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重新归来的宁惊羽也仍旧十分好哄。
在宋许意说完这番话之后，宁惊羽终于肯穿上了衣衫，重新变回了那个清冷出尘的师尊的模样但是从宁惊羽时不时上扬的唇角偶尔望向自己的含笑眸光，宋许意仍旧可以看出她极为愉悦的心情。
纵然宁惊羽没有说明但宋许意明白：宁惊羽是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宋许意心中有点高兴又有点突如其来的羞赧，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宁惊羽已经堕落成魔的消息，总觉得宁惊羽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藏了钩子带着几分似有还无的引诱和勾引。
但……这是师父啊！
宋许意竭力克制着心中的异样，跟在宁惊羽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外走，原本还想询问宁惊羽想要怎么处置地上元气受损的魔尊，却没想到走出大概百步之后，后方传来一声惨叫——
——见到宁惊羽师徒走远之前在周围潜伏窥探的小妖魔们伺机而上，瓜分完了魔尊命悬一线的躯体。
恐怕魔尊打死也没想到，最后在黑水潭中殒命的会是她自己。
宋许意心中叹了口气小步跟上前方的宁惊羽：虽然魔尊也算是自食其果，若是她不想着杀死宁惊羽自然不会落到这么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然而宋许意骨子里还是一个和平主义者心中还是下意识排斥这样仙魔相争的混乱环境忍不住询问宁惊羽：“为什么魔族不能和仙界和平共存只能蜗居在那样苦难之地？”
“因为魔气。魔气使得魔族暴戾弑杀魔族所在之地往往滋生事端。也因为魔族体内有魔气和灵力相克魔族也无法长时间呆在仙气充盈之地，更无法用灵力修行。”
宁惊羽语气平静无波地回答了宋许意的话。
此时魔尊和梦魔已死，两人破除了最后一道关隘，宁惊羽带着宋许意一路往前，轻车熟路地出了魔尊布下的阵法，慢悠悠地到了一片石头林面前：“这里面散落着古时无主的兵器，你进去挑一把你喜欢的神兵。”
宋许意没想到宁惊羽居然还记得帮自己找兵器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依言前进到了石头林里面，却在下一刹惊异地瞪大了眼：石头林的石头居然大部分都是人类的模样！
那些石头人类看起来栩栩如生，有横眉冷望着苍天的，有抚着胡须叹息的，有抚着胸口面色难看的，也有跪地满脸枯槁的……
“这些都是曾经的修仙者。上古时期他们献出性命和灵力将祸乱三界的大妖魔们困在了黑水潭，他们自己也在灵力枯槁的那一瞬间变成了石头。”
听着宁惊羽的话，看着周围的无数石人，纵然已经过去了千万年，宋许意却仿佛透过这些石人看到了上古时期惊险万分的战场，那些为了大义舍身赴死的义无反顾的身躯……
宋许意不想打扰这些先烈们的殒身之所，决定退出石头林，却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迈动步伐，石林深处飘飘荡荡出现了一片雪白的鲛纱，那鲛纱飞到宋许意身旁，柔顺地披在她的肩上，纱角轻柔地蹭了蹭宋许意的脸颊。
宋许意微微瞪大了眼。
宁惊羽也望向了那一片鲛纱。
她看起来倒是心情不差，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眼眸微微眯起，弯起了唇，而鲛纱似乎极为畏惧宁惊羽，自宁惊羽看过来之后就瑟缩着往宋许意身旁靠了靠——
“许意。”宋许意听到鲛纱里头传来系统的声音：“我不敢再用原先的拟形态跟你对话，宁惊羽似乎能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便附形在了这个世界的灵物上，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宋许意一愣，随即心里头涌起一股暖流：俯身对系统来说其实是一件冒险的事情。附在这个世界的物体之上意味着系统也有了实体，如若鲛纱被毁，系统也会随之被灭……
宋许意没想到系统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这些灵物经年累月下来都有了自己的神识。”宁惊羽并不知道系统与宋许意之间的对话，以为宋许意的沉默是在踟躇着该不该收下这片鲛纱，出声解释道：“它跟着你便证明它选择了你，与其长年累月让它呆在冰冷的石林里，你倒不如带它出去领略一下世间繁华……”
宋许意收回心神点了点头，收起了鲛纱缠在手臂上，垂头站在了宁惊羽身侧，忍不住抬眼看了宁惊羽一眼。
宋许意没想到宁惊羽会和自己说这么多。毕竟依照宁惊羽之前的性子，很大可能会懒得搭理这件事，顶多跟宋许意来一句“你收下便好”，哪会这般……细致温和？
宋许意心中那种宁惊羽变得古怪的感觉在这一刹那愈发强烈，总觉得现在的宁惊羽待自己比之以往还要更为亲近……
难道是因为自己如今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将自己当做了自己人的原因？
……
而正在忡怔间，宋许意感觉到周围的风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忽的小了下来。
宋许意抬头，便见到了前方的宁惊羽停了下来，转身朝着自己伸出了手。
宁惊羽身上无一不美。
她伸出的那只手白皙纤长，十指宛若美玉雕琢，宋许意看着这只手、对上宁惊羽含笑的视线，突如其来的就生出了几分紧张……
宋许意小心翼翼地将手搭上宁惊羽的手，紧接着便被宁惊羽一把抓紧了手十指相扣，宋许意还来不及害羞，便见到前方破开了一个大洞——
宁惊羽也懒得再掩饰实力，直接破开了虚空！
等到宋许意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出了黑山潭。
因着之前黑水潭中的妖魔都集中跑过去对付宁惊羽师徒，王姓门人趁乱带着曾梨出了黑水潭，此时见到宁惊羽师徒二人都出了黑水潭，黑水潭的魔气不再外泄，王姓门人明显地松了口气。
然而望向一旁苍白着脸颊沉默不语的曾梨的时候，王姓门人的眉头却再次皱起……
如今见到了宋许意师徒出了黑水潭，王姓门人也松了口气，重新祭出了一条大船，号令门人一齐赶回玄蜀门。
宋许意越看越觉得王姓门人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这号人物。
最后宋许意暂时搁下了这个问题躺在船舱的大床上。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宋许意只想好好睡一觉，正欲合眼，躺在床上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宋许意摸了摸腰际，摸出了一块留影石。
想起留影石里面录下的魔尊之前得意忘形时所说的话，宋许意正打算将留影石送给隔壁宁惊羽，猛的眼前一暗，说曹操曹操就到，宁惊羽出现在了宋许意的房间之中……
宋许意正打算开口询问，便见到宁惊羽对着自己比了个“嘘”的动作，手抵住自己的唇，悄无声息揽着自己到了窗边。
这个动作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暧昧。
宋许意后背紧贴着宁惊羽，几乎整个人都被宁惊羽揽在了怀里，更过分的是似乎怕宋许意出声，宁惊羽一手揽着宋许意的腰肢，另一手仍旧抵着宋许意的唇……
宋许意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烧了起来。
偏偏宁惊羽像是毫无察觉，漂亮的眼眸里甚至带上了几分促狭，示意宋许意往窗外看。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
橙黄色的夕阳光映照在船上，使得整条船带上了古朴宁和的气息。玄蜀门一向注重细节，从宋许意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雕了精致花纹的秀美船尾，一轮红日就像是坠在船尾，看起来极近美好。
此时船尾站了两个人：满脸苦痛的王姓门人以及脸色漠然的曾梨。
“船头风大，梨儿，你先回房间——”
“怎么，怕我从船上跳下去？”曾梨唇角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这个平素冷静自持的女弟子露出了宋许意从未见过的尖锐一面：“我倒还没懦弱到这个地步。”
王姓门人似乎被曾梨戳中了心思，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曾梨却笑了起来，她笑得凉薄又讥诮：“您从来都不了解我……”
王姓门人抬起头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曾梨却打断了她。
宋许意看到了曾梨眼眶里闪烁着的泪意，一时间怔在了原地，后知后觉察觉到这样偷看别人的隐私有些不好，更何况宁惊羽看起来也不像是热衷于八卦的人，正要移开视线，却不知道身后的宁惊羽抽了什么风，抱着自己更紧了一些——
宋许意挣脱不开，只能继续往外看：
那端的曾梨擦干了眼泪，又一次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她抬眼看着眼前的王姓门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需要您怜悯我。”
“您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对您的觊觎之心，我之前拼死在外游历想要闯出一番名声，也只是想要配得上您，不辱没玄蜀门的名声——”
“但我而今已经废了。”曾梨疏离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极为冷静，转身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我不想要您的怜悯，也不敢再觊觎您了——”
王姓门人猛的抬头，似乎受了极大的冲击，而那端的曾梨却头也不回，径直回了舱房。
……
良久，王姓门人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船尾。
不知何时，宁惊羽放开了对宋许意的钳制。
宋许意怔怔地望了宁惊羽一眼，问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那位门人其实是掌门？”
宁惊羽点了点头。
宋许意抿起了唇。她皱眉回想着刚刚的一切，一方面因为偷窥了曾梨和掌门的秘密而觉得羞愧，另一方面却不由得心生疑惑：看掌门也不像是对曾梨无情的，不然不可能为了救曾梨不顾一切进黑水潭，可是如今救出了曾梨，为什么掌门不表露自己的心意呢？
“当局者迷罢了！”宁惊羽打了个呵欠，似是猜到了宋许意在想什么，放松了搂着宋许意的力道，软若无骨一般倚在了宋许意的肩上，轻声开口：“掌门不想流言蜚语再对曾梨造成伤害，毕竟她这人太过板正圆滑，总想找个十全十美的稳妥法子，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万全之策，以后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但我就不一样，”宁惊羽望向宋许意，忽地靠近了一步，对上了宋许意的眼，毫不掩饰眼眸之中的黯沉疯狂：“许意，我可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清规戒律、世俗偏见，对我而言并没有半分用处。作为我的弟子，你也别学着这些狗屁风气束缚了你自己，只要你想要的……”
“没有任何人能阻挠你！”
“包括……我。”
作者有话要说：
某心机师尊不要脸，意图教坏纯良小徒弟，就差直接告诉许意：“不要怕，勇敢*我！”了。
又是稳住了FLAG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