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呼呼地吹出清凉的风, 空调下的人眯了眯大眼睛,像只漂亮的小猫,露出一点柔软而甜美的笑容。
天气实在热得超乎想象, 原本阮霁云以为这几天必然会过得很不容易, 她不怕辛苦,却终于也有那么一丝忐忑,害怕会影响自己的状态。
没想到江培风会主动提出接送自己考试,并且,还要跟自己住在一起。
这个认知让阮霁云的心微妙地热起来,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愈加清晰地灌入耳中, 她一边翻动手里的英语书,一边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空气中隐约飘出浴液的清香, 江培风身上永远都有种干净的香味, 她目光流转, 下一秒竟然做了件让自己都有些发懵的傻事。
她对着空气深呼吸了几口。
太傻了。阮霁云丢开书, 捂住发烫的脸,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浴室门“咯吱”一声响,江培风擦着头发走出来,见小白花满脸通红, 不觉吓了一跳,“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中暑了吧?”
她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长发滴着水,就这样凑到自己眼前, 额头上骤然一凉, 江培风已经把手覆在她额间,认真量了量。
阮霁云觉得更热了。
江培风离她太近,浴袍领口是松的, 衣襟微敞,视线稍微一转,就能落进一片白,漆黑的发、雪白的颈,湿漉漉浸在视野中。
她急忙转开头,匆匆去拨那只手:“我......我背书背得太紧张了!”
这个回答倒是令江培风松了口气,原本她就担心阮霁云的心理状态,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她释然地说:“那跟我一起做个放松练习吧。”
阮霁云:“.......?”
所谓放松练习,就是她们一起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冥想,排除脑中的杂念,只顺着呼吸节奏,静静感受呼吸游走于身体中的变化。这也是今天江培风的收获之一,据那位妈妈信誓旦旦说,这可是她花了好几万去禅修班学来的方式。
阮霁云被江培风按到床边坐下,看着江培风那副热切模样,她只得乖乖照办。
毕竟,她也是真紧张自己。她闭上眼睛,打算就这样陪她一起糊弄一下。
然而随着呼吸逐渐平静,她竟然出乎意料地放松了下来。纷杂心绪被一点点理顺,那些迷茫的、混乱的心情慢慢归于平和。
没有什么好怕的,这是一场属于她的战争。她有了想去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会温柔地对着她笑,关心她的人。
她正在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并且一定会走到她身边去。
.......
伴随着送考团的行程,第二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
铃声响起的刹那,就连江培风都感受到一阵轻松,她跳下车,将视线转向徐徐拉开的学校铁门,微笑着迎向那匆匆跑出来的少女。
阮霁云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那笑意在看到她的瞬间扩大,她像只灵巧的小鹿般跑到她面前,抬起头望她。
“乖乖。”江培风夸奖一句,“累坏了吧?上车带你去喝饮料。”
阮霁云依然用那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她,她的目光实在太过赤诚,江培风简直有点招架不住这股少女的热切,笑道:“怎么啦?我脸上有花儿?”
“我考得特别好。”阮霁云小声说,声音里有种按捺不住的雀跃,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中跃动着掩饰不住的欢欣,“你等着我,我一定能上科大,做你的.....学妹!”
江培风有些惊讶,阮霁云从来不是一个会热烈表达自己情绪的人,相反她一直在她印象中都略带着点羞涩,如今被她这样炽烈地注视着,她嘴角徐徐上扬,慢慢笑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阮霁云的头发,语气中说不出的温柔:“好,我等着你。”
......
高考结束后,阮霁云并没有获得休息时间,阮母对她的假期早就有了安排。
“暑期正是旺季,现在你爸爸学校看得紧,不让他们出来赚外快。你也这么大个人了,该为家里减轻些负担。”程蕴娥说得振振有词,“明天就跟我去帮忙。”
家里供着两个学生,经济状况有些紧张,这阮霁云是知道的,闻言低声说道:“知道了。”
她只是有些遗憾,还以为能趁着假期多去找江家姐姐玩几天呢。自从江培风腿伤康复之后,她知道离她回A市的日子就不远了,想到这里,阮霁云有点沮丧地低下头。
江培风得知后便安慰她:“正好我假期也用完了,后天就要回学校。等过段时间你成绩出来,咱们还会在A市相见的。”
阮霁云小声说:“你就对我那么有信心啊?”
她和江培风一起估过分数,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考得不错,江培风又找人打听过呈京科技大学的招生计划,以她的成绩要录取十拿九稳。
江培风笑道:“那是当然,我还等着你上大学后能继续蹭饭呢。”她已经计划妥当,等阮霁云到A市后,如果不想住校她就帮她在校外租个房子,再顺便带她去新开的游乐园玩玩,好好弥补一下她童年的遗憾。
这么一想,要提前准备的事情也不少,她摸摸小白花的头发:“你就安心在家过个暑假,等开学前我亲自来接你。”
阮霁云想到之后的生活,就有些雀跃起来。
就连到补习班帮忙,劲头也足了些。盛夏的天热得冒火,教室里挨挨挤挤塞着二三十个孩子,更是鸡飞狗跳。阮霁云负责打杂,擦黑板、整理卫生,偶尔还要帮程蕴娥和老师们盯纪律,忙得简直焦头烂额。
连江培风走的时候,她都没能去送她。
阮霁云满头大汗推开家门,看到阮家宝正躺在凉席上打游戏,中考结束后,家宝没有约束,恨不得没日没夜都长在手机上,见姐姐回来抱怨道:“我都饿死了!”
“这不是回来给你做饭了嘛。”阮霁云匆匆洗了把脸,“我待会儿还要回补习班,给你做个凉面吃。”
她边洗菜边算着时间,冷不防听见弟弟又说:“对了,江家姐姐早上来过。”
“她来有事?”阮霁云停住手,竖起耳朵问道。
阮家宝对江培风可没有这么感兴趣,闻言只是无所谓地说:“她说要回A市,还问起你,然后我说你去补习班帮忙了,她就走了。”
阮霁云急得手都顾不上擦:“走了?她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走就走了嘛——”阮家宝头都没抬,忙着关注屏幕上的战况,“哦,她好像有说给你留了什么东西,放在老地方......”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自家姐姐一阵风似的从眼前掠过,紧接着跑到门口,穿鞋、开门一气呵成,“嘭”地一声响后,门又被关上。
“饭都不做就跑了......”他撇撇嘴,继续投入游戏中。
阮霁云心跳得“砰砰”作响,午后的楼道里很安静,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二致,但是在她眼中,却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因为那个人短暂停留,这段晦暗而沉寂的楼道间,也染上过只有她能看到的色彩。
那扇紧闭的大门背后,曾经出现过一个拯救过她黯淡无光岁月的人。
她抿抿唇,手指不知不觉握紧在掌心,她给自己打气,再过两个月、最多两个月,自己就能A市读大学,到时候她们就能再见面了。
只是多少内心还是有些失落,因为江培风已经离开这样的认知,心好像空缺了些什么。
她快步走到那扇棕色木门前,打开钉在门边的牛奶箱。
之前江培风怕她每次过来时自己来不及开门,干脆把备用钥匙放在里面,后来渐渐就成为她们之间默契的小习惯。
老地方,大概也只能指的是这里了。
阮霁云笃定地打开牛奶箱,果然看到一把银色钥匙静静躺在那里。
打开门后,屋子里依旧保留着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书桌上堆放的草稿纸和资料被清走,显得整洁不少,阮霁云轻轻走进去。
她目光留恋地落在桌上,忽然发现桌面上贴着一张便条。
给小云:
钥匙留给你,空闲时候可以来帮我看看屋子,书架上的书喜欢都随你看。
PS:顺便帮我把冰箱里的东西吃掉吧。
期待再见。江培风。
短短几行字,阮霁云却重复读了好几遍,她握紧那把钥匙,过了好一会儿,才珍惜地收进口袋里。
既然江培风都这么说了,那她也要好好帮她看家,比如偶尔可以来做个清洁、通通风什么的,这样下次她再回来也更方便。
她一边盘算着走进厨房,江培风提到冰箱里的食物,或许是最后一次去超市买的那些菜?那的确要尽快处理才行......
一股冷气顺着打开的冰箱门喷涌而出,也让阮霁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她面前是一个塞得满满的冰箱:最上层是各种口味的酸奶、牛奶,紧接着是布丁和巧克力,下方则是种类繁多的糖果饼干;她又拉开冷冻室,不出所料地看到一整箱冰激凌。
每一样都是全新的,也都是她曾经说过爱吃的、或者偶尔多吃过几口,就被江培风记下来的品牌。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悄悄买好,又一件件塞满冰箱,只等她来发现这件礼物。
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世界,重新涌现出琳琅缤纷的色彩。
她也是被人珍惜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