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当了尚书,杜渊哪里能得闲,赵酒鸯也不肯经常催她去见别人,是故此事又拖了一阵子,直到太子回来。

  大召此次与西梵大战取得胜利,破了几城,西梵恐怕是要休养几年了。赵权自是开怀大笑,他原先设想的,是让杜渊帮赵河明巩固位置,安稳继承皇位并辅佐他当个好皇帝,如今已是远超他的设想。

  赵权不禁多看了几眼杜渊,点了点头,心道他的宝贝女儿不愧是他的女儿,眼光与他一般好。赵权心里头高兴,又对赵河明和杜渊大赏一通,只是杜渊才升的尚书,便没有再升她的官职,只是眼里的器重谁人都能瞧见,谁都明白,杜渊今后怕是要当丞相的。

  跟着赵河明回来的一众将士也都论功行赏,李思身份特殊,许多大臣觉得不妥,赵河明和杜渊皆替她说话,觉得李思能在战场上获得众多军功,岂能因女子身份便通通抹去?赵权顺水推舟,便将这人情卖给赵河明,也不封李思为将,赏赐一番,将她编入赵河明的侍卫队伍里。

  李思军功不少,径直当了赵河明的侍卫长,只等下次机会来临。

  赵河明如今太子之位算是稳如磐石,赵权便点了姜宁作太子妃。消息一出,赵酒鸯最先坐不住,不等杜渊进门,就走过去说道:“你可知父皇点了谁作太子妃?”

  杜渊自然也知晓此事,将门关上:“姜宁。”赵酒鸯赶紧撇清自己:“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父皇自己想的。你再不见她就来不及了,我替你安排罢。”

  杜渊看了她一眼:“来不及什么?你难不成想让我带她私奔?”赵酒鸯瞪了她一眼:“天还没黑透,就开始做起梦来了。我只是想让你在她成为咱皇嫂前去将话说清,以后宫里见着了也不尴尬。”

  杜渊点头应着,赵酒鸯便去安排了。杜渊甚至有些觉着,如今见不见姜宁于她而言并没什么,反倒对赵酒鸯来说,是件大事。她原本想同赵酒鸯说,不必再见了,可她又怕赵酒鸯多想,只得由着她。

  既然有了指亲一事,赵酒鸯请姜宁来公主府一事也顺理成章。杜渊休沐的日子便见着了,杜渊见躲在远处的萍儿,轻轻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姜宁:“听闻皇上有意指亲,你可有什么想法?”

  姜宁摇了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多想什么?”杜渊想了想:“若是你不愿意,我或许能帮你想想法子。”这的确是杜渊心中所想,她虽然对眼前的姜宁没有情爱,可她对年幼的姜宁始终忍心不下,她想到那般纯真善良又有些偏执的姑娘被逼着成亲,便想帮上一帮。

  姜宁转过头看着她,最终依旧摇了摇头:“顺了他们的意,也没什么不好的。”杜渊动了动唇,将嘴边的话咽下,她觉着姜宁与儿时还是不同,她本以为姜宁若是不喜之事,便不会这般轻易罢休。

  杜渊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反与姜宁又聊了一会儿诗词,也不知是她心境变了还是如何,她总心不在焉,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挂念竟只是虚妄。

  姜宁走后,赵酒鸯回到屋里,看着还在出神的杜渊,以为她想着姜宁,便不大高兴,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怎么?还在想呢,人家这时都该到家了。”

  杜渊摇了摇头:“我如今都搞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或许是个太自私的人。”自私到在意姜宁为何长大了与儿时如此不同。

  赵酒鸯不知她想法,见她紧皱着眉一副难解模样,走到门口将人都退散,将门关上:“能说给我听听吗?”

  杜渊从怀里掏出那块帕子,赵酒鸯看着这熟悉的帕子,心提了起来,她害怕杜渊见了姜宁后变了主意,就不要自己了。杜渊一边摩挲着帕子,一边说道:“我与姜宁儿时有些情谊,当日进京实则也有些想要寻她的念头。只是阴差阳错,与她也是有缘无分,我也不敢再与她相认,怕耽误了她今后的生活。”

  “只是今日与她相谈,却觉她似乎与我想得并不一样。我甚至弄不清,我心心念念的到底是她,还是我想象中她该有的模样。”

  赵酒鸯听到这,大致有些明白过来:“你是说你喜欢她儿时的模样,却不喜欢她如今的模样?”杜渊看着她,点了点头:“我一早便知如今对她没有情爱,可我总是放不下儿时的她,我甚至都不知该如何与她将事说开,或许与她说了也无用,我放不下的从来都不是她。”

  赵酒鸯听了,不知该喜该忧:“那她儿时是何模样?”到底是什么样让她这般念念不忘,甚至都想不起自己来。

  杜渊叹息一声,便开始回忆起初次见“姜宁”的情形来。赵酒鸯越听,眉头越是紧皱,这故事明明是她与杜书媛儿时的事,怎么被姜宁抢去了?赵酒鸯径直将她手中的帕子抢了过来:“这是她送你的?”

  杜渊摇了摇头:“我们当时还小,也不知那一别就多年不能相见,也没留下任何信物。这是我后来总是想起她,便自己绣的。”

  赵酒鸯有些诧异地看着杜渊:“这是你自己绣的?”杜渊见她有些激动,没再往下说,只点头回答她:“我照着她儿时的模样绣的。”

  赵酒鸯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绣着的姑娘,虽然还是看不出什么,可心里已经明白,八成是杜渊认错人了,将帕子往桌上一拍:“你这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是我!”

  杜渊一脸疑惑,有些不信:“你儿时去过松江?”赵酒鸯哼了一声,对杜渊这认错人的行为十分不悦:“我何止去过,你抱着哄了半日的小姑娘便是我。我们一起玩了三日,我便回京了,自打那以后,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你,总想跑出去找你,可父皇母后不让,看着我不让我出京。你倒好,竟是将我也给认错了。”

  杜渊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她从未想过赵酒鸯就是儿时的姜宁,毕竟她早有个心上人,还战死沙场了:“你心上人不是已经死了吗?”赵酒鸯气得不行:“你心上人才死了!”话音刚落,便觉不对,又赶紧朝一边呸了两声。

  杜渊见她这般激动,想来不是同她闹着玩,真是自己认错了人,可总还有些没想通的:“你不是还在院里给心上人立了个衣冠冢吗?”

  赵酒鸯一听这个,越发来气:“那还不是你告诉我杜书媛已经死了,还给我画了一幅破画,我回来后就将画挖出来了。”

  杜渊听到这,哪里还有不信的,只是十分震惊,愣在那儿半晌没说话,在心里想着赵酒鸯便是“姜宁”一事。赵酒鸯以为她还不信,又接着她方才说到一半的话继续往下说,说了几件她们儿时的事,杜渊有些激动,站起来要过来抱她。

  赵酒鸯并不是头一天知晓她就是杜书媛,是故已然没有她这般激动,见她过来还有些气性,将她推开:“你都认不出我!”

  杜渊有些愧疚,也有些无辜:“你那是同我说你叫姜宁,我以为小孩儿没那般心思另编个名字,便只顾着找姜宁了。”赵酒鸯瞪了她两眼,将这些日子藏在肚里的委屈都撒在她身上:“那我若是告诉你我姓赵,可不就告诉你我是公主了?”

  杜渊点头认错,随即又想到什么:“我记错了名字,找错了方向。可我一直念叨着儿时的姜宁,你怎也没记起,我或许心里念着的是你?”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赵酒鸯顿时气焰消了大半,却仍旧叉着腰,仰着头:“我贵人多忘事不行吗?我一心记着你,哪儿能想得起来自己随口说的名字叫什么。”

  杜渊见她眼睛泛红,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是是是,是我不对,枉我自诩聪明,谁知心上人明明就在眼前却认不出,是我大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罢。”

  赵酒鸯见她如此,越发委屈:“我以为你早忘了我,都不敢跟你提起儿时的事,还想着等你忘了别人再来将我放在心上。我一直都在等你。”

  杜渊将人抱进怀里:“我知道,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所有事都听你的,绝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好不好?”

  赵酒鸯埋首在杜渊肩上,回答的声音也被盖得闷闷的:“你本来就听我的。”杜渊轻轻抚着她的背,哄着:“那你说如何?”赵酒鸯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杜渊,脸上还可怜巴巴地带着几滴泪珠:“我想你再娶我一次,真心想娶的。”

  杜渊低头看着头,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你愿意嫁给我吗?”赵酒鸯点点头:“我想了很多年了。”杜渊在她额前亲了一下:“我也想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