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临近结束时。
杜章解趁无人注意来到李舟秋身旁, 压低声音期待道:“一会儿找个地方,再去喝两杯?”
自从上次被拦在长公主府门外,时隔这么久,杜章解终于再见到李舟秋。
不由得生出单独相聚小酌两杯的念头。
“不去。”李舟秋张口便拒。
杜章解不死心:“别这么扫兴呀, 难得大好日子。”
李舟秋不理他, 杜章解碎碎念:“真不去?梅辞先生?梅先生?梅姑娘?哎, 你倒是说话啊。”
“不去。”
看到李舟秋和杜章解接头接耳,周江满侧过首, 提高冷清清的声音:“梅辞。”
杜章解下意识看去,目光和周江满对视。
长公主这几年鲜少露面, 每次露面皆面色冷气沉沉。哪怕今日是李万斟的喜宴, 也不见她有什么笑容。
被周江满凉飕飕望着, 杜章解心头颤了颤,莫名有些怵。
周江满望着杜章解, 淡声道:“有什么话, 说来本宫也听听。”
他冷汗滑落,忙回道:“我在与梅姑娘商议, 一会儿去哪再小酌两杯。”
半个时辰后,西巷。
三人一人一个方向坐在酒馆包厢圆桌前,桌上摆着两壶酒。
李舟秋瞧瞧周江满,又瞧瞧杜章解,无奈失笑,怎么说着说着就从家中坐到这儿来了?
杜章解亦是一时无言:“……”
他没想到长公主真的会跟来, 在李府,他说要和将军寻个地方另外小酌后。
又脑子一抽, 追问了一句:“长公主要来吗?”
任谁都觉得长公主会拒绝。
偏偏长公主居然当真一点头, 冷冷清清地应了:“好。”
好?杜章解人傻了。
李舟秋也呆了瞬, 很快接话:“杜大人说笑的,长公主别当真。”
周江满一横眼,扫向李舟秋:“本宫去不得?”
李舟秋:“……”
直到坐在此刻,杜章解还觉得做梦一样。
他小心翼翼瞄了一眼长公主。
然后尝试打破沉默,同李舟秋道:“我府上丫鬟在这酒馆给我打过一尺红,味道极好,又香又浓,一会儿你尝尝。”
李舟秋回过神,接话:“我们来过这儿。”
周江满还在此喝醉了。
这酒馆正是之前来西巷,掌柜将周江满诓进来喝了一壶清酒的店。
恰好,包厢门被轻轻叩响,一道女声响在外面:“下酒菜来了。”
“进。”杜章解只觉得来了救场的救星,立时扬声应。
门从外面推开,露出向林晚的面容,她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小二。
向林晚娇滴滴笑着,扭着身子上前。
将托盘里的菜品端到桌上,声音和她那张清秀的脸截然相反,又娇又媚。
向林晚:“几位贵人,菜来了,这道是月上西楼,这是比翼双飞……”
念完一道道菜品名字,向林晚边提起酒壶边道:“小女子来为几位贵人掺酒,这壶是一尺红,这壶是二丈蓝。”
“贵人先尝尝这二丈蓝。”
向林晚提着酒壶上前,一抬头目光和李舟秋撞在一起,她握着酒壶的手一抖,又想到李舟秋夜闯她寝房那晚。
脖颈间似乎瞬间泛起凉意,她还记得那把贴着她脖颈的匕首的模样。
但很快,向林晚收拾好情绪,错开目光。
她先提酒壶往周江满杯中倒:“贵人,今日这二丈蓝要柔些,您尝尝。”
周江满看着面前斟满的酒,没急着端,而是侧眸看向李舟秋。
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鹦鹉系统适时道:“宿主,周江满现在身体好很多了,可以偶尔少量饮酒,还有益。”
闻言,李舟秋松了口:“不许多喝。”
周江满眉眼弯起,像是得了奖品的小朋友,透着雀跃:“好。”
这一幕让杜章解感觉到似曾相识。
杜章解看了眼周江满,猛然记起多年前曾在李舟秋身边见到过长公主。
也是眼下这么个情景,有人给长公主掺了一杯酒,但将军端走了长公主的杯子,说她还小,不准喝酒。
那个时候的长公主满脸不服气,扑上去就抢,一边抢一边气呼呼地说将军霸道,她母后都没这么管着她。
活泼极了,像只气炸了毛的狮子猫。
再观今日,长公主和往昔相较,不光态度大变,人亦冷然许多。
不再气呼呼地反抗李舟秋的约束,反倒像是……乐在其中。
还没回过神,就见周江满察觉到他的目光望了回来,她脸上浅浅笑容变戏法般一收。
冲着他就是又冷又漠然。
一脸不好惹。
杜章解忙撇开目光,看向一侧。
向林晚又提着酒壶来到李舟秋身侧,抖了抖胆子:“英……”
“雄”字未出口,察觉到李舟秋眉头一皱。
嘴边的话霎时间打了个转。
向林晚笑着,主动挑破了李舟秋的身份,奉承道:“梅姑娘,这些日子常听酒客提起您,说您治好了林家少家主的腿,医术卓绝,一诊难求。”
“我给您满上。”
见向林晚识趣不提那晚之事,李舟秋心头微松,她并不想让周江满知道她事后还来找过向林晚。
李舟秋将酒杯端起,道:“多谢掌柜。”
不止李舟秋松一口气,向林晚更是松一口气。天知道她多紧张,看到李舟秋进酒馆的那一刻,汗毛都竖起来了。
生怕李舟秋再来寻她麻烦。
向林晚笑意真切许多,一旋身来到杜章解身边。她离杜章解很近,上扬的眼尾只往杜章解身上勾。
“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
杜章解一噎,震惊看向伸到自己下巴上的手。
不是没有女子夸过他模样好,但这么大胆直接往他脸上摸的,这掌柜是头一个。
眼看这手越摸越起劲,杜章解一把攥住向林晚的手,将她甩开。
也顾不得周江满还在场了,他涨红了脸斥:“轻浮!”
杜章解虽生了一副风流的模样,又爱摇着一把纸扇,花蝴蝶般翩翩起舞。
但实则至今未娶妻纳妾,家中连个通房都未有。
向林晚被甩开也不生气,又笑着上前为杜章解斟酒,她发出一声调笑:“哎哟。”
斟完酒,向林晚见杜章解还望着她,于是将酒壶放下:“好了好了,公子别生气,我走就是了。”
向林晚又朝周江满和李舟秋福福身:“贵人慢用,有事情就摇这儿的铃。”
说完,她缓步退出了包厢。
关上门,向林晚一松气贴在门口墙壁上,整个人像失了魂。
好一阵,忽又痴痴傻笑起来。
她看向包厢,欢喜的视线被门挡住,看不到里面的人。
向林晚摸向脖颈,从衣领里面抽出个平安锁,她轻轻摩挲。
在京城兜兜转转逗留这么久,终于遇到他了。
刚刚听到长公主和那梅姑娘怎么称呼他来着,杜章解?
“老板娘,一壶杏花酒!”远处有人唤她。
向林晚将平安锁藏回衣领之下。
她回身,压不下面上的笑,扬高了声音应:“来啦!今日老娘心情好,杏花酒免费喝!”
包厢里的几人不知向林晚的心思。
但经她这么一闹,气氛倒是缓和下来了。
二丈蓝确实不浓烈,有种淡淡的香。
周江满一杯下肚,意犹未尽,杜章解极有眼力见地立时给她满上:“长公主,这酒啊,一杯不算有,两杯才长久。”
周江满此刻看杜章解很顺眼,甚至好心情地应:“嗯。”
她馋酒的样子逗笑李舟秋。
李舟秋之前拦着周江满,一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二是担心她再次酗酒,染上瘾。
但细细算来,她到长公主府这么久,除了上次在这酒馆喝醉,周江满并未碰过酒。
并非酒瘾鬼。
见李舟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周江满翘起薄唇甜甜笑起,看向李舟秋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看着她的笑,李舟秋不自觉得跟着笑。
一边笑一边没好气道:“这就开心了?”
看着两人明明没什么语言,但一个眼神对视就笑起来,无声胜有声的模样。
这一瞬间,杜章解突然觉得他很多余。
李舟秋没约束周江满的后果,就是周江满一人饮了一壶酒,最后是被李舟秋从酒馆背出来的。
杜章解亦是醉醺醺,若非向林晚搀扶得及时,非一头撞在墙上不可。
“喝、喝!娘、娘啊……”杜章解一会儿笑,一会儿呜哭,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将军。
李舟秋心生嫌弃,这人醉后简直要多丑有多丑。
候在外面的清风看到他们出来,驾来马车。
李舟秋先将小姑娘背回车厢中,然后又回身将杜章解弄了进去。
才缓口气,就见向林晚一溜烟爬了进来。
好在车厢够大,四人同在车厢也不拥挤,李舟秋看着向林晚,蹙眉:“你上来做什么?”
向林晚一指昏睡过去的杜章解:“我怕梅姑娘你照顾不过来,我来守着他。”
李舟秋确实担心路上两人同时耍酒疯,她颔首道谢:“有劳。”
一行人先去了杜章解府上,直到将杜章解的家门叩开,醉酒的两人都没醒。
担心的酒疯并没有来。
向林晚同杜府下人,一道将杜章解搀进了府中。
李舟秋回到马车上,对清风道:“我们也回去吧。”
“好。”
小姑娘一路睡得沉,没有醒来的迹象。
直到马车在她院中停下,小姑娘才模模糊糊睁开眼,一边喊着晕,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李舟秋将人打横从车厢里抱下来。
周江满捧着脑袋窝在她怀里哭得可怜兮兮,呼吸一抽一抽的,鼻尖都哭红了。
李舟秋又心疼又好气,暗下决心再不放任周江满碰酒。
进了卧房,小姑娘忽又生出几分清醒,勾着李舟秋的脖子死死扒住,不肯往床上躺。
她哭得更厉害:“脏!身上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9 23:31:42~2022-09-21 23: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