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宅子里的机关陷阱, 时昭打算带着家人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种点蔬菜。要在乡村长期生活了，种点一家人吃的蔬菜是很必要的。
现在没有收入来源，坐吃山空是不行的。能省还得省, 总不能还像在青州时那样，样样靠买。
他卖掉青州时府的银子本来是剩了一些，要是省着点，也能用不少年月。只是没想到路上被人行刺，他不能不考虑自己一家和冯二他们的安危，额外支出不少。
房屋修葺又花了不少钱；挖密室、地道又是一笔额外的开支；前几日冯二他们离去，又给了三人一笔搬家的安家费, 现在余钱真的不多了。
节流永远解决不了主要问题, 开源才是大计。除了节省, 还得想办法赚钱。但现在开不了源, 就先节流。种菜就是节流的一种方式, 能做到节省。
省下买蔬菜的钱。
但时昭此前是蜜罐里养大的少爷,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种菜这样的事他是不会的；时母也是出身自家，也不懂得农活；艾叶从小在牙房长大, 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粗活也都干过，唯独没种过地。
在青州府那样的地方, 做什么活儿不比种地来前快。
没被卖出去前，平日里人口牙子大都是让他们做各种接来的手工活, 也只有自己吃的才在院子里种那么点蔬菜。
艾叶手工活好，没种过地, 但也见过牙房里一些卖身的汉子种过地, 到是能做出个样子来。
但是南北气候差异, 农作物种植也有区别，艾叶也不知水城这地方暮秋的季节了能种什么菜。
不过好在他心思活络，白日里吃过饭闲来无事时，便跑去附近的田地里看。遇到有人耕种，就跟人聊上几句，问问是什么农作物，怎么栽种。
别人看他小小一个，对城里人看不起的农活感兴趣，也很高兴跟他唠叨唠叨。艾叶就这样学会了当地的一些种植技巧。
有次遇到有人种菜时，聊天中无意得知对方家中正好育了好些不同种类的菜苗要上街售卖，就估摸着院子里的地在种地人那里买了菜苗、菜种回来播种。
别人见跟他聊天还能不出家门做成点小生意，就更喜欢跟他唠嗑了。
时昭当然不可能看他一个人忙活，自己袖手旁观。艾叶买回菜苗，菜种，他就按照艾叶教的方法，跟着艾叶一起劳动。
时母本来也要来帮忙，被时昭劝阻了：“娘在边上看着就行。咱们各司其职。农家都很少有让女儿、双儿下地干活，咱家怎能让娘做这农活。”
其实在乡村，不是家境十分优渥的人家，女儿双儿又很得宠那种，都是要下地干活的。时昭没有经历过乡村的生活，是把青州府城的印象套用在了这里。
不过对时母来说，她自己出生；后来嫁了人，丈夫宠着她，家境优越，她的确没曾受过半点苦。
但那毕竟是以前，丈夫在，她有依靠，自然是当好时夫人则可。但现在家中不在宽裕，儿子和艾叶都在干活，她什么也不做的话，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时昭见母亲为难的样子又道：“家中情况还过得去，不至于要母亲劳作。不过娘以前不是喜欢女红吗，若是现在还有兴致不妨随便做做。”
时母觉得可行，决定改日等县城里赶集时去瞧瞧。那时候县城里有乡下的百姓进城张罗买卖，会比店铺里便宜。
时母有了想法，就被时昭劝回房画花样了，时昭和艾叶继续在院子里种菜。
这天除了撒种种了些萝卜籽、白菜籽外，他们还在院子里种下了些儿菜苗、莴笋苗、花菜苗。
这些都是水城秋冬季节惯常种植的蔬菜，也是老百姓常吃的蔬菜。
忙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两人才把当日买回来的菜苗种完。就还差浇水就完工了。
虽然都是第一次种地，不过地里的菜苗泾渭分明，一眼便能看出哪些是谁种的。
时昭看着自己种得东倒西歪的菜苗，心里有点发虚：“小叶儿，我种的这菜苗能长成吗？”
艾叶看了看时昭种的那边地，根据他学来的种植经验，有的可能真长不成。不过还是得鼓励：“肯定能成，这菜苗好活的。”
心里却想着，明日早上自己得起得更早一点，在少爷和夫人起床之前，把种得不像样的菜苗重新种一下。
菜苗还是买少了一点，院子西边还剩下一点地，艾叶打算再种点花菜苗。卖菜苗的村民曾跟他说过，冬天的时候，在水城这个地方，花菜炒腊肉，那叫一个味美。
艾叶被说得心动，打算多种一点花菜。卖他菜苗那家农户家里没有花菜苗了，他打算等赶集的时候从路过的村民手里买一点。
种完地也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时昭把给新种的菜苗浇水的活担了下来，让艾叶去做饭。一来他不会做饭；二来艾叶那小身板，怕是还没装满水的水桶重。
少爷跟自己分工合作，不是让自己去闲着，艾叶到是没有推却。
分好工，时昭去工具房拿种地浇水的水桶给今天新种的菜苗、新撒的菜籽浇水；艾叶收拾着刚才种菜苗留在原地的农具。
“时家小子，忙啥呢？”一个粗狂的声音打算了正在忙活的艾叶。
是时家田地的租户路过时家还没垒起来的院墙跟艾叶打招呼。艾叶是时家私仆，村里的人都把他归在时家人里。
“是周大叔啊。”艾叶乐呵呵地跟人打招呼，“我和少爷种菜苗呢，等冬天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菜了。”
“种完了吗？”租户周大叔放下抗在肩头的锄头停下来，双手压在锄把上，站在围墙的阙口处观望着问。
“快了，菜苗少了一点，西边还有一点空地。我打算等赶集的时候再去买点花菜苗种上。”艾叶欢快地道，“周大叔，您来看地呢？”
“嗯，上次吵架地里被压坏了一些油菜苗。过了季节，油菜是种不上了，在腾出来的空地上种点别的，不把地浪费了。我今天过来看看都活了没。没活的就再补种下。”
租户周大叔回了艾叶的话又道：“我家菜苗地地有多的花菜苗，今儿太晚了，还要过河，不安全。明儿一早你去我家地里拔一点苗种上，就不用去买了。白费那个钱。”
“啊？”艾叶没想到自家随口这么一说，周大叔要送自家菜苗，“那多不好意思。花菜苗挺贵的，赶集能卖钱的，您还是拿去卖吧。或者我买点也行。你平时卖多少钱一百？我付您钱。”
乡下买菜苗都是一百更一把用稻草绑着买，一百就成了水城一带乡村卖菜苗的计价单位。
周大叔瞅了瞅时昭家院子里剩下的那点空地：“就那点地，能要多少菜苗，二三十根都齐活了。去地里拔，不收钱。时昭儿把地租给我们租金还减半，就几根菜苗哪里好要钱。”
“这……”艾叶想看少爷怎么还没来，这菜苗要不要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别这啊，那的，多大点事。明早记得去家里找我拿啊。”周大叔说着重新扛起锄头道，“我得去地里看看了，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到时就看不见了。”
“哎，好呐。你先忙。”艾叶道。
“记得明早去家里拔菜苗。”周大叔走的时候又提醒了一句。
“哦，好，好的。周叔，谢谢了。”别人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拒绝，艾叶就接受了。
时昭给那些租户租金减半，租户们还是记着情的。前几天还有个租户给他们送来今年自家新收的五斗大米，说让时婶（时昭的娘）尝尝新米的鲜味儿。
艾叶就打算明日吃过早饭，去那个周大叔家拔点花菜苗回来种。
周大叔走后，艾叶把拢在一起的工具装进篮子里，提起篮子往农具房去放了农具，转身往厨房去做饭。
在厨房门前的院子里碰到听到说话声出来又没看见人影的时母，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既然他们有心，那就去吧。以后有什么能帮上他们的，也可以帮帮忙。”时母道。
毕竟要在这里生活，只要别人不针对，人情往来还是需要的。
“好的，夫人。”艾叶答道，“夫人，我做饭去了。”
艾叶去做饭没多久，时昭就把新种的菜苗和新撒的菜种都浇了一遍。
浇完水，这一天的活也就算干完了。做事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一停下来，时昭感觉腰板都不是自己的了。
想起先前艾叶种地时的样子，看起来到还挺轻松。
在干农活上，时昭一个有功夫在身的人，竟然赶不上艾叶一个瘦小的人儿。时昭不得不感慨，真是术业有专攻，自己真得赶紧做个对路的活。
虽然很累，时昭却没有去歇着，而是进了厨房。问艾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给艾叶打下手。艾叶把他往外推：“少爷怎么能做饭。”
时昭道：“前些日子我是忙着家中的设置，现在都忙完了，也不能只靠着你一个人忙。咱们一起做饭，有个帮衬，岂不更好。”
艾叶听了，脑海中浮现出时昭陪在身边和自己一起做饭的画面，脸上也莫名一热，却也觉得那样的场景好温馨。
他红着脸道：“那好。”
说罢掩饰地问时昭：“少爷会做什么？”
好在天色已晚，厨房里油灯比较昏暗，时昭没发现艾叶红了的脸庞，不过他自己到被艾叶这话给问住了。
他哪里会做什么，以前他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
自己这毛遂自荐一下子就被打了脸，时昭有些尴尬地看着艾叶。
艾叶想了想：“那少爷帮我烧火吧。”
说罢艾叶走到灶膛前，给时昭示范怎么用火钳烧火。时昭看着简单，又不要走动，就当休息了，正合适他，就高高兴兴地干了起来。
结果在艾叶手里灵活的火钳，到了时昭手里就不听使唤。
时昭往灶膛里加柴火，没加两次，就把火给搞熄了，厨房里还冒起一大股浓烟。不但呛得时昭猛咳，在案板前切菜的艾叶也被呛得够呛。
艾叶赶忙放下手中的菜刀走去灶膛前查看，灶膛里都被时昭塞满了柴火，完全没有多余的空间。
他赶忙从灶膛里退了些柴火出来，把柴火下面的柴火灰往两边刨了刨，中间留下一个凹槽。然后就着之前燃烧后剩下的红木火灰，对着灶膛吹了几口气，火苗又奇迹般地燃了起来。
随着火苗的燃起，灶膛里不再产生烟雾，厨房里积攒的烟雾也逐渐散去。
整个过程，时昭尴尬地杵在那，连咳嗽都有点不好意思。
艾叶笑道：“少爷，柴火不能把灶膛里塞满了，那样就没有燃烧的空间了。中间那里要留点空隙，方便燃烧。最好用粗点的木头桥起来，柴火才会燃烧得更旺。等里面的柴火然得差不多了，再加柴。”
时昭似懂非懂地再接过火钳：“我知道了。”
虽然他还是做得很不熟练，偶尔还会把火烧灭。但他已经能很快自救，要么学着艾叶那样吹火，要么借助打火石再把火点一遍。
艾叶炒好菜，跟时昭说不用烧火了。时昭放下火钳从灶膛前出来，艾叶看到走进的时昭，忽然哈哈大笑。
“笑啥呢？小鬼头。”时昭莫名其妙。
艾叶提上油灯，把时昭拉到厨房外装满水的大水缸前：“少爷，你自己看看。”
时昭低头，发现自己脸上好多地方漆黑一片，像只大花猫。他想了想，肯定是趴在灶膛前吹火时蹭上去的烟灰。
时昭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艾叶取来毛巾，踮起脚，仔细地给时昭擦脸。时昭突然有种脸上被羽毛拂过的感觉。
“好啦，干净啦。”
时昭还沉浸在自己的感觉中，艾叶在他耳边喊了起来。时昭赶忙站直身子，刚才心里那点恍惚也随之而去。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时昭不由感慨：“以前只知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知道这做饭还有这么多道工序，这么麻烦啊。”
时母道：“你能有此感悟便好。不过也不要自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是。”
时昭点头。父亲去世之后，他是真的才体会到生活的不易。
吃完晚饭，时昭估计是当天干活打了鸡血，抢着要去洗碗，结果刚上手就摔了一个饭碗。艾叶怕时昭把饭碗打没了，家里没碗吃饭，再也不肯让他插手。
时昭心存愧疚，也有好学之心，全程在旁边看着。用心观察艾叶是如何一样样的打理家务。
今日忙了一天，他也累了，得早些歇歇。做完家务，母亲已经就寝，时昭就叮嘱艾叶早点休息，自己也回房睡了。
不过或许是第一次参加劳动，还有了些成果，时昭有些许兴奋，躺在床上倒是迟迟没有睡着，直到子时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就在他快要睡着之际，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利箭穿破夜空的声音。
是有人踩中了他设计的机关……
作者有话要说：
节流真的很难啊，昭昭累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