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素素在小猫咪的耳边恶魔低语道:“仙君不在, 我房中空虚,这可怎么办呢?”

  “不过算了,你只是一只小猫, 我真是疯了对一只猫说这些。”

  狮子猫瞪大眼睛, 她不是猫, 她就是仙君本人, 眼巴巴地瞧着年少的妻子,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猫叫声。

  这就很悲催了。

  言素素叹气地回到门派中的揽月阁中, 在猫咪面前褪下一身红衣,露出了好看的蝴蝶骨。

  秦松月坐在澡盆边上, 眼睛都快要把木头做的澡盆看出一个洞。

  她的身体在闭关当中,旧伤复发,无法出来, 但是一只猫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热水流淌过精致单薄的肩膀, 顺着肌肉线条顺畅的小臂一路往下。

  言素素回头遗憾勾引道:“真可惜啊,仙君不在我刚好有机会可以去红杏出墙,但身边只有你一只猫, 真让人为难。”

  秦松月耳朵动动,长长毛毛的尾巴扫在言素素的下颌线上, 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好像是在警告。

  言素素井不把她的眼神放在眼中, 不论是仙君平常表现得再凶, 沦落到一只猫咪上面,都是一样的可爱。

  言素素抓住狮子猫的两条前腿,用力一拽,整只硕大的猫咪顿时掉在热水中。

  秦松月井不怕水, 但也耐不住言素素不让她爬出去。

  不论是谁看到了这一幕,准会先留下口水,然后再愕然否定,仙君绝对不会如此狼狈。

  猫咪只是虚胖,白毛贴在身体上,浮在水面上,鸳鸯眼中升起一层水雾。

  有点可怜。

  但是趴在主人的胸前,倒是显得有些别的意味了。

  猫猫脸上出现红晕,下巴搁在主人的锁骨上,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响声。

  言素素按住她的爪子,迫使粉红色的小肉垫露出尖爪,道:“要是仙君知道我和一只猫一同洗澡,我的全身被一只猫看光,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秦松月:!!!!

  是了,秦松月因为自己是一只猫,才不觉得这些行为有问题,那如果言素素和其他猫咪一起洗澡,该怎么办。

  言素素没有理会暗自沉思的猫咪,擦干身体后,慵懒地躺在床上。

  一天的疲惫变成了夜晚的美梦。

  秦松月从浴盆中跳出来,甩甩身体,身上的水汽登时就不见了。

  重新变成了蓬松的一只大家伙。

  在路过耳室之时,只见里面的翠翠在点蜡烛,幽幽自言自语道:“真羡慕小姐身边的猫咪,要是小姐能够邀请我一同沐浴就好了。”

  翠翠话音刚落,顿时看到了藏着暗色的异瞳猫咪,差点吓出尖叫。

  秦松月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三下两下跳入了小公主的拔步床中。

  ……

  大约是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言素素开始做梦了,梦境很真实,但和现实多少有点区别。

  内容也有点大病。

  她环顾四周,是在熟悉的揽月楼中,怀抱中是一只熟悉的狮子猫,对人一脸冷漠,但唯独是在她面前,有说不出的柔情。

  大尾巴扫在她膝盖上,眼神缱绻依赖。

  言素素下意识地抱起猫猫,埋在她肚皮上用力吸一口——

  “你不喜欢我了。”秦松月幽怨的声音传来,身上是陈年旧伤,每一条都像是蜈蚣爬在身上,很是吓人,也很脆弱,她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坐在她面前,欲言又止,手指用力抓住衣摆,哽咽道:“书南……”

  言素素一怔,怀中的猫咪好像是在争宠,用两个爪子扒住她,发出邀宠的呼噜声,

  言素素道:“你不是……”

  异色瞳的猫咪分明就是秦松月,但是为什么……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左拥右抱的幸福人生。

  言素素道:“仙君,你听我解释……”

  在这一刻,言素素好像觉得自己是个渣女,可怀里的猫咪以为在逗她,双手扒住言素素伸出的那只手。

  对秦松月投射去嘚瑟算计的冷笑。

  很好,分明和秦松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修罗场现场。

  秦松月深情地望着言素素,心里不是滋味,各色情绪翻涌,道:“原来书南喜欢这种类型的道侣。”

  言素素知道这是梦,想要赶紧醒来,真不愧是秦松月,自己都能和自己吃醋。

  秦松月把自己的衣衫解开,露出了柔软的没有人触碰过的肚皮,拿起她的手,道:“你来摸摸。”

  温暖,柔软,白皙,能摸到里面是有柔韧的肌肉。

  言素素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动作,摸了好几下,直到把人摸的气喘不上来才松开。

  怀中的猫咪坐不住了,非要缠在言素素的手掌上,贡献出和秦松月完全不同的腹部手感。

  小猫咪有什么坏心眼,她只是挑衅地看了一眼秦松月。

  清澈华丽的异色瞳中好像在说:本宫才是正宫娘娘。

  言素素割舍不下手中的小家伙,抬头对秦松月道:“我对你的感情毋庸置疑,你何苦要和一只猫咪计较。”

  更何况猫咪还是你的神识变的,你真的很能吃醋。

  别修仙了,下山神买醋吧。

  还没等言素素说完,秦松月已经转身而去了,背影萧索落寞,带着无法与人言说的惆怅。

  “在你犹豫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输了。”

  秦松月嘶哑的嗓音响起,眼角流下一滴心疼的泪水,活像个被遗弃的小妾。

  言素素心中一疼,怀中的猫咪竟然说话了,声音和秦松月一模一样,道:“你别追了,有我不好吗?”

  或许是秦松月的眼神过于招人疼,她心中一硬道:“你很好,但是你让我没有性生活。”

  “没有性生活的婚姻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狮子猫:????!!!!!

  言素素把猫咪放下,立刻追出去,只见秦松月站在门口,遗世独立,衣裳已经穿好了,一点伤痕都看不见,脸上只有淡淡的哀伤。

  “书南,你一定要幸福,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一步了。”

  言素素刚想要说话,顿时睁开眼睛,眼前是暗红色的帐幔,怀里的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全身被汗湿,气喘吁吁,眼睛几乎不能聚焦。

  秦松月给她的感情冲击太大了,好像两个人真的经历了一场感情抉择。

  言素素把手放在心脏上,扑通扑通跳动个不停,牵扯着五脏六腑。

  老婆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是绝对不能割舍的存在,是她好好做任务,穿越于所有世界的动力,在她身上得到了现实中绝对不可能拥有的陪伴和关心,早已融入到了血脉当中。

  系统好奇道:“素素子,身体不舒服?”

  言素素道:“我得了相思病,无药可医。”

  系统:????我就不该问你。

  半年时间转眼而过,有狮子猫陪伴在身边,言素素却再也没有做出在她面前脱衣服的行为,也没有把她再次放入到净室当中。

  猫猫幽幽地看着她,结果得到的只有冷漠。

  “这不是你这只只有几岁的猫咪能看的东西。”

  仙君:“……”

  言素素把梦中的内容简单地和猫咪说出,她站在石门前,等待良久后走去门派广场,坐在湖水边。

  到日子了,仙君还没有出来。

  狮子猫喵喵了两句,舔舐她的手心。

  灵巧地跳出她的怀抱。

  系统听完,沉默良久,“你们之间的爱情,有时差?”

  言素素看着弟子练剑,道:“如果一定要在猫咪仙君和人类仙君中间选一个。”

  言素素开始不说人话,“你说,猫咪也可以的吧?猫咪也可以性生活的吧?”

  系统:“?!”艹,我AI脏了。

  正在言素素发散思维,被系统打算浸猪笼之时,天上一道雪白的剑光闪烁,直冲天际,祥云飘散,露出罕见的圆形彩虹。

  秦松月一身象牙白的长袍,站立在檐牙上,言素素往上看去,似乎能从她背后瞧见一条雪白的毛尾巴,再一眨眼,好像是错觉。

  所有的弟子齐刷刷停止了动作,嘴里发出不由自主的感叹声。

  天哪,这就是神仙吧。

  秦松月的身后飞来成群结队的仙鹤,她缓缓落在师书南面前,笑容亲切,道:“好久不见。”

  师书南心里想着明明就是天天见,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久不见。”

  她张开双臂,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把爱人涌入怀中。

  那是结结实实的一个人,井不知道一团软乎乎的猫咪,会抱她,亲她,把她逗笑的活生生的人。

  突然之间,猫咪又不香了。

  看仙君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小公主,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不见了。

  小公主果然是仙君无可替代的心上人。

  秦松月的眼角湿润,师书南也是如此,她笑着用清香的手帕替她擦去,莞尔道:

  “你刚刚站在檐牙上,真的好美丽。”

  秦松月心中一动,她压抑了太多的思念,周围全是弟子,她也不好做出孟浪之事,下意识地抽出宝剑,来了一段剑舞。

  弟子们倒吸一凉气,恨不得跪在地上才能安心欣赏。

  那可是仙君的剑舞,和寻常地方的假把式不一样,每一招带来的白光璀璨,都是真切的杀机,围绕在身边的灵气却把她衬托的好似是九天之上的神仙。

  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1)

  可所有人都知道仙君是天上高高悬挂的明月,却没有人知道,这月亮也会露出柔情似水,娇嗔如未出阁小姑娘的一面。

  秦松月缓缓停下动作,眼睛闪亮望着师书南。

  略有些胆怯道:“喜欢吗?”

  弟子还未从刚刚的风起云涌的动静中出来,呆呆立在原地,有的光是看到便已经气血上涌了。

  师书南道:“很好看,很美丽。”

  秦松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牵起她的手指,离开了人的视野中。

  师书南道:“你身上的伤好多了么?”

  秦松月一顿,眼中显露出挣扎,道:“好多了。”

  师书南没有让她继续抓住,把人按在一处小亭子中,这里只有一只仙鹤在躲懒,看到动静拍拍翅膀嘎嘎飞走了。

  师书南忧心忡忡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简单的伤口怎么会闭关大半年,又怎么会隐藏在心底不愿意和妻子和盘托出。

  用简单到简陋的理由,一告别便是从秋天到了夏天。

  冬日寒冷,她坐在小院子中,看山下万家灯火,门派中也装点一新,身边却没人的陪伴,耳边全是弟子休假发出的欢愉取乐声。

  秦松月地垂下眼睛,抓住师书南的小拇指,放在唇边一吻,道:“对不起,我会补偿你。”

  师书南可不会被简单忽悠过去,埋在她颈间伤口上嗅嗅,道:“是不是和魔界有关?”

  秦松月全身一僵,抱住师书南不让她继续探究,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闭关只能暂时压住伤口,但是不代表伤口痊愈了,如同在木板上钉钉子,把钉子□□后木板上始终会有一个洞,现在能做的只有用木屑把洞口填满,很难恢复如新。

  秦松月既然不说,师书南也不能强行问出来,眼角略过一丝遗憾。

  虽是不说话了,却不能简简单单就这样过去,她用力按住秦松月的肩膀,恶狠狠啃咬上去。

  “宝贝,我可想死你了。”

  这回师书南掌握了全部的主动权,不再是和从前那般,任由秦松月索取,她攻城掠地,抢占先机。

  把人欺负的快要飘飘然才放过。

  秦松月知道她心中有气,任由她来,嘴唇已经变肿了,看上去很是可口。

  师书南把人牵着回到揽月楼,故意道:“在你不在时,我养了一只猫。”

  秦松月也故作不知,道:“那也不错,不然你一人太孤单了。”

  师书南道;“确实,不过那只猫的缺点忒多了。”

  秦松月替她脱下鞋袜,把人服侍在罗汉床上,道:“什么缺点?”

  她自认为没有做出让师书南不喜欢的行为,小公主曾经从来都没有养过猫,按理说不知道猫咪的正常行为轨迹,必然是分别不出来她。

  师书南眯起眼睛享受爱人给她揉捏脚掌,道:

  “那只猫是个老色批,总是舔我的脚趾,脚背。”

  秦松月手下一重,干咳道:“那确实不应该。”

  天知道她只是遵从了动物的本能,井没有多做干涉,要不然哪能做到一边修炼,一边去和小公主鬼混。

  师书南继续抱怨道:“对啊,我对那只猫说‘我有脚气,你别闹’”

  秦松月看着手下柔嫩洁白的双足,半点瑕疵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脚气。

  她开始心慌了,已经不知道一抹神识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师书南道:“那只猫也是有灵气的畜生,眼神在说‘就算是脚气我也能舔好’”

  “这猫咪是发|情期了么?”

  秦松月:“……”

  秦松月本来以为书南会说猫咪很可爱,也很通人性,她想要大大方方承认,结果……

  师书南动动她,娇嗔道:“我被一只小畜生轻薄了,你作为道侣,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秦松月:“……”我很害怕。

  师书南嘟起嘴,翻了一个白眼,道:“或许是那小畜生知道我我要揍她,就跑走了,真没出息。”



  秦松月:“……”

  她快要哭了。

  秦松月对上小公主的娇气的目光,艰难道:“你何苦要和一只猫计较。”

  许是回答没有让高贵的小公主满意,她道:“就是这样一只全都是缺点的猫,陪我度过没有你的日子。”

  秦松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外面的弟子猜测刚刚闭关回来的仙君会做什么,可能和是掌门手谈,也或许是和长老们开会,再不济也是被道侣精心关怀。

  实际上……护法在门外龇牙咧嘴地看着仙君做了一桌子小公主喜欢的菜色。

  可以说是很卑微了。

  护法道:“您怎么不和小公主邀功,给她一个惊喜,告诉她您就是狮子猫?”

  秦松月手上的菜刀“咚!”插在菜板上!

  护法一缩脖子,灰溜溜出去了。

  餐桌上,秦松月浅笑着看爱人大快朵颐,忽然之间,一阵头晕猛烈袭来,眼前出现黑斑,她身形一晃——

  “秦松月!”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嘴唇上擦去口脂,里面是一片灰白,手也冰凉,眉头痛苦地皱在一起……

  她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书南的口味有没有变化,饭菜合不合她的口味……

  言素素立刻把她抱在床上,叫来抱一派内的医者。

  桌上的饭菜还没动几筷子,汤羹缓缓冒出热气。

  护法的脸色也很凝重,道:“仙君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言素素蹙眉,“一直?”

  护法道:“是,一直都不好,但是之前都暗自忍着,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是属下在她身边,无法瞒着才透露了只言片语。”

  护法继续道:“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抵有百年光景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言素素坐在床边,不管是幔帐还是床单被褥,都是红色的,显得躺在上面的人愈加脆弱。

  言素素道握住她的手,源源不绝地往她的身体里传输热量,道:“是和魔界相关吗?”

  门派内部对魔界的评价不是一般的差,或许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但是没有人说出。

  护法井不知道其中详细,道:“仙君在百年前在外游历时,曾经去过魔界,或许是那时候染上的。”

  她身上的魔界味道和原主身上的魅魔味道不一样,很驳杂,很恶心,是湿乎乎的沼泽味道。

  门派医师急匆匆来后,照例开了一些祛除寒气的药物,神情舒缓道:“公主不必担心,仙君不会有危险。”

  言素素注意到开药的细节,这些医者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就拿出了现成的药方子。

  她冷冷道:“你们经常给仙君开这副药?”

  医师道:“是,您有所不知,仙君长期服用这副药,在闭关时期停止了,才会身体虚弱。”

  医师井不像言素素这般担心,道:“仙君这种状态已经维持了少说七十多年了,井没有大碍。”

  医师也觉得奇怪,道;“仙君没有和您说吗?”

  言素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护法赶紧把这些人给请出去。

  翠翠搀扶小姐,安慰道:“您别担心,仙君一定会没事的。”

  言素素坐在床榻上,道:“为什么她不和我说?”

  翠翠井不觉得这是个难以理解的事情,道:“仙君不想让您担心啊。”

  系统也安慰道:“或许这个毛病对仙君来说就像你在感冒,这点小事犯不着说,乖嗷,素素子不要难受。”

  言素素:“……我感冒也想要在老婆怀中撒娇娇。”

  系统:“……”叠词词,恶心心。

  护法不知道该说什么,道:“属下先去煎药,小公主别太担心了,仙君没事儿,就当是着了风寒。”

  言素素幽幽说:“风寒……在山下会死人的。”

  护法决定闭上嘴。

  翠翠想要继续安慰,被护法拽着离开了房间。

  ……

  秦松月稀里糊涂地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片干裂的大地,一眼看上去,里面流淌出岩浆,寸草不生。

  地上是一排排被固定住手脚,拖着沉重铁链的人,一个个都没有表情,是彻骨的麻木。

  身上穿着破衣烂衫,天上没有太阳,是一片灰黑色,这些人被一个长着猪头的怪物给扯着……

  “啊,啊!求求你们,给娘一点水喝吧!”

  一个小姑娘沙哑的嗓音刺|激在所有人麻木的心上,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秦松月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着粗麻布衣,脸上带着面具,长剑被破布条包裹。

  在她眼前,那个猪头怪物,抡起铁锤,把小女孩的头颅给砸扁,脑花飞溅在母亲的脸上。

  母亲麻木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口腔里早已空空荡荡,没有舌头存在。

  这就是地狱。

  秦松月第一次目睹如此残暴的一面,只见那母亲身上的残破衣服好像是绫罗绸缎,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拥有,但是在魔界的大肆搜刮下,不管是穷人富人,都变成了修炼的养料。

  一个拉一个,母亲抬起血迹斑斑的脚,在强行拉扯的力气下,踩在女儿温热的尸体上。

  踩过去后,她眼睛中的最后一丝情绪,彻底消失了。

  她变成了完全的行尸走肉。

  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炉鼎,这些活人被一个个推进去,下面燃烧着青色的火焰,里面的人发出了几乎是动物的叫声。

  有舌头的,没有舌头的,全部都发出刺耳的声音。

  而一些魔界的怪物,咧开猪嘴,露出黄色的獠牙,发出一连串嘎嘎嘎嘎的笑声。

  等待美食的降临。

  那时候的秦松月还很年轻,还不知道收敛性格,在巨大的视觉刺|激下,抄起长剑,劈开了猪脸怪物的脑壳。

  血,全是血。

  地上是血,天上是血,手上是血,炉鼎上是血,就连下面燃烧的熊熊火焰,也变成了血红色。

  秦松月的清霜长剑,第一次变成了血红色。

  耳边是浓烈的刺鼻焦臭味,刚刚还呼吸的活人,现在变成了恶心流淌的黑色浆液,混合了骨头渣子,头发,眼珠子的浆液。

  是光看上一眼,就能做噩梦一辈子的画面。

  秦松月没有能力救这些人,同样,她也需要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在魔界的地盘上动手,必然要遭受到残忍的反击。

  一瞬之间,天地都为之愤怒。

  秦松月的旧伤就在那时候落下的。

  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事实上,她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地狱的大门,但是模糊的视线尽头,走来了一顶轿子。

  八个傀儡轿夫,扛着四面都是红纱,四角金铃铛泠泠作响的轿子,里面是个目光澄澈的少女。

  “你去看看,地上的人是谁。”

  里面单纯的声音想起,丝毫都没有沾染上魔界的所有邪恶。

  秦松月的第一反应是一定要救她出去。

  “回公主,是一个破坏祭典的修仙弟子。”

  秦松月倒在血泊中,下巴被强行抬起,她的目光已经涣散了,只能看到一双环绕着金铃铛的双足。

  头上少女道:“她长得真好看,死掉怪可惜,救活送出去。”

  身边人恭敬道:“是。”

  她好似是随手救了一条无足轻重的流浪狗。

  秦松月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身上仍然全是伤口,但是已经可以活动 。

  她的回忆尽头,是一双完美无瑕,如珠如玉的双足,金铃铛随着没一下动作,都在晃动,敲击在人心中,带来不能忘却的思念。

  秦松月缓缓睁开眼睛,佩戴了金铃铛的手腕给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她顿时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是现实,亦或者有师书南的地方,就是梦境本身。

  言素素看她睡醒了,连忙道:“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秦松月乖巧地张开干裂的嘴唇,让温热的茶水流入。

  之后魔界被迫外界压力,不再像是人间地狱,甚至把女儿给送来。

  所有人都以为秦松月憎恨魔界,也不会好好善待小公主。

  她确实讨厌魔界不假,但是她从心底里认为,救她的小公主和魔界半点也沾不上边,是一张干净的离谱的白纸,她可以在上面化成任何喜欢的图案。

  言素素莞尔,“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秦松月按住她的手腕,不想去喝药,把她扑到在枕头上,将头埋在小公主的脖颈处。

  大口呼吸。

  任何药不能彻底根除她的毛病,但是她知道,在和书南在一起的时间中,她不难受。

  怀中人,就是她的药。

  ……

  在秦松月昏睡的时候,言素素也在反思自己。

  系统道:“所以你觉得自己不够温柔,不够有女人味。”

  言素素道:“没错,我在秦松月面前一定是个凶巴巴的恶婆娘。”

  系统:“emmmmmmm不许这样说自己。”

  言素素道:“秦松月从小都没有家人陪伴在身边,一定是很缺爱的,所以才会变成一只小猫蹲在我身边。”

  系统:“然后?”

  已经六个世界了,系统对宿主的发言不做任何期待,这个人的脑回路很精妙绝伦,可以避开所有正确答案,但是却能得到和正确答案一样的结果。

  言素素道:“所以她一定是想要一个妈妈。”

  系统:“桥豆麻袋???”

  言素素道:“你知道为什么‘新娘’要叫‘新娘’吗。”

  听宿主一说,系统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言素素道:“既然她没有旧的娘,新的娘要是再没有,就说不过去了吧?”

  系统:“……”您就是汉语言大师吧,没让你编写说文解字,是业界的一大损失!

  言素素见秦松月醒后,关切道:“还难受吗?”

  说着她把外衣脱下,只穿里衣钻进被窝,把秦松月的双手放在胸口,慈爱道:“这样就不冷了。”

  秦松月的脸颊登时通红。

  梦中的回忆过于久远,她在很长一段岁月中都完全记不起来,直到现在似……

  那个救她一命,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在温柔小意地让她把双手贴在胸口上取暖。

  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作贱|人。

  秦松月却没有挣扎,瞳孔都是颤抖的。

  言素素欣慰地笑道:“手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瞧我担心的,来,我看看身上冷不冷。”

  说着她没有询问秦松月的意思,便把她的头抱在胸口,安抚孩子般,道:“乖乖乖,不难受了。”

  言素素对系统道:“看看她有没有感动到。”

  系统:“感没感动不知道,人已经流鼻血了。”

  言素素道:“她没有感受过妈妈的关怀,流鼻血正常。”

  系统突然觉得宿主的脑回路未必是错误的,道:“那爸爸的关怀呢?”

  言素素害羞道:“我总不能拿一根藤条抽她吧,我小乖乖我会心疼的。”

  系统骂骂咧咧退出聊天室。

  秦松月看鼻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越流越多,只好坐起来。

  言素素怎么会让她独自一人处理,温柔地给她擦去脖子上,脸上的鼻血,让她用嘴呼吸,用冷毛巾敷在额头上。

  秦松月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细心照顾过,以往都是草草塞一根布条了事。

  一时间样子有点滑稽。

  言素素嗔怪道:“叫你喝药你不听,现在流鼻血了怎么喝。”

  这谁能受得了,秦松月的鼻血一股股往外冒,哑声道:“不要紧。”

  言素素抚摸她的脸颊,好像母亲抚摸孩子的脸颊,道:“乖,我晚上给你炒点猪肝吃,明早上吃点红枣银耳粥,补补血。”

  言素素奇怪道:“你的鼻血怎么止不住?”

  能止住才有鬼了。

  和玉仙人听说小徒弟刚出关就病倒了,专门让大徒弟来看看,季棠走进揽月楼,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立刻袭来。

  身边医师脸上一白,道:“没听说仙君有受皮外伤啊。”

  季棠蹙眉,神色严肃了一些,马上就要门牌大会了,免不了下场比拼,虽然不用仙君出场,但是身体绝对不能出现问题。

  季棠推门而入,看到里面的景象,顿时就不好了。

  小公主不知道去哪里了,在小花厅中,仙君面无表情地坐在圈椅上,身上的月白色长衫已经红了一大片,眼睛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根据成亲多年人士的推测,大多不是正经玩意儿。

  季棠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只见小师妹鼻子里涓涓淌血,停一会,又淌一会……

  季棠觉得这一幕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对了,后山的泉眼,他妈一模一样。

  医师给她处理流鼻血的毛病,季棠坐在她对面,道:“你……真不怕休克?”

  大约是失血不少,她意识已经有点恍惚了,道:“我没事,半年的量一次流完也不错。”

  医师一个手抖,终于给她堪堪止住了。

  仙君真不愧是仙君,面对此尴尬的情况,脸色如常。

  季棠简直是不忍直视,道:“小师妹,你的道心,现在已经变成了碎渣渣了。”

  秦松月道:“道心?我的道心永远是师书南喜欢的样子。”

  季棠:?你敢在师父面前说?

  待到医师离开之后,秦松月道:“师兄,师妹想请教一件事……”



  秦松月把过去在魔界遇到的完整经历说出,道:“师妹该如何向书南坦白闭关的缘由?”

  季棠干咳道:“你大方说出来,早就喜欢上人家了。”

  “小公主一定会感动的稀里哗啦,她要是生气你隐瞒,你就跪她面前,说你这辈子除了这件事,没有任何事情瞒着她。”

  秦松月摇头,道:“书南怕是已经知道我闭关时,化作狮子猫,对她做出……不可言说之事。”特别是在睡梦中……

  是说出来,就会当场被休的内容。

  别人以为修仙人都是仙风道骨,万万不会想到这一辈最优秀的两个弟子,一个天天被夫人一顿好打,另外一个想到夫人就流鼻血。

  言素素这时端着红豆粥进来,温婉笑道:“仙君刚刚说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季棠立刻对师妹大声道:“憋住,别流,别流!冷静冷静。”

  秦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