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江怀霜再面对许丹洛时，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尴尬的。被扒光看光吃光，对于江怀霜而言，说是一个意外的杯具也不为过。最重要的是，自从和那个人分开之后，江怀霜已经不做受好多年……破例什么的，最讨厌了。
兴许是感觉到江怀霜的不自在，从开学开始，许丹洛就一直表现得乖巧又听话。没有过分的举动，黏人度也有所降低，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做做小点心。当然，这其中还有她的万分愧疚在里面。
一开始以为江怀霜是第一次，所以才出了那么多血，许丹洛还信誓旦旦地说会负责来着。谁知却被哭笑不得的江怀霜狠狠地弹了一下额头。在知道其实是自己毫无技巧，一味模仿18X小电影，却不得其精髓，导致江怀霜受了大罪之后，许丹洛消音了。本来一心想着做受的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会需要接下做攻的活计，许丹洛很郁闷，这却不能成为原谅自己的理由。
再去询问王月怡关于药性的问题，王月怡却一再保证当初让人带回来的药，就算混着酒喝下去，泡泡冷水药性还是会解除的。许丹洛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药，还是江怀霜的体制太过敏感？不过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伤害江怀霜的罪魁祸首，即便江怀霜不再追究，自己也无法原谅。
虽然许丹洛那天清晨的异样反应很快被解除，可是却总觉得有所隐患。就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不的疏解，不在沉默中爆发，便会在沉默中死亡。虽然许丹洛不再说对不起，但是从她平日对自己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完全可以看出，那股自责的情绪，一直积压在她的心里。江怀霜，有些担心。
自那一夜之后，许丹洛并未如先前要求的那般来江怀霜房里睡，反倒是夜夜读书到很晚。对于学生而言，勤奋认真绝对是件好事情，尤其是进入高三之后。可是在连续的半个多月里，许丹洛除了上学做点心就是在房里学习，直到午夜之后仍可以看到客房门缝里透出的灯光，江怀霜觉得是时候该说些什么了。
十二点整，江怀霜倦倦地从电脑边挪开，打开门往客卧瞅了一眼，果然还有灯光。敲了敲客卧的门，江怀霜轻轻叹了一口气，遇到这般自律自强的孩子，实在也是个麻烦啊。
“找我？”许丹洛打开门，看着懒洋洋靠在门边的江怀霜问道。
“嗯，还没睡么？”江怀霜说着废话，绕过许丹洛，在床边寻了处柔软的地方坐了下来。
“还想看会儿书，下周要测试。”许丹洛的目光在江怀霜身上略停了一下，很快便收了回去，重新坐回书桌边，拿起笔。
“怎么又有测试，开学第二天不就考过了，这还没两三周呢。”江怀霜嘀咕着，从床上抓了只抱枕抵在腰间好坐得舒服些说话。
“老师说，高三的考试会很多，从第一学期就要开始习惯。”许丹洛抓着尺子在书上划了几条线，方才开口回答江怀霜的问题。
“最近，你好像睡得很晚。这样不行吧，虽然高三会辛苦些，但是十点半以前也应该去睡觉了。更何况你成绩又不差，上次考试年级十七，很可以了。”江怀霜不希望许丹洛带着太大的压力学习，虽然自己大抵也能猜到这份压力来源于何处。
许丹洛伸手将垂落下来的头发捋回耳后，笑了一下：“所以这次的目标是年级前十呀。”
“小洛……”江怀霜有些担心地开口，却不知如何继续下去。有目标有理想是好事，做出打击别人积极性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嗯？”许丹洛轻声应了一下，却是头都没抬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许丹洛低着头，几缕直发垂落在胸前，抿着嘴，很是专注地在书上写写画画。屋子里静悄悄的，可以听到笔尖轻触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柔和的橘黄色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淡淡的温馨感觉。江怀霜软软地靠在抱枕上，眯起眼，竟有了几分恬淡的幸福感觉。
许久不见江怀霜出声，许丹洛迟疑着放下手中的笔，回过头去。只见江怀霜半倚在床边，正看着自己，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眼神却有些迷离。好想……去抱抱……无关情色，只是疲惫，没有人是无敌的战斗机。需要休息需要温暖的心情被许丹洛强制着压抑下来。不能做让江怀霜不高兴的事情，一定要保持合适的距离，一定要考上好大学，一定……
深吸了一口气，咽下心中的苦涩，许丹洛走到床边拉了拉江怀霜的衣服，说：“很晚了，你去睡吧，我再看会儿书就睡。”
赶人走？江怀霜愣了一下。平时黏糊着赶都赶不走的孩子，居然出声赶人了，真是，地球天天有奇迹。憋不住笑了一下，江怀霜依言起身走人，刚一动作，却没能走成。“你不是让我去睡？那你还抓着我做什么？”江怀霜好笑地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衣袖，不知什么时候越收越紧的小爪：“这套睡衣可不怎么结实，你别给我扯开线了啊。”
“对——对不起！”许丹洛有些慌张地松开手，赶忙道歉。原本是想让江怀霜早些回去睡的，可是一旦抓住了，就习惯性的不想松开，真是太不应该了。
“你……”江怀霜皱眉。原本只是开个轻松些的小玩笑，却不料许丹洛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也该睡了。”江怀霜不知道怎么说，就算自己再三告诉她自己已经不怪她了，可是还是会有这种情况出现，真是让人伤脑筋。
“再看会儿书。”许丹洛说着，便往书桌边退。
“你再这么熬夜，不要说年级前10，就算是年级前100也没你的份。”许丹洛的冥顽不灵让江怀霜有些生气了，连带着声音也大了些。
“不会的！”许丹洛的声音突然提高，继而又弱了下去，眼里蒙上一层水汽，类似于喃喃自语般嘀咕着：“一定要到年级前十，然后考个好大学……”说着，也不顾江怀霜，径自往书桌边走去。
江怀霜心里毛毛的，手心也有些发凉。听过有人承受不住高考的压力变得有些神经质，可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会出现在自己家里。也许……不仅仅是高考的压力吧。心口突如其来地一阵疼痛，江怀霜觉得，有些事情的后遗症，未免太大了些。
“小洛……”江怀霜走回书桌边，蹲下身子，看着又开始奋力做题的许丹洛，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聊聊好么？”
“要学习。”许丹洛的笔尖顿了顿，简单地说了三个字又开始继续书写。
“知道，我对于好大学的定义是什么吗……”江怀霜强忍着抢过笔扔掉的念头，也不管许丹洛能不能听得进去，放软了声音继续说了下去：“一个好的大学，并不是说它要有多出名，而是可以教授给你更多东西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它是对你高中三年努力的回应，是和你的努力对等的地方。我们的约定……是希望你可以多放些心思到你目前学生的身份上去，去完成这一生中很有意义的一场考试。但是，我并不是希望，你把考上好大学变成一种执念，这样，就会背离最初学习的目的。任何事情，都要有分寸，一旦变成一种伤害自己的执着，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到时候，你就会借口说，我考的大学不够好，然后拒绝和我在一起。”许丹洛抿了抿嘴，翻了一页继续做题。
被气死了！怒！江怀霜啪的一声合上了许丹洛的书，用力相当猛，差点夹到了她的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江怀霜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你辛苦我也辛苦，我至于这样千方百计地找借口？我要是真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就可以拎包出门了，你这个笨蛋！”
许丹洛眼明手快地拉住江怀霜的衣袖：“别走……”
口胡，这会儿又来装可怜？江怀霜七窍生烟中。
“我好担心……那个约定，只是你想拖时间的借口。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又会找出别的理由，来拒绝和我在一起。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是我知道只有做到最好，才能把这种可能性减到最低。”许丹洛低着头，小小的水滴砸到了桌面上，以及那轻轻的带着呜咽的一声：“我只有你……”
想要掐死自己，江怀霜憋住了眼底的酸涩，觉得半夜来关心固执小孩什么的，根本就是白痴到了极点的自虐行为。
“睡觉吧。”江怀霜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在许丹洛脸上胡乱抹了抹，顺手关了台灯，拉着许丹洛到床边，推倒。
许丹洛这次倒是没什么反抗地躺在了床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刚躺好，就感到床铺动了动，右边的地方陷下去了些，熟悉的味道……“你在这里睡？”黑暗中许丹洛伸了伸爪，又很没骨气地缩了回去。
脸上热了一下，虽然黑暗中看不见，江怀霜仍是掩饰般地清咳了两声，方才硬邦邦地说：“之前约定的时候，你不是说要一起睡的……”
“我以为……你不喜欢……”许丹洛的声音变得小小的，还有些闷。
“你好烦，睡觉了，再说话就天亮了。”江怀霜郁闷得要死，难道现在让自己说，其实没有不喜欢么？这个讨厌的情商为负值的小孩！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得旁边窸窸窣窣的挪动声，身边一暖，江怀霜知道某个物体靠上来了。突然的，江怀霜有些紧张：“约定的时候是说单纯睡觉。”话一出口，江怀霜后悔得要命，这不是摆明了在说自己已经想歪了么。果然，身边传来了几声闷闷的笑声，更是让江怀霜大囧。
“这些天，一直想着，能继续这样相处就好了。可是你说过要到我20岁的时候才可以在一起，所以好担心你会不喜欢。”
刚想把某人的小爪从腰间扫下去的江怀霜顿了顿，停下了动作，乖乖让对方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勉强还是可以的。”江怀霜觉得自己现在淡定得好假。
“一起睡，会觉得好安心。”许丹洛的语气已带上了四五分的睡意：“最近学习压力好大，一个人睡的时候，想要是你在就好了。心里，不会空空的。”
“你想继续一起睡就直说好吧。”江怀霜好笑，自己又不是灵丹妙药，一起睡还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读书精神了不成。
“以后一起睡吧。”许丹洛乖乖地直说了。
“我可不习惯每天过了12点才睡。”江怀霜计较着之前的事情，摸到许丹洛的脸颊处惩戒般地拧了拧。
“疼……”许丹洛轻轻叫了声，江怀霜立马松手了。“十点半睡好不好？只要你不走，都听你的……”
“不要那么拼命地念书，要学会放松。”
“嗯……”
“每天十点半之前就要睡觉。”
“嗯……”
“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能钻牛角尖。”
“嗯……”
什么都说嗯，怎么这么乖……江怀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对我们彼此，都要有些信心。”
“嗯……”
身边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且轻浅，这家伙是睡着了吧。江怀霜淡淡地笑了笑，将两人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些，盖好。自己是真的希望，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可以对彼此拥有更多的信心。
“最喜欢你了……”静静的屋子里，轻软的声音在耳边拂过，辨不清是来自心底的表白，还是来自梦境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