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 舒清彦将舒清晚的事情一说,舒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当晚,晚饭之后, 舒夫人就假意约舒清晚到她的院子里喝茶, 想要探听下舒清晚的虚实。

  舒清晚坐下, 一口茶都没喝,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母亲, 茶您就留着自己喝吧,城南商铺管事的事情,我现在不会说出去,您放心。”

  “不过, 您要是还是像今天这样, 闲着无事的话, 我可能会考虑说出去些, 让您找点事情来做。”

  舒夫人没想到舒清晚连表面的和平都不打算维持,就这么直晃晃地把话摊开来。

  惊讶过后, 尽管她也恨的牙痒痒,但还是想先按兵不动,于是假装听不懂, 笑得温和:“城南商铺的管事确实是我远房侄女的夫君, 不过他啊,也是进了咱们家的商铺后,我才知道的, 这都是巧合。”

  舒夫人说完, 假装亲切一笑:“清晚, 你怎么能说这么生分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是不是巧合, 我想父亲知道以后,自然有他的定论。”舒清晚冷笑一声,彻底撕破脸皮:“还有母亲,您言重了,我和您怎么会是一家人呢?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所以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舒清晚如此直白,舒夫人也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兴致,她敛起脸上的所有笑意,冷声道:“你还知道多少?”

  “不多。”舒清晚如实道,“城南福兴行的掌柜,城西商铺的理事,城西福旺铺的管事等等这些人,我想父亲应该是不知情的。”

  “老实说,我并未往下深查,但我想您是知道的,你们这些年的行径和勾当,只要有心去查,肯定会有收获。”

  舒夫人的心往下沉了点,但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舒清晚平静道,“你这些年往舒家究竟插了多少蝗虫,拿了多少回扣,这些我都不感兴趣,也不打算说出去。”

  “还有你跟舒清彦在意的家产,我也不感兴趣,我只希望从今往后,我们能够井水不犯河水。”

  舒夫人眉心拢起,显然不相信:“只是这样?”

  “不只是这样。”舒清晚坦诚道,“我还有几个条件。”

  “往后,我可以配合舒清彦处理家中的事情,家中的一切也可以以他为主,但我的事情,你们不能干预。”

  “另外,还需你尽量在父亲面前为我压下婚事,任何婚事。”

  舒夫人有些不解:“你不想觅个好夫婿?”

  在她们这个世界里,没有哪一个女子不想找个疼惜自己的相公,安稳地相夫教子,舒清晚这种反常思想,让舒夫人很是难懂。

  “不想。”舒清晚拒绝地干脆利落,“只要你和舒清彦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我能保证,你会永远是舒家的当家主母,他也永远会是舒家的掌权继承人。”

  舒清晚的“无欲无求”让舒夫人捉摸不透,可这种明显利于她的条件她又不想直接拒绝,思量片刻后她便找借口说要与舒清彦商量,让舒清晚先行回去。

  舒夫人没有立刻答应,其实是舒清晚意料之内的事情。

  除了她的要求过于轻薄,让舒夫人不安,还有就是她初来乍到的能力不足以让舒夫人感觉到更深的威胁。

  何况以舒夫人和舒清彦这样一直居于高位而有恃无恐的人,骤然被无名小卒威胁地位,怎么想都不可能拱手顺从,任别人爬到她们头上撒野。

  于是在舒夫人说和舒清彦商量的时间里,舒清彦果然算无遗策地又搞了许多小动作。

  但许多暗地的交锋最后都被舒清晚胜出,甚至有一次舒清晚直接放任舒清彦干蠢事,从而影响了一项大生意,被舒老爷禁足十多天在家。

  舒清彦恼凶成怒,于是没和舒夫人商量,就剑走偏锋,准备给舒清晚一个狠厉的教训。

  那是一批外商早就预定好的瓷器,舒老爷因为忙碌,就让舒清晚时刻盯着制作过程。

  舒清彦就在制作温度上动了手脚,最后的成品虽然表面完好无损,但过水使用后,只要浸水半天时间,瓷器就会经不住湿润出现裂缝。

  成品全部完成后,首试并没有出现问题,但因为舒老爷十分看中这批瓷器,加之舒清彦最近一直虎视眈眈,舒清晚并不放心,又私底下拿了一个回去做试验。

  第二天早起,瓷器的底部果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舒清晚猜测也许跟舒清彦脱不了干系,便不露声色地请教其他制作的老工人,紧赶慢赶地又偷偷赶制出一批新的成品。

  交易那天,等着看戏的舒清彦不仅没有等到他要看的情景,反而在交易完成后,被舒老爷叫到窑厂和舒清晚一起研究失败的那批成品。

  看到舒清晚镇定的神情,舒清彦便知道自己已经露馅。

  但在舒清彦忐忑的心情中,舒清晚最后还是卖他一个面子,主动揽下罪责,没有当场揭穿他的小动作。

  晚上饭后,舒清晚主动到舒夫人的院子“喝茶”,直白问:“你们今天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说,你们是拒绝我合作的提议?”

  舒清彦有些不屑,舒夫人则是假装懵懂:“今日之事应该只是意外,你兄长不是故意的。”

  舒清晚面无表情地站起,看着舒清彦和舒夫人:“意不意外的,我也不在意,但我要强调一点,希望你们能明白。”

  “对于我而言,我无娘亲也无夫婿孩儿,只有无牵无挂的一个人,不管你们什么时候想对我挑衅,我都玩的起,也能奉陪到底。”

  “倒是你们,经得起输的代价吗?”

  “过去的种种,我不计较,已经是最大仁慈,但你们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我若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舒清晚这番话虽然用着平淡无波的口吻说出,但不知怎的,舒夫人听着就是心底生了寒。

  她无端相信舒清晚不是随意说说,她若和舒清彦真的将事情做的过分,舒清晚这过于冷静的表皮下,也许真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何况这段时间她往下深想,也觉得和舒清晚合作有利无弊。

  虽说她们也不是没有和舒清晚对抗的资本,就算舒清晚抖露所有,她和舒清彦并不一定会伤及根本,但这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没到绝境,她根本不需要这样。

  而眼前她只要跟舒清晚合作就可以共赢,她又何不先稳住舒清晚呢?

  “你说的对,这次确实是你兄长鲁莽了。”舒夫人缓和态度,主动为舒清晚添了杯茶水,用手肘撞了下旁边还拉不下脸的舒清彦,“我让你兄长给你赔个不是。”

  旋即她压低声音,对舒清彦道:“彦儿,听娘的,其他的事情我后面跟你解释。”

  舒清彦尽管废材,但舒清晚说的这番话里的利弊明明白白,他稍一思索,确实也觉出味来,只是还放不下自己的姿态。

  “兄长这些年被各个世家的公子压低一头,难道都没有反省过吗?”舒清晚嗤笑一声,继续道,“你确定你还要一直跟我起内讧,等着舒家被下一次选商大会逐出名额吗?”

  舒清彦被这么赤裹裹的揭穿,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什么。”舒清晚淡然道,“但你要不要试一试跟我合作,你若再不作为,下一次选商大会,就没有我们舒家什么事了。”

  其实舒清晚刚来舒家时,也曾想过要直接替代舒清彦。

  裴言枫也曾暗示过她,直接培养自己的势力,将舒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虽是女儿身,但如今攀着裴言枫,又有舒老爷的疼爱,她完全可以越过舒清彦,独揽舒家一切大权。

  但她志不在生意场上的争权夺利,替代舒清彦又需要相当长时间的谋划,她完全等不及,换个角度来说,她觉得她的连儿已经等不及。

  阮连衣的死因还在等着她调查,这场死亡背后的真相也还龟缩于无人知道的角落,她根本无法专心于尔虞我诈。

  何况成为舒家的掌权人,费力又树大招风,根本不及她站在背后的身份方便。

  如今她已和舒清彦还有舒夫人针锋相对一段时间,她再也等不及慢慢消磨她们的耐性,主动将合作的诱饵抛了出来,好接下来深入她自己的事情。

  舒清彦虽然还是看不起舒清晚,但提起舒府的荣耀,还是戳中了他心中的软肋。

  他在舒夫人的注视下,有些不情愿地端起茶杯,朝舒清晚做了个赔不是的动作,然后一口灌入:“你想怎么做,说出来听听。”

  舒清晚没动茶杯,眸底是让人看不透的平静:“为了表示我们接下来合作的诚意,我先为你送上一份大礼,明天......”

  舒清彦虽然对舒清晚的话将信将疑,但之后还是听从舒清晚的调遣和安排,没想到经过舒清晚和裴言枫的运作,舒清彦不仅顺利拿下几个大单,还成功和过去搭不上线的人够到了边。

  从那时起,舒清彦和舒夫人逐渐对舒清晚刮目相看,两方从此也达成了表面的和平。

  没有了舒清彦和舒夫人的小动作,舒清晚的生意打理地越发顺利,舒府的生意转瞬之间就有了蒸蒸日上的征兆。

  舒清晚逐步掌握舒家的权利之后,就履行当初对裴言枫的承诺,用自己的权利以及关系为裴言枫做事业铺路,添作助力。

  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舒清晚和裴言枫之间暗地里交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合作。

  有了舒清晚的关系网加持,裴言枫在掌权之争中逐渐稳券胜出,最后成为裴家真正的掌权人。

  舒府也在舒清晚的带领下,一路风光再起,稳坐皇商之位。

  万事俱备,舒清晚对阮家的调查也越发深入,尽管还有许多地方她查不明白,但愈加深入后,舒清晚越是明白阮连衣的事情不能假手于人。

  所以纵然已经和裴言枫合作如此频繁,她亦没有将阮连衣的事情告知,只是自己暗访探查。

  她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人,甚至在各个世家之间安插进自己的眼线,之后还辗转找到好几个当年被阮家遣散的仆人,终于才将大致的事情了解清楚。

  知道阮连衣的死因后,舒清晚这才按奈不住对阮连衣的思念,跟着舒清彦进到阮府。

  之前舒清彦也曾叫舒清晚一起到阮府商谈生意,但舒清晚心里憋着对阮连衣的愧疚,不愿在没查到阮连衣的死因之前去阮府。

  等到这一刻,她站在阮府门口,真正有能力为阮连衣洗刷冤屈时,已经距离她和阮连衣分开的时间两年。

  尽管舒清晚心里已经反复验证过阮连衣已经逝世,但在见到阮连衣假扮的阮林一时,还是精神一阵恍惚,差点失去强装的镇定。

  虽然她的眼神很快就恢复镇定清明,但她还是忍不住用余光贪恋地描绘那个坐在椅子里,与阮连衣有七八分神韵相似的人。

  那个人的微小动作以及语气与姿势,都让她产生一种阮连衣还活着的错觉。

  她不经自欺欺人地把那个人当做心中的阮连衣,发誓要用她所有的能力守护好面前这个坐着的人,守护好阮连衣留下的一切。

  没想到她当初的错觉是那样的准确,那个坐在椅子里的人果然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也许她得了上天所有的眷顾,花光这辈子所有的幸运,才能让最后一丝微小的希望,变成如今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奢望。

  现在她别无所求,只想将那个藏在心头的人永远拥在怀里,再也不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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