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 一脸恐惧的小双被送了进来。
进门看到周江满,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何清姐姐,他们、他们扒……扒我衣服……”
周江满脸色一变,果然看到小双衣服已经被扯坏, 脸上还有个鲜红的手掌印。
小双抱着周江满嚎啕大哭。
周江满抬起小双的头, 擦去她脸上的泪, 什么没都说。
在匪贼压上小双身子的时候,正好寻她的人找到她, 将小双拽下来送到了周江满身边。
但那些没有被制止的禽兽们,堕入地狱, 化成魔怪。
这一夜, 与被掳上山的女子来说, 是深渊是地狱。
哭声尖叫声隐约传进房间内,周江满缓缓闭上眸, 清泪自她眼中流出来。
在她腿受伤前, 父皇常说她是皇家人,天下子民也是她的子民。
李舟秋也说过, 要护民卫民。
但现在那么多的民在她眼前受难,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今夜在这的要是李舟秋,她会怎么办……
院子里传来起哄交谈声,似乎是大当家回来了。
有人起哄说了一声:“快把大哥送回房里去!咱们的山寨夫人还在房里等着呢!”
“哈哈哈对,快把大哥送进去!”
外面的对话声清楚传进周江满与小双耳里。
小双紧绷着身子,抓紧了周江满的衣袖, 她紧张地看着房门:“何清姐姐,怎么办?”
下一刻, 听到大当家道:“行了行了, 别胡闹。另外给我找个女人来, 身材丰腴点……”
话还没说完,他房间的窗户突然“啪”地一声响,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冷漠的女声从里面响起。
“大当家这是成心作践我吗!?成亲前几夜,还要找别的女人!”
大当家看向卧房,片刻后提高声音道:“何清姑娘别生气,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一个两个的,净拿老子寻开心,看,何清姑娘生气了。”
匪贼们接二连三道:“嫂子别生气,我们跟大哥闹着玩的。”
“嫂子长得那么美,有你在,大哥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其他人?”
嬉笑一声叠一声,周江满脸上冷的能结冰。
小双看她:“嫂、嫂子?何清姐姐,他们怎么叫你嫂子?”
小双不信周江满是坏人,所以此刻更加震惊,还替周江满委屈。
眼看着小双又要哭,周江满用手蒙住她的眼,道:“别哭了,留些力气。”
小双点点头,咬唇憋着泪。
无视掉外面还在起哄的声音,周江满将小双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她与小双聊起天:“小双,你多大了?”
小双:“十三。”
和周江满猜测的差不多,果然很小。
“你上过学吗?”
小双回:“我爹活着的时候,送我去过村里的学堂,但我不喜欢读书。”
聊一聊,心里的恐惧也被冲淡不少。
小双的声音逐渐平稳下来:“我喜欢编好看的东西,我爹之前打猎背的背篓,就是我做的。”
“我还……”
小双念着念着,困意渐渐袭来,最后打起了轻鼾。
周江满失笑看她,真是个神经大条的小孩子,今日遇到这么多的事,身处贼窝还睡得着。
但睡是对的,周江满闭上眸,她也要睡。
今夜安云山的人不会动她们,要抓紧时间好好睡。
她不确定安云山的土匪什么时候就查出她在撒谎,兴许是李舟秋到来之后,也兴许是明天。
那玉佩是假的,是早些年李舟秋赠她的。
多年前李舟秋救了刘家少家主,少家主为表感谢,要将玉佩赠给李舟秋。
李舟秋没收。
与李舟秋同行的朋友爱好临摹仿刻,在一旁看到传闻中的刘家玉佩后就动了心思,仿了一枚出来。
但当时只是寥寥一瞥,论细节,和正品是有差别的。
回京后,李舟秋的朋友就将这枚玉佩给了李舟秋。
后来她去李家寻李舟秋,在她房中无意间看到了这枚玉佩,心生欢喜,硬是想要。
李舟秋开始不允,说这仿玉要找机会亲自还给刘家。
但没经住她的磨,于是书信一封给刘家说明情况,待刘家应允后将玉佩赠与了她。
后来李舟秋身亡,她便将玉佩随身携带。
不成想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今夜周江满在逼迫自己入睡,而李舟秋与清风,则马不停蹄四处奔波。
一封封书信留在不起眼的茶楼、热闹的青楼、废弃的宅院。
李舟秋只盼自己快些,再快些。
科学一直在盯周江满的后台数据:“宿主,任务目标的血量依旧是满的,情绪还算稳定。”
“她现在的位置在安云山不动了。”
李舟秋将能送到的信都送了后,又连夜奔往黄家村。
清风在院中团团打转,看到李舟秋回来,“蹭”地一声蹿起身:“梅先生。”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也出来了,暗卫首领来到李舟秋面前:“梅先生。”
暗卫首领道:“梅先生,我们趁夜去救长公主!说不定还有机会!”
李舟秋道:“今日你们从他们手里跑掉,他们定会防备着我们夜间突袭。”
首领知道李舟秋说的有道理,但除了拼死去救人,还能怎么办?!
“那梅先生说,我们如何救长公主?”
他们这批暗卫活着的使命和意义就是保护长公主,若是长公主出了事,他们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李舟秋望了望天上的椭圆的明月,道:“等。”
暗卫首领和清风对视一眼:“等?”
等天亮,等人来。
次日,一批人马悄无声息出现在黄家村,顺着信上的地址,领头人来到小双家附近。
村里的姑娘昨日被掳走大半,正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黄家村宛如一个沉寂的死村,看不到活物。
插着信的飞镖“嗖”地一声飞进小双家中,钉在窗户上,尾羽颤动着。
房间里的清风听到动静,以为是安云山的匪贼又来了。手中长剑还没抽出来,就被李舟秋按住了手。
“自己人。”李舟秋道了一声。
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她将窗户上的飞镖取下来,打开信纸看了看。
清风紧跟着她出来,看到信后,道:“空白的?”
李舟秋应了一声,手中动作不停,将信纸折成了一朵花,然后上前插在了大门上。
像是眸中联络的信号。
清风隐约意识到什么。
不多时,一人出现在清风面前,又快又稳地朝他们走来。
看到来人,清风一惊,来人他认识。
是郭凤郭将军!
邵安国女子虽可从仕,但真正入了这途的还是极少数,从武的更是屈指可数。
其中李舟秋是一个,郭凤郭将军是另一个。
郭凤早先是李舟秋李大将军手中的大将,她、她怎会来此?
念头转换起落间,郭凤已经走到李舟秋面前。
她似乎在隐忍着情绪,目光死死盯着李舟秋:“是你留的信?”
看到故人,李舟秋心中情绪上涌,但此时并不是叙旧的时刻。
她颔首:“是我。”
郭凤冷着脸又问:“你是什么人?”
知晓她的联络点的人有很多,但每个人的暗号都不一样,面前这人,给的是李舟秋的紧急集合暗号。
自从李舟秋死了,属于她的暗号再没出现过。
时隔七年,昨夜居然又看到了,还是集合信号。
李舟秋道:“李将军的人。”
和郭凤预期的回答一样,若非李舟秋亲近之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李舟秋的暗号。
郭凤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最后只道:“招我来作何?我能带的只有三十人。”
郭凤不说,李舟秋也能猜得到。
私自带兵出来是违反军纪的,按律以造反处置。今日郭凤带来的人,并非邵安国军营中的兵。
李舟秋刚从军那两年,手上有一把刀,她的成名离不开那把刀。
刀叫“明月”,是李舟秋亲自带的一支私人军,威震一时。
只是后来,她职位上涨,明月也被人瞧进了眼里。
这些人之所以战功赫赫却未正式纳入军营,就是因为开始便不愿,他们出生入死,跟随的只是李舟秋。
在明月越来越强大,她有心也快护不住时,她的军师杜章解给她出了个主意。
——表面分散明月。
大海碎成湖泊,落在各处,李舟秋今日就是要将湖泊重新汇聚成海。
昨日清风报官,被官府的人打发回来。
这安云山的天,早就黑了。
加上时间紧迫,纵使八百加急赶回京城,再调兵遣将也要折腾些时日。
只能靠明月。
此刻,郭凤带来的三十兵,隐在了暗处。
而这时,又一把飞镖蹿了出来,钉在不远处的窗户上。
李舟秋眉心一松,比她所想的要来得快。
她心里触动。
时隔七年,这些人,依旧还在。
取下飞镖后,李舟秋再次将信纸折成一朵花,插在了大门口。
不多时,视线里又出现一人。
看到郭凤,来人愣了愣:“你也被招来了?”
不止他们,陆陆续续又飞进来六只飞镖。
李舟秋死后七年来,他们第一次携明月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