再有此举,胆敢欺我姊妹一分一厘,看你能否承担得起后果!”

  

  “嘭”地一声,伴随着她话音一落时响起!我只见她右脚尖勾过刚坐的凳子,抬腿劈下,木凳应声而碎,木屑四散!

  

  一连串动作,利落非常!

  

  ——慑人非常!

  ——亦动人非常!

  

  为她一席话,心中感动又隐隐骄傲,忍着的泪淌了出来!

  

  原来,尽欢什么都知道!

  原来,自己的委屈有人默默记在怀!

  原来,尽欢,这般光彩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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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帅吧!口齿好,身手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