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天牢门口, 报上身份又塞了大把银票,好说歹说,才终于放行了她们。

  狱卒将她们带到舒清彦的牢房外面, 狱卒刚离开, 旁边牢房就扑过来一个身着锦衣、头发散乱的公子:“表妹!表妹你快救救我们啊, 我们着实是被冤枉的啊!”

  舒清晚被这声音聒噪地眉心一蹙,目光冷厉了下来。

  连衣知道这说话的人肯定就是舒管家说的“表少爷”, 踹了下那公子面前的牢门:“谁是你表妹!想活命就闭上你的臭嘴!”

  她听舒清晚说过,这人是舒夫人胞弟的儿子,跟舒清晚隔着血缘,自然不是亲表弟。

  那表少爷看连衣衣着贵重, 也猜测她有一定身份, 被吼之后就识趣地闭了嘴, 眼巴巴地看着舒清晚。

  表少爷隔壁牢房的舒清彦听到动静, 就连滚带爬地扑到木头栅栏边:“清晚!清晚你快救救我和表弟吧,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真的冤枉啊!”

  舒清晚靠近牢房:“到底怎么回事?管家说你杀了人,你杀了谁?”

  舒清彦刚才还喊冤枉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他看了眼舒清晚背后的连衣, 有些羞赧地不敢说, 最后支支吾吾还是把大致过程讲了出来。

  原来,舒清彦求舒清晚嫁给裴言枫被拒绝后,终日惶惶不安, 随着李少横要流放的日子日趋渐近, 不知道舒清晚和连衣关系的他, 越发害怕下一个遭殃的人会轮到他自己。

  虽然之前舒清晚跟他说过,已经求得连衣暂时的原谅, 只要他不继续作妖,阮家就不会动他。

  但他还是害怕阮家原谅他,只是权宜之计,往后还会旧事重提。

  于是他郁郁寡欢,叫上本家的表弟出门喝酒,喝醉之后,便把担心之事囫囵讲给表弟听。

  表弟就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物色个良家女子,然后送给裴言枫,只要心意到了,之后阮家要是刁难,裴家总会帮忙从中调和。

  说干就干,两人便联系了青楼的老鸨,让她之后有进貌美的女子,给他们留个完整的,培养好以后就送到裴府。

  那老鸨满口答应,谁知转头就联系了街上的人贩子,人贩子物色了两天,终于物色到一个漂亮的落单女子。

  之后那落单女子自然落了网,被卖到青楼老鸨的手上。

  没想到那女子竟是个硬骨头,在青楼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愿服从。

  奈何那女子实在太过美艳,舒清彦和表弟都不愿放弃,考虑再三,便将人提到舒家一处偏远的别苑里,由着他们亲自调.教。

  可转眼间,那女子却又开始绝食。

  最后舒清彦被激的气急,便决定再买一个女子孝敬裴言枫,手上这个就留着自己享用。

  一日晚上,舒清彦醉了酒,糊里糊涂又跑进那女子的房里,强行要与那女子发生关系,但好在他那时已经醉的很深,没强迫成功便睡了过去。

  半夜他被渴醒,想起来倒杯水喝,刚坐起身就看到,房间的房梁上挂了个人。

  定睛一看,正是他昨晚想要强迫的女子。

  等舒清彦吓得手脚发软,呼天喊地地叫进来人,将那女子放下,那女子的身子早就凉透,已经药石枉然。

  如此,舒清彦只好命人裹个席子,将那女子抬到荒郊野外埋起。

  谁知那女子并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她虽只是一个商家之女,可她却有一个在朝为官的远房叔父。

  这女子之所以独自在城区街上行走,是因为不满老家给她定的娃娃亲,独自逃出,上城区来找她叔父家准备考科举的表哥。

  只是还没到叔父的家,就被街上的人贩子盯上,继而进了青楼,又遇舒清彦强迫,羞愤之下便去了黄泉。

  话绕回来,那女子从家里逃跑之后,老家的人便跟着找了过来,他们去了女子叔父的家里,发现女子并未到达叔父府上,便满街张贴告示寻找。

  最后自然顺着人贩子找到了舒家别苑,然后挖到了女子的尸首。

  当晚,那女子的家人便将舒清彦告到城区知州衙门,控诉舒清彦与他的表弟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于是第二日清晨,舒清彦和表少爷便一同进了牢里。

  想到那女子自杀的场景,舒清彦哭丧着脸辩解:“清晚,我那日就是......就是喝了酒,我没有真的强迫她,我没有......我真的不知她会......我真的不知会变成这样啊。”

  舒清晚全程没有回应,只眉心越蹙越紧。

  听了过程,舒清晚早已明白舒清彦已经无法赦免,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要怎么挽救整个舒家。

  虽说舒清彦并非直接杀人,按照正常刑罚罪不至死,但问题在于这死去的女子并非普通民女,若她当官的叔父非要追究,且将事情闹大,那整个舒家都免不了遭祸。

  看来舒家想全身而退,必须得给出一个远超罪责的代价,否则不能善了。

  舒清彦看舒清晚没有回答,也心急起来:“清晚,我的好妹妹,你可救救哥哥吧,我可是舒家的独子啊。”

  舒清晚终于从思虑中抽回神来:“你已将整个舒家拖入泥潭,你想要我怎么救你。”

  “你之前的事情,才刚刚求得阮公子的原谅,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安分。”

  舒清彦急的将手伸出栅栏,拽住舒清晚的袖子恳求:“我知道我错了,可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知道你的本事大的很,你一定有门路救我的对不对?”

  舒清晚没拉回袖子,任舒清彦拽着,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去会会那女子的叔父——五品文官孟大人。

  舒清彦看舒清晚又不说话,急的恨不得钻出栅栏:“清晚,我好歹是你兄长,你不会真的要见死不救吧清晚?”

  没等到舒清晚的回应,舒清彦突然松了舒清晚的袖子,去拽连衣的衣袖。

  连衣拉了一下没拉开,就听到舒清彦央求道:“阮兄,阮兄你救救我吧,咱们好歹......好歹两家之间也是世交啊。”

  见连衣也拢起眉心,舒清晚赶紧赔礼,声音都带着点哭腔:“阮兄阮兄!你听我说,过去......过去那些都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那时是我鬼迷心窍,误信了李少横,才会如此的。”

  “李少横说,只要你死了,阮家就可以从皇商的位置上退下来,往后我们舒家就是仅此于裴家的皇商,他李家也会在生意上多让两层利给我......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

  连衣厌恶地拽回自己的袖子:“舒兄,你要道歉的事情,可不止这些,今日不如一起说了吧?”

  舒清彦究竟做过多少针对阮家的事情,连衣和舒清晚也说不清楚,但她们猜测,舒清彦既与李少横合作,不可能真的只参与刺杀这么简单。

  但不管舒清晚如何旁敲侧击,舒清彦都不愿过多透露,只承认了阿钱那两次的刺杀。

  舒清彦纠结了一会,羞赧着脸道:“是,我承认,阮家之前损失的那个旭离城的单子,也是我......我和李少横做的,还有......还有长风林的两次刺杀,也是......也是我做的。”

  “什么!”连衣有些诧异,“长风林那次白天的刺杀是你做的?”

  “是。”舒清彦羞愧地脸都发烫,“那时我答应李少横合作,李少横便逼我拿投名状,于是我只好派人去城区外面的长风林埋伏。”

  “但我也害怕刺杀不成反被你发现,所以察觉你有人暗中相助,便通知他们逃跑......”

  原来竟是这样!

  难怪当时那些人战斗力完全不行,跟之前刺客首领那几人根本没的比,没打多久就落荒而逃,原来竟是舒清彦那废材的人。

  连衣想通这些,突然捕捉到刚才漏听的几个字:“不对!两次刺杀?长风林刺杀不是只有一次吗?怎么有两次?”

  舒清晚面无表情地接话:“因为第二次刺杀,他们遇到的人并非是你,是我叫人假扮阮府的车驾,走于你的前面,等你到了长风林,兄长派来的人已被我的人解决。”

  “原来竟是你!”舒清彦气急,怒视舒清晚,“难怪我第二次派去的黑蛇帮的高手,竟然打不过,还死了几个,没想到竟是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

  “第二次你怎么不叫自己的人了,怎么请了黑蛇帮?”连衣有些不解地问。

  对上连衣的目光,舒清彦的气焰蔫了些:“第一次我也没经验,就派了一些面生的打手去,后来事情曝光,引来了巡防营,因此我被李少横训了一顿。”

  “李少横帮我动了些手段隐瞒,之后我就不敢用自己经手的人,所以索性花钱请了黑蛇帮,谁曾想还是失败了。”

  难怪舒清晚的人后来只查到黑蛇帮,往后便没有了线索。

  连衣继续追问:“那你后来怎么不继续用黑蛇帮的人,怎么突然又用了李少横的人?”

  “我之前不知阿钱他们是李少横的人啊!”舒清彦抓着栅栏急声道,“阿钱是李少横的人是清晚后来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当时黑蛇帮的人也失手以后,李少横不知为什么特别生气,又骂了我一顿,后来便说黑蛇帮的人太过显眼,让我自己招募几个人私下安排,然后我就找到了阿钱他们。”

  李少横为什么生气,舒清彦不知道,连衣和舒清晚却是知道的。

  因为对于刺杀的事情,裴言枫根本不算干净,李少横无非是怕知州衙门查到黑蛇帮,然后注意到裴言枫身上,若是厉害一点,便能把他们三个一锅端。

  不能用黑蛇帮,舒清彦的人又太菜,李少横便索性建议舒清彦培养自己的人。

  舒清彦一次不成,两次又不成,后来不仅让连衣加强了戒备,还引起巡防营的注意,李少横只好暗中安插阿钱那三个人给舒清彦使用,必要时还能洗脱他自己的嫌疑。

  接着他们便趁连衣新婚松懈,进府刺杀,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系列过程,实在让连衣心里五味杂陈。

  舒清彦见连衣抬脚想离开,赶忙又拉住连衣的衣服:“阮兄阮兄!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清晚和我说过之后我就后悔了,我肠子都悔青了,真的。”

  连衣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觉得心里闷的慌:“舒兄,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知道错了就可以挽救的。”

  “若不是我命大,你现在的道歉我可就听不到了。”

  舒清彦感觉到连衣又要扯袖子,他赶紧双手拽住:“阮兄我是错了,我真的错了,可清晚她也救了你啊,这样我们也算扯平了吧?”

  “你就看在我如此诚心认错的份上,救救我吧。”

  他看连衣不为所动,急道:“还有还有,我知道清晚和你走的近,她其实是因为喜欢你,不然也不会屡次相救,对吧?”

  “而且我也知道你是喜欢她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舒家深陷泥潭吧?”

  他没勾出连衣的回答,继续道:“你别否认,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们家清晚,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

  “去年,你还记得去年吧,你那时在裴家酒楼想跟清晚单独说话,说什么阮连衣的忌日快到了,阮连衣从前经常跟你提起清晚,想请清晚和你一起去祭拜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找的借口吗?阮连衣从前何曾跟清晚见过,清晚从小在舒家别院养着,怎么会认识阮家的嫡女,你骗别人可以,骗我那是不成。”

  “你不过是想跟她单独见面,做些亲密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放屁!”连衣气的狠拽回自己的衣服,恨不得踹舒清彦一脚,“那时我跟舒小姐清清白白,我不过是私下交代她,让她不要跟钟七七走的太近,何曾像你说的这么肮脏!”

  原来那时,舒清彦就听出了她话里的破绽,只不过没有拆穿,而是用舒清晚直接做了顺水人情。

  舒清彦自是不会在乎舒清晚的名声,恨不得能榨干舒清晚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来填补他自己的利益。

  故而钳着舒清晚的清白,玩转于裴阮李三家,甚至更多舒清晚的爱慕者之间。

  舒清彦这回大方地松了手,嗤笑道:“阮兄你别急啊,你喜欢清晚就尽管喜欢,我又不是不同意。”

  “我这就把她许给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一定要将我救出来啊,否则清晚就来不及嫁你,要先跟着我遭殃。”

  这次连衣没忍住,隔着栅栏踢了舒清彦一脚,攥着舒清晚就转身往外走。

  表少爷看到连衣她们离开,将脑袋使劲挤出栅栏,讨好道:“妹夫,那我跟表哥可就等着你来救我们了,你要快点啊。”

  舒清彦看着连衣离开的背影,也补充道:“是啊妹夫,我们等着呢。”

  携着舒清彦的余音出了大牢,连衣简直气炸,但眼前的事情更是重要,容不得她耽误时间来生气。

  何况舒清彦说的没错,若她们不及时想办法挽救舒府,过不了多久,舒清晚可能真的就要跟着舒清彦这个废材遭殃。

  两人商量一阵,便买了些礼品,想先去孟大人的府上探探他们的态度。

  去的路上,连衣想到舒清彦那欠揍的脸,依旧心情不佳。

  舒清晚一路观察,行到半路遇到一条窄巷,便拉着连衣下马,进了窄巷里:“连儿,你别听兄长的胡言乱语,他就是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生气。”

  连衣气的眼睛都红了:“你好歹是他妹妹吧?他怎么可以那样说你利用你,而且还拿你跟我做交易,又威胁我。”

  “他怎么不去死啊,闯祸了就知道叫你给她擦屁股。”

  舒清晚心头微热,压抑的心情散了一半:“不过他有个事情说的很接近,其实那时,我很想跟你单独待在一起,很想靠近你,那样我的心里会变得很安宁。”

  “可惜你那时,总是离我远远的,若说你当时想跟我做点亲密的事情,我也不一定会拒绝,因为你真的太像连儿了。”

  连衣气鼓鼓的,双手抱胸:“什么像,我就是好吧!”

  “是,你就是我的连儿。”舒清晚淡淡一笑,戳了下连衣气鼓鼓的脸,“好了连儿,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连衣泄气一松,眉眼染上担忧:“你要是被牵连,我可怎么办,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流放好了,做一对亡命鸳鸯。”

  舒清晚被连衣的话软了心肠,她温柔地摸了下连衣的耳垂:“不会的,我说过,日后定不会让你再受苦。”

  今天舒府出事,舒清晚定然心里很是难受,却还要压下心情在这里安慰她。

  连衣消气后,想到这里,心里又冒出愧疚:“对不起晚晚,你本来事情已经够多了,我还拖累你,要你安慰我。”

  “没有的连儿。”舒清晚伸手将连衣揽进怀里,“你能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陪着我,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在,其他那些都不重要。”

  连衣也抱上舒清晚,顺了顺她的后背:“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

  舒清晚松了连衣,摸了摸连衣的脸:“好,那我们走吧。”

  连衣思量一瞬,抱住舒清晚的脖子:“走之前,我得使用一下我的权利,不然白白气了一路。”

  “什么权利?”舒清晚疑惑道。

  “妹夫的权利。”连衣说着,便微垫脚尖,朝舒清晚的唇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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