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彻底纸片化的时候, 已经是醒来之后的早晨。

  回去的时候两人实在是太困,放了个警戒道具后就双双睡着了,被敲门叫醒后起来洗漱刷牙就感觉不对劲。

  夏千阑及时阻止了睡眼朦胧正打算洗把脸清洗的乐玉珊。

  身上有一种逐渐在加大的磨损感, 就像是身上所有的零部件都生了锈一般, 但那种感觉却又不是生锈之后的沉重, 反倒轻飘飘的似乎要随风而去。

  脸上有点痒丝丝的,夏千阑抬起手来在脸上抹了一把了, 发现又是碎纸片零星的那些粉末。她在昨天晚上看到那些人齐齐倒在雨地里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常,奈何困意疯狂纠缠,以至于在回来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直接睡着了。

  夏千阑有点头疼。

  这倒是个不好的预兆。

  “别刷牙洗脸了, 估计现在是不能碰水的。”

  她抬起手来想要去碰一下乐玉珊, 但却感觉到了手上力道极其难以控制, 半天才给找到了方向。乐玉珊的眼神也从起初的迷蒙平静逐渐转向了惶恐, 看向夏千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甚至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个女人来势汹汹, 在洗澡的时候小女孩也百般纠缠,却那么容易就让她们逃出去了?

  那些伫立在别墅区的人铸就起来的“伞顶”很可能就会是吸引她们前去的假象,让她们燃烧起希望之后再次落入绝望, 摧垮心理意志的同时再摧毁身体, 可谓是身心上双重的折磨。

  这个“纸片化”估计是不可逆转的了,副本给出的绝望点也就在这里,如果不能尽快结束副本, 很可能在快要通关的时候她们俩都变成了无法行走的纸人。

  但当时她们如果不出去, 留在那个房子里, 迎接她们的可能就会是锐利的刀锋与精神污染的鬼怪。

  虽然不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个“纸片人”,生命被一点点地掠夺走, 对于玩家来说会不会是更为强烈的“精神污染”就是了。

  两人在卫生间里假装折腾了一会,随后被夏千阑的一道惊呼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当门被推开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娇小的女孩抱成一团,其中一个在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

  夏千阑说自己的“哮喘”又犯了,起初是在伪装,后来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促使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车上吹了点风倒是真的严重起来,靠在乐玉珊的肩膀上竭力喘息。

  可越来越纸片化的整个身躯都让她这个病症更加难过,“纸片人”是没有血管的,因此败血症倒是好了不少,但整个人喘得更是像个破风箱,等到医院的时候,不得不先让医生拿点药来控制住了。

  **

  这一次夏千阑和乐玉珊来得早,医院里刚刚让孩子吃过早餐。与以往的流程不同,今天那个阴鸷高大的护士先把每个人都带到小礼堂去抽了一管血,之后才把碗发放了让人去用餐,平时吃的都是盘装的,今天却只是每个人一碗红枣小米粥。

  最让人心惊胆寒的是,厉安汰的那个碗上门徒的脸愈发清晰了,原本模糊像是刻意留白的脸现在变成了他的模样。

  不光是他,南椰的同样也有了改变。

  “怎么回事!?今天你俩可能会有危险?”

  纪夭夭脸色一变。

  “可别忘了今天就可以算是最后一天了,”看到这样的情况,厉安汰这个当事人的接受能力倒是比纪夭夭还好,声音冷淡中带着了然,“它说的治疗需要在第七天结束,你说这第七天可以是第七天,也可以在第七天之前,文字游戏,这东西玩的可多了。”

  昨天下午的时候厉安汰被强行带去吸食营养液,自从进入这里以后,因为呼吸道感染加上厌食症两种病堆叠,他基本上就没什么食欲,每天只靠吃点流食度日。身体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下来,医生护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已经不止一次这样给他强行喂饭。

  这样厉安汰忍不住就会想起猪圈里那些被催肥的肉猪。

  等待肉猪命运的裁决,就是血腥的屠宰场了。

  昨天吸完了营养液以后,厉安汰就被带去了一个房间里检查,但可惜刚刚躺到了手术台给他插上针管的时候,胃里一阵翻涌就让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在下了手术台推门出去的时候,厉安汰看见那人的目光阴森得宛如化不开的深渊寒冰。

  正在纪夭夭心急如焚的时候,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宛如看见了一线光明,她在不知不觉间竟也是对乐玉珊产生了一定的依赖性,仿佛看见了乐玉珊一定就能看见夏千阑。

  “阑姐呢!?她怎么样?”

  话刚一出口又被咽了回去,纪夭夭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关心则乱,夏千阑之前商量的是让乐玉珊装病,既然乐玉珊好好地来了,那肯定就换成夏千阑去了。

  “肖阑需要静养,所以让叔叔阿姨明天再来带我们。”

  短短一句话却提供了不少信息,更加证明了厉安汰的揣测——第七天很可能就会是无法挣扎的最后期限,今天是最后能出去的时间。

  “等等,”纪夭夭很快就意识到了乐玉珊的细微不对劲,疑惑道,“你嗓子怎么了?”

  小时候的乐玉珊声音娇软清甜,像一块水果桃子糖,但现在却沙沙的,带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质感。纪夭夭微微蹙起眉头来,却见她没任何回应,只是把自己的手用比较缓慢的动作放到了纪夭夭的胳膊上。

  古怪的触感让纪夭夭心头一震,只是无意识地抬起胳膊来碰了一下,那样的震感就让乐玉珊的手竟是如“下雨”一般哗啦啦被震下碎屑来。飞舞的“白絮”让纪夭夭立马慌了神,只见乐玉珊缓缓地抽回手去,朝她勉强笑了下。

  这样的“异变”达到一定程度的话,估计出了副本也很可能会有重伤,并且时间拖延越久越厉害。

  吃完饭后做完检查的空余时间白农和高泉会找过来,他们肯定是没时间单独过去的,因此狠狠心干脆翘了检查直接往那边走。

  反正今天要是不结束到底就是死。

  今天的医院比起之前更多几分令人不安的寂静,一切都朦朦胧胧地笼罩在灰色雾霭中,低压压的灰暗天空像是一块欲要落下来的裹尸布,只等着什么时候把副本里的活物全都封棺入殓。

  南椰去探风了,厉安汰打头阵走在最前面,在小心翼翼绕开了个打瞌睡的门卫后差点与出来的人撞了满怀,一声本能惊叫憋在口中,愣怔着看了片刻才认出来眼前头发凌乱、满眼红血丝的人是那个外国的哑巴弟弟。

  只是一晚上没见,男生的眼里红血丝很重,状态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似的,眉宇间挂着的一颓丧与畏惧神色油然散播开焦虑,厉安汰饶是心理状态还不错,也被他这模样给吓了一跳,尤其是在胳膊被对方一把抓住的时候,下意识就给推开了。

  哑巴弟弟没法说话,在被推开以后只能使劲摇头又做手势比划,虽然急切,却很难让人能懂得他的意思。后来还是乐玉珊勉强靠手语和他交流了下,哑巴毕竟是来到游戏里以后才不能说话的,面对上乐玉珊的正经手语也不好分辨。

  “实验?你说上面在做人体实验?”

  看着那人用手比划成刀在自己的各个部位做出切割状,再结合起医院副本的背景,乐玉珊一下就想象到了场景,只见哑巴弟弟不断点头,慌张的神色在他的眼里加深了几分。

  说到这里,纪夭夭却想起来他们天天被叫去做检查倒是有可能试探哪个人的体质更适合做实验的,像是那些被卖出去的虽然不是做实验,但总体也是大差不离。

  过了今晚以后,很可能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就会全部沦为实验品。纪夭夭蹙起眉头来,现在他们基本可以断定了通道应该就在下面,只是不清楚具体在哪里,而怎么样又能出去。

  哑巴弟弟大致猜到了她们要去做什么,但他们在此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估计对方不打算也带着、也不会信任自己,只能拼命比划,只是因为太急,乐玉珊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哑巴弟弟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纪夭夭给另外两人递了个眼色,示意绝对不能给陌生人带着跟自己一起,有了上一次关卡里的教训,哪怕无极已经死了,高泉和白农未必不是那种会撺掇挑唆让人来做卧底的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毕竟之前几人的死都是出自两人之手。

  高泉还是降头师,控制住了夏千阑。

  正在三人传递眼色思考的时候,破风之声却划破了此时的沉寂,乐玉珊听见动静迟缓抬头,却见南椰像一阵风一样窜了过来,开口就是晴天霹雳:

  “我刚刚看到白农朝这边走来,高泉往肖阑的病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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