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馆出来, 林梦的背包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她拿着一纸发/票单,中指和食指夹着仔细看, 手边牵着林谷儿。
林谷儿:“妈妈。”
林梦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林谷儿:“我想吃火锅。”
“不可以。”林梦拒绝。
林谷儿退而求其次, “那我想要一包辣条。”
林梦:“不可以。”
林谷儿:“那……”
林梦:“什么都不可以。”
林谷儿瘪嘴。
林梦瞥了她一眼,一大一小离开图书馆, 已经是中午, 林梦问她,“下午要去学校吗?”
林谷儿摇头,脸上的笑容垮下来。头被揉了两下,林梦又说, “午饭可以在外面吃。”
林谷儿叽里咕噜着要吃麦当劳,被林梦扫了一眼, 又低声细语说, 吃什么都可以。
委屈的不行, 林梦抿唇, 问:“你跟谁学的?”
林谷儿:“哭包嘛,妈妈你不是喜欢这种吗?”
林梦:“……”
*
*
午餐在路边的小饭馆解决, 林梦牵着林谷儿走进去的时候,恰好撞见熟人。
别人都是一个菜一个汤, 只有李沫面前摆了三菜一汤, 她食不知味的样子,举着筷子发了半天的愣。
面前突然一黑,李沫抬头,看到林梦牵着林谷儿站在自己面前。
“这里还有人吗?”
李沫呆呆摇头,林梦就让林谷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然后找老板要菜单和碗筷。
林梦点了两个菜,都是口味清淡的,林谷儿不能吃辣,但目光很多次从李沫漂着红油的菜碗上扫过。
“吃吧。”李沫推推那个菜。
林谷儿冷哼了声,“你在我家住那么久,本来就该请我们吃饭。”
李沫:“……抱歉,”
林梦没说话,但把筷子伸向了李沫面前的菜,她吃了几口,然后说:“谢谢。”
李沫:“……?”
吃完饭,林梦示意林谷儿道谢,小孩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说了,然后又问:“妈妈,她住我们也没说过谢谢啊。”
李沫啧了一声。
不等林梦反应,林谷儿又问:“双标是这个意思吗?”
李沫:“……”
出了餐馆,李沫要回去上班,林梦叫住她,问她愿不愿意代为照顾一下林谷儿。
李沫一怔,“什,什么?”
林梦:“你公司在这附近?她下午不上课,我还要回学校。”
李沫点头,然后牵过林谷儿的手。
林梦:“谢谢,晚上可以来家里吃火锅。”
林谷儿:“……”
*
*
林梦坐公交走了,李沫拉着林谷儿白白嫩嫩的手,想了想,问:“你妈一直这样?”
林谷儿不怎么高兴,一边走,一边踢腿“怎样?”
李沫:“就是随便带陌生人回家,然后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一个认识不久的人?”
林谷儿冷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呗。”
李沫:“……”
公司来了个小孩,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李沫的女儿,毕竟她今天突然开始打扮,画风变得很奇怪。
“小妹妹,你是李总监的女儿吗?”
“真可爱!”
“啊!好想掐掐她的脸。”
李沫去倒了一杯水,出来就看到林谷儿遛出了办公室,在一众同事的围堵下挤在角落里。
“林谷儿。”
林谷儿抬头看到李沫,顿时像有了主心骨一样钻出人群小跑而来,她往李沫腿后一躲,怯生生的伸出半只脑袋,望着刚才的那群叔叔阿姨。
“啊!!!!太萌了!!”
“李总监,你女儿这么软萌吗?”
李沫牵了牵嘴角,她单手插腰,身体站的不够直,手里拿着的杯子微举了些去看腿边的林谷儿,说:“喔,别人送的。”
众人不以为然,以为她在开玩笑,“谁送的啊?我也想要一个。”
李沫没话说,林谷儿扯了扯她的裤子,揉着眼睛说,“我要睡觉了。”
李沫带她回办公室,林谷儿还很有礼貌的跟其他挥手再见,引的一堆成年人小声尖叫,乖顺的不行。
门关上,林谷儿打了个哈欠,她爬上沙发,盖上李沫替她准备的薄毯,吐槽着:“大人真麻烦,都喜欢可爱的东西。”
李沫:“……”
李沫坐回电脑前,上面是新的设计方案审批,她在这个公司已经不需要自己亲手画画了。可是要看的内容却不少。
电脑拖开,大多是丰乳肥臀的游戏人物。
李沫按了按眉心,即便继承了记忆,上辈子对她的审美影响也更多,因此对着一些明显夸张到用来取悦男人的作图,看的十分头疼。
过于可以换个工作。李沫心想,她没必要遵循另一个人的生活轨迹。
可是,万一,还能换回来呢……
“啧。”李沫一把推开笔记本,站起来去厕所。
她刚进去没多久,就听见隔间外传来说话声。
“那个女孩不像是那啥的女儿吧?她好像不到二十五?”
“后妈呗。”
“你的意思……”
“虽然……平时不爱打扮,但一直就没亏待自己,我去过她家,用的护肤品都是最好的,只是穿衣上保守……其实……啧,闷骚的女人才……”
“李沫之前就跟周总睡了,要不然怎么会坐到总监的位置?这个女娃指不定是那个老总的女儿呢!”
“真有你的!”
“哈哈哈,小声点,我跟你说,群里都传疯了……”
李沫转开门把手,说话的人正对着镜子补口红,一眼看到了镜子里眼里冒着寒光的李沫。
两人吓到了,其中一个,手里的口红都掉在了地上。
她有这么恐怖?
“李,李总监。”
“怎么了?口红都掉了。”李沫笑,然后拨了一下头发,取下一只蓝牙耳机。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跟李沫问过好之后,忙不迭的跑开了。
李沫瞥了一眼厕所门,洗手,烘干,然后回到办公室。
她坐回电脑前,林谷儿在沙发上睡的很香,李沫沉吟,然后打开所有画稿,找到了刚才嚼舌根的两个人的,痛痛快快批了审核不过关。
她犯不着跟人当面起冲突,那人理亏,就算被她穿了小鞋也不敢吭声。
紧接着,李沫找人事做了两份人事关系的调动声明。
那边没什么异议,邮件回复会尽快安排,做完这一切,李沫点开文档,敲下离职申请。
*
*
下班时间,林梦准时等在了李沫的公司楼下,她手里提了满满两袋子的食材,是准备给晚上吃火锅的材料。
“妈妈!”林谷儿扑过去。
李沫:“你这下又有精神了?”
小孩几乎睡了一下午,醒来后就蜷在沙发上看书,李沫没怎么管她,但能感觉到,她有些怏怏不乐。
林梦搂了林谷儿一把,然后把她推给李沫,“我要提口袋,让,让……”
李沫以为她要叫自己哭包的时候,林梦喊了她的名字,李沫。
还怪好听的,李沫咳了咳,抱着林谷儿和林梦一起过红绿灯。
并肩走在一起,李沫才发现林梦还要比她高一点点,她都穿这八公分的高跟鞋了,还要低她一截。
而且,女人腰背挺直,两大袋的食材对她几乎没有重量一样,她走的很轻松,李沫跟在后面抱着林谷儿没一会就开始喘气了。
林梦见状,过了路口之后,她整理了袋子,把重的食材和饮料放在一个口袋里,然后把所剩无几的口袋给李沫,自己单手接过了林谷儿。
接受林梦的好意,李沫没什么负担,她从容不迫跟着林梦回家,自然的脱鞋换鞋。
“我去洗澡。”李沫说,然后跑上楼,一把拍上浴室门。
林梦去准备火锅要用的所有东西,林谷儿抱着一本小说去门口看书。
夏天天黑的晚,弄堂里的自然光也可以一直维系到七点。
楼上是断断续续的水声,李沫洗起澡来向来墨迹。
“林梦!我没有换洗衣服!”
林梦擦干净手上楼,打开衣柜挑了一件自己的体恤衫。
“没有新的吗?”李沫把门拉开,露出一颗脑袋,热气弥漫开来,她的手臂和脸都被蒸成了粉色。
林梦静静看着她,目光停留的时间很长,李沫一怔,很快脸更红了,她也不问了,一把扯过林梦手上的衣服,砰的关上门。
隔着门,林梦开口道:“晚饭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可以慢慢收拾。”
里面传来李沫闷闷的应答声。
这一等,等林梦再次上楼时,李沫已经伏在床上睡着了。
她的头发还带着湿气,日落的暖橙的光芒给她镀上一层的柔和的光,衬着她因为侧躺而起伏跌宕的曲线,美的不像话。
“吃饭了。”林梦摇了她一下。
李沫嘟囔,把脸埋的更深了。
林梦站了两分钟,火锅锅底已经热汤滚滚,她无奈,扣住李沫的手臂把她翻过来。
李沫似乎是不耐烦,翻身而起,湿漉漉的眼睛瞪了一眼林梦,倒下又要睡。
林梦托住了她的背,“别睡了。”
李沫抵着眉心:“我有起床气。”
别惹我,她的表情告诉林梦。
林梦的喉咙滑动,目光看着李沫,直直的望着。
李沫和她对视,很快,被林梦弄的莫名其妙。
林梦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流淌着糖渣一样的光芒。
李沫被她看的瞌睡虫都飞了,“干,干什么……”
她吞咽口水,耳根眼尾开始泛红,红到哪里,林梦的目光就追到哪里。
“为什么又脸红?”
李沫:“……你,你明知故问!”
林梦不知道,她动了动五指。
“……”
李沫怕痒,几乎林梦的指一滑过她的脊背,她就抖了起来,她感觉后背湿了。
林梦:“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李沫说,两臂攀上林梦的脖子,把她拉近,很快她发现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林梦变得不自然了来。
林梦一手托着李沫的背,一手紧紧的扣住床沿,她的五指用力到泛白,托着李沫的那只手却始终把她护的牢牢的。
对视的眼睛像凝聚了不知名的力量,勾的人忍不住靠近,靠近,再靠近……
李沫凑上去,目之所及,那浅色的唇微张,里面的红白挨挨蹭蹭的,很诱人。
越来越近时,李沫闭上眼,几乎是屏息的把自己送了上去。
一个东西突然掉了出来,从林梦弯下身,敞开的脖子里,砸到了李沫的眼皮上。
“嘶——”李沫捂着眼睛后仰。
林梦:“我……”
李沫捡开脸上的东西,她捏着睁开一只眼睛看。
是个学生证。
“安德中学,高三一班,林梦。”
李沫:“……”
林梦:“……”
突然的一声响传来,像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林谷儿被楼上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从矮凳子上摔了下来,很快,又拍拍屁股重新坐起来,然后翘着二郎腿,倚着门框翻阅膝盖上比她脑袋大三倍的书。
林梦把摔下床的李沫扶起来,“是。”
李沫难以置信,屁股火辣辣的疼都来不及顾及,“那,那你为什么不说!”
林梦沉默了一下,“你没问。”
李沫:“……我,我没问,那你对我!这样……我……”
“你不是老师吗!”李沫咆哮。
林梦目光沉沉,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我什么时候说过?”
李沫目瞪口呆:“你有一个女儿!你怎么可能……对,你白天说你要回学校,你房间里堆了一堆待批改的作业本……”
林梦的声音非常冷静,“那些是实验报告,我是负责生物实验课的助教,代为整理这些报告。今天下午匆忙回学校是去处理保送的事。另外,林谷儿不是我亲生女儿。”
“她是我捡的。”
“小孩是说捡就捡的吗?”
“不可以,所以她需要一个有固定工作且成年的监护人。”
诡异的沉默,氛围突然压抑起来。
李沫:“……所以,你盯上了我,是因为要给林谷儿找个家长?”
她还以为,以为……
林梦点头。
李沫撑开林梦,她坐起来,深呼吸之后她趿上拖鞋下楼,“我,我已经从公司离职了,不满足你的要求!”
林梦跟着她起身,她有点懵懂,想不通李沫为什么生气,她从楼上一直追到楼下,最后在门口捉住李沫的手腕。
“你是同性恋?”她开窍了。
李沫:“……”
“女的和女的,怎么弄?”林梦真诚发问。
所以,林梦什么都不懂,她连自己喜不喜欢女人都不知道?
李沫挣难堪的挣扎起来,“那种事,男女都无所谓,喜欢女的就和女的,喜欢男的就和男的!”
豪门里,荤素不忌的多的去了,她虽然身边一直跟的都是男性居多,但没遇到喜欢的,一直都还是完璧,和女孩子,她也不排斥。
林梦松开她,总结道:“所以,你喜欢我。”
李沫:“……”
所有的难堪和羞耻一涌而上,李沫涨红了脸,把拖鞋踢的乱七八糟,一声不吭的跑了出去。
林谷儿抱着书,啪的合上,“妈妈……”
林梦皱眉:“不要叫我妈妈。”
林谷儿活见鬼一样,她看着林梦的表情,“你,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