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我养的小白花不对劲(GL)>11、民国落魄大小姐X留洋小姑

  族长擦擦额角的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件事如果不能让云娘满意,那江培风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定定神,转向众人开口道:“今天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先散了吧。三房过继的这件事,待我先跟云娘商议,有了章程再定。”

  族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别人来说无非是白费一番看戏时间,但对于阮大伯一家,无疑是宣告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阮大伯急切地问:“那我们......”

  他热切的模样无人在意,江培风只管拿出披风,仔仔细细地裹到阮霁云身上,而族长早已吩咐机灵小子先行回家,收拾出干净厢房等候贵客上门,见阮大伯还一幅痴傻模样,冷哼道:“阮大你先回去。”

  阮大伯急得抓耳挠腮:“他七叔,这过继的事情.....我也得跟着去参详参详吧?”

  族长心里骂了句“没眼色”,面上仍然道:“且先回去等消息吧。”没看自家儿子脸肿得都像个猪头了,这幅样子别说阮霁云,就连他都有些瞧不上。

  一行人就这样丢下阮大伯家人,径直朝着族长家走去。阮大伯又气又急,望着哭丧脸的阮伯母,和脸上青紫肿胀的儿子,竟破天荒朝儿子头上打了一下:“没用的东西!”

  阮大伯一家是如何懊悔,江培风根本没放在眼里。她关心的只是阮霁云受了气,那就算拼着回去挨父亲责骂,这件事她也要管到底,绝不能再让阮大伯一家占便宜。

  此时她拉着阮霁云坐在族长家中,族长不敢怠慢,亲自令老妻泡了好茶,等人收拾妥帖,才悬着胆子近前:“这件事怪我没分辨清楚,就让阮大这没心肝的糊弄了,以为他真是与云娘你商议过,这才......”

  阮霁云微一摇头:“我知道叔爷爷您处事最公正不过,若不是我大伯有心骗您,您绝不会任我被蒙骗的。”

  族长心说:可不是嘛,都怪那阮大太狡猾,口口声声说阮霁云一个姑娘家,绝对不敢有什么意见,只管办事再坐等收田契便是。结果,这哪是什么柔弱姑娘家?小子都没她剽悍啊!

  他再次擦了擦头顶的冷汗,道:“如今过继这事,云娘你如何打算的?”

  阮霁云柔声说:“阮孝贤这样想一兼祧两房的打算,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我父亲在世时,赚的银钱几乎都是放在公中,这么些年,我家女孩儿却竟然连读书都不曾。叔爷爷您觉得,这莫非是兴家之道?”

  “我虽然愚钝,侥幸得江家照顾,也勉强学了些知识。连我这样的小女子都明白,一个家族若要兴旺,关键还是对下一代的培养。如今他们把孝贤养成这样,又打着这儿子还归他们的主意,我即便再有心,也难再管束,到时候这家业,恐怕还是要败在他手里......”

  族长听得频频点头,阮大的心思他并非不知道,只怪自己贪心,光惦记着自家三小子也要成亲了,多出十亩田的出息,聘礼也能体面些。如今听阮霁云分说,自己可是吃亏了。

  江培风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忽然笑道:“你们现在发愁的,无非是阮家弟弟不堪大用,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若是别人,族长也就制止了,但想到江培风背后的江家,他到底还是说:“江小姐也不是外人,只管说吧。”

  江培风便道:“阮姐姐是女子,你们担心她将来嫁人,家业就随着她落入我们江家,但此时阮家弟弟又不合适过继,那不如索性由阮姐姐拿出钱来,培养一位继承人?”

  她指点道:“一百二十亩水田,每年产出大约是五百大洋,阮姐姐若将这五百一分为二,一半交由族长打理族学,供族中有天分的子弟启蒙读书,倘若将来有好的,再从中选一个便是。如今世道,正是风起云涌时刻,就算过继不成,族里出一位人才,何愁不能崛起?”

  这番话无疑是另辟蹊径,替所有人打开一道新思路。阮族长是怕三房钱财流失到外人手中,而云娘不贪财,只是不愿意让大伯父一家侵吞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倒真不如像江培风所说,舍出来办学。

  阮霁云觉得十分合适,点头道:“叔爷爷您看这样如何?您德高望重,这笔钱交给您,我再放心不过。”

  原本的十亩田收益,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就算是拿出来重整族学,但这么多族人的子弟念书,束脩、吃喝就是又一笔收入不提,万一真如江小姐所言,供出一位读书种子,那整个家族才真正多了希望。

  族长听得双目放光,频频点头:“云娘你肯出钱为族里兴学,莫说让我这个族长帮忙管理,便是打打杂我也情愿,这可是有益子孙后代的大好事!”

  “钱交给族长您,那自然是公正、透明不过的事。”江培风心里一半欣慰着小白花终于长出心眼,另一半则是又替她操着心,把缺漏补完,“县里管学政的许司学是我姑父,族长您兴办学堂的事,回头我与他说说,若能得县里支持,更是省不少事。”

  这便是要把事情过到上官面前,虽然这么一来,到手的银钱少不得需要投注一大笔到族学去,但对于自己的功绩无疑也是好事,族长能把持庶务多年,绝不是个傻子,闻言乐呵呵道:“那先谢谢江小姐了。”

  有族长首肯,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第二天在祠堂里重开议事,阮霁云亲笔签下契书,许诺此后的十年间,阮家田地一半出息都献给族中,用于兴办族学。

  她还特别提及,女孩子与男孩一样,均可享受教育权,如若成绩优异,还有额外叫做“奖学金”的鼓励。读书读得好,就能为家里赚钱,这样又有一些原本犹豫的族人,纷纷琢磨着要送孩子来上学试试。

  阮大伯情知大势已去,如今他还想私藏地契是绝不可能了,那不亚于与所有族人作对,他脸色灰败,如同斗败公鸡一般,灰溜溜地将东西交给阮霁云,那双怨毒的眼睛还想瞪她,却被江培风牢牢挡住。

  “我来这里,原本是家父嘱托与您家过聘礼,如今看来,此事大约需要从长计议。”江培风笑眯眯地说,“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建议,不知阮大伯是否想听?”

  江培风的建议非常简单,阮大伯一家与阮霁云毕竟连宗,江家愿意每年出一笔钱,作为对阮霁云娘家的照顾,只是这笔钱是有条件的。

  “那江家小姐......当真这么说?”大伯母见丈夫一脸郁色的回家,急得连连搓手,“这.....这不是威胁我们吗?”

  阮大伯没好气地啐她一口:“谁让宁丫头不声不响的,偏就遇上了呢!江小姐可特意说了,这银钱每半年给一次,但是指定必须由霁宁这丫头去拿。”

  他想起江培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内心震颤,明明是个小姑娘,行事却滴水不漏:“你再去族长家一趟,那个什么族学的,让霁宁也去上!”

  大伯母听到这话,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一地。

  ......

  解决完阮家的遗留问题,江培风也不愿意再让阮霁云留在南溪,当下便带着她返回上海。

  车窗隔绝开外面的世界,细雨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车里也徐徐浮起一层雾气。才开出去半程,江培风就感觉到不对。

  阮霁云起初是低着头,似乎在打瞌睡,过了片刻后,那颗小脑袋逐渐支撑不住,靠到她肩头,在她脖颈边吹起片轻轻呼吸,气息热得有些烫人。

  江培风警觉地直起身,伸出手在阮霁云额上贴了贴,果然也是一片滚烫。

  “江叔,还有多久到?”她摸着怀里人滚烫的脸颊,出声问道。

  管家江叔自副驾驶回过头,看到阮霁云的情形也吓了一跳,他思忖片刻,答道:“大概还需要两个钟头。大小姐,这沿路全是农家,大夫怕是不好找......”

  江培风单手搂着人,嘴唇抿得极紧,掌心贴住的地方有些单薄,透过衣衫传出微微的热,她叹了口气,还是指挥道:“去旁边人家借个水盆,我们继续赶路。”

  乡间大多都是行脚医生,江培风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等江叔送来一个崭新木盆,又亲自打了井水湃在其中,她才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

  她将阮霁云打横抱起放到后座上,让她的头能略微舒服些靠进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则拿起投凉的手帕,擦她脸上的汗。

  病中的小白花,也依然是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姑娘,即使两颊烧得通红,神态可怜到极致,也只是哼了两声,就抿着唇默默忍耐。这更让江培风懊悔自己粗心,恨不得自己替她病一场才好。

  高热使得她浑身发疼,阮霁云贴着毛巾上那点凉意,少见地撒娇道:“培风...难受。”

  江培风轻轻摸她头发,哄她说:“我在这里,你睡一觉就会好了。”

  雨水敲打着车顶,渐渐地越来越快,几乎围成密不透风的一道网。江培风蹙着眉,手帕不停替她擦拭退热。忽然,阮霁云侧了侧头,将脸埋在她颈间,洁白如玉的右耳上有颗痣,红色的、淡淡的,在昏暗的天色中,像一滴融化的糖,缠绵地映在江培风眼中。

  江培风不觉微微怔住。

  喧哗的雨声,她统统听不见了。直到车身微微颠簸一下,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和阮霁云靠得极近,她的唇正贴在阮霁云耳畔,距离近得,似乎下一秒就能吻上去。

  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升起在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问她,你想吻她吗?

  江培风觉得自己像是跌在一个梦境中,她从未有过这种情绪,她想吻她吗?这个想法令她心脏怦怦直跳,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抬手帮阮霁云拨了拨散乱的发丝。

  而前排江叔听着后座许久没动静,不由担忧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这一眼令他心中微震,只见自家那以性子冷傲闻名的大小姐,此时正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阮霁云,那双清澈冷然的眸中,也像是被雨浸透了,被密长眼睫剪出一段雾蒙蒙般神色,悉数落在怀中人脸上。

  噼里啪啦的大雨、疏离清淡的风,似乎统统都被她的眼神,隔绝在两人之外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