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咱们这是正宗的溜皮子!
——皮猴子们这般应着。
说白了吧,这窝子,大概除了素日端严雅正温柔惯了的润玉,有一个算一个,包括这会儿正半眯眼缝,揣着自家小毛爪爪的陵端也是一样。
——一字曰:皮!
昔日天墉城上,谁人不知二师兄陵端威名,最是个上山下海满天下折腾的货,上至执剑长老紫胤真人,下至被众口烁金让他带头叫“小怪物”的百里屠苏,就没有对他不头疼的。
就这,没见他敛尽气息,那些人皮也只追吴邪他们,而不敢往他和润玉面前晃吗?
庄睿和齐桓护着申赫一起在陵端身边坐下,看着王胖子那与他肥硕身形不附的灵活手身,上蹿下跳的闪避着,还有兴趣贫嘴:
“哟,八爷爷他们都中场休息了,小哥、天真、张会长,咱们就这么溜着?这不成为哄猫爷一乐,耍猴儿了吗?”
“平身,免礼。”
陵端也是个促狭的,在王胖子做势打千行礼时,干脆的小爪爪一抬,差点儿没封王胖子个“爱妃”玩。
王胖子惊一跟头,差点儿没真冲陵端来个五体投地大礼,不过也没亏,正好闪过张人皮的一扑,摔个四脚朝天还踢开张皮子。
吴邪和张起灵互为臂助,配合无间,二人都把对方护得死死,那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生生给旁人嘴里塞粮,撑得旁观者翻白肚。
“小哥,你心里只有天真没我胖子了,怎么光顾着天真不顾我呀!啊……我滴那个娘也……”
数张人皮给胖子来个十面埋伏,吓得王胖子脸上的肥肉肉都在颤,吓破音了。
“胖子可真行,看破不说破,他也不怕被套了麻袋。”
庄睿剥了一大把松子仁,搓去细皮吹净后,方才放在个景泰蓝掐丝珐琅小碗里,摆在陵端爪前,那殷勤小意真是,合格的猫奴。
这手上侍候猫主子,庄睿嘴还不闲着:
“胖爷,您就别挣扎了,没见小哥他们那儿鸳鸳相抱,张会长又腾不出手,反正你身上有猫爷的符,他们又上不了身,扑一下又不少您块儿肉。”
“少肉胖爷就当减肥了,关键是,这玩意儿他恶心!”
王胖子根本没同庄睿生气,他自来就是个心粗气大的,这些年早习惯了同身边人边调侃边干活,也不把这些当回事。
张日山短匕一挥,一张人皮一分为二,他在这里打生打死,八爷却只拥着他的小孩儿哄,那心那眼,哪里有一丝往日看他时的亲近?
心塞的张日山忽然觉得好累,为什么“他的”八爷还不递给他瓶特饮?
“齐家人,撂了手,就没吃回头草的。”
陵端小爪爪一把一把往嘴里塞松子仁,还时不时就着润玉的手抿上口小酒,那是润玉用甘露酿的桃花酿,桃花可是正经可结仙桃的仙花,酿出的酒果然滋味不同。
醇香甘冽,入口清甜绵润,香气缕缕不绝,入唇不烈,入腹生暖,不枉他与润玉祸祸了那许多的桃花。
张日山听得清楚,旁人就更听得清楚,齐桓就这么眉毛都没抬只一心哄着他的小孩儿,而申赫也笑得眉花眼笑,由着齐桓各种投喂。
小孩儿自从同齐桓表白心意后,就被齐桓娇养着各种投喂,清瘦单薄的身躯已成过往,如今那脸上都有了婴儿肥,小肉肉捏着别提多嫩,让齐桓对自家投喂大业越发上心。
张日山沉了脸,他的年岁心智在对上齐桓时统统归零,所以嫉妒的小气泡在心中发酵,陈年老醋酸上加酸,酸得他的眼角都略显湿红,反手间短匕在自家掌心轻划,扬手时一串血珠飞出。
张家人的麒麟血有镇恶诛邪之功,那些人皮不过是受怨气所驱之物,能惑心迷魂让人自残罢了,对上麒麟血那自是不够看的,血珠沾上后,便自燃化为灰烬。
张起灵眉头轻皱,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麒麟血的功用与短处,张日山这么负气以血破邪,伤损的是自家的命数与康健,别看不过是几滴血,却已让张日山有些头晕目眩浑身发软。
吴邪也皱了眉头,八爷他们老一辈的纠葛,做为吴邪这些小辈是没资格管的,何况这些情念私事。
但,张日山终归与他们交情不同,看他这么失神失态,难免有些心塞。
不过,再心塞,吴邪也不会对着齐桓说什么,这位八爷爷向来主意正,他的事连自家亲爷爷吴老狗也没胆至喙,他就更没胆。
——没见猫爷陵端已经伸出小爪爪,十指尖尖?他还想要自家这张脸,不想被猫爷赐爪留印。
张日山知道自家有些矫情,但心里过不去那坎,他背着八爷南来北去,在地下罗刹海市又数度相托性命,若不是碍着佛爷,就是生腆着脸把自己嫁,也硬嫁给八爷了,哪会有申赫这小孩什么事?
可他张日山是佛爷的副官,是佛爷的堂弟,是佛爷这当兄长的把他养儿子似养大的,做人不能丧良心,所以,不能撬墙角,更不能撬佛爷家的墙角。
然,当日,若知佛爷与八爷会是这般了局,他说什么也会死贴八爷不放。
只如今,张日山后悔了,齐桓也已另有所爱,那小孩儿申赫其实,真的很好。
原本这趟是来找个乐的,结果这乐子给找变了味儿,陵端看着这些个情孽心债的都头大,转头看着润玉,小猫脑袋往人怀里一扎只当不见,闷闷叹气:
“这人若入了情困,也是够受的。”
“这世间有情皆孽,无情不冤,生死苦难都是自择,旁人是帮不上半分的。”
润玉那白瓷般润白修长手指轻轻梳过陵端的毛发,端儿如今这皮毛越发的灿若黄金,光看着都十分养眼,若因此等俗事坏了心情损了毛色岂不可惜?
于是,润玉果断以神识四下查探,想要给陵端找点儿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逗趣,结果……。
没人会想到,这藏着传国玉玺的结穴之地居然会有时空之门,更巧的是,它的另一边是张日山心心念念的过往。
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张日山的执念如此之深,居然就这么跨了进去,全不理后果如何,到是让人唏嘘。
一番探查,那玉玺却不过是唐时的仿品,虽算珍贵,却不是陵端要看的那枚,意兴阑珊后,又见申赫与齐桓过得着实不错,便也安心,去赴故友之约。
悠然是桃花妖,却是个喜欢作媒管闲事的桃花妖,他和陵端的结识,也可称得上是孽缘。
——谁让他真身桃花木上的花开得极好,而陵端却又最喜桃花酿,这好酒自要用好花,这二人,可不就撞上了?
这方世间有玄门,有仙界,也有妖界,人妖混杂,玄门事多,还真不是个清静地。
独悠然这桃林不同,陵端道法通玄,因悠然真身乃为桃木,植根于此绵延百里不绝,行止不便,又是草木之质恐遭天雷。
故,在此方设下结界杀阵大小数十套之多,将这老友真身护得铁桶一般,只悠然能随意进出往来,旁人是断不可入的。
也因此,当昏迷的鬼面出现悠然桃林中,还有人特意告之请他传话给陵端时,悠然才会如此惊讶。
而就在悠然救治昏迷的鬼面时,他并不知晓,一个想向他求姻缘的盲女在林外徘徊良久,却无径可入,终是离去,随后被嫁邻镇一生平顺。
——冥冥中一条掺杂着噩运的红线,就此断开,也让一对少年男女的命数各有改变。
陵端没想到沈念会把鬼面丢给悠然,更没想到昏迷良久醒来的鬼面会直接忘尽前尘,因他为悠闲所救,故由悠然取名,云逍。
——浮云悠然自逍遥,你俩这是在撒狗粮吗?
云逍是个怕寂寞的,悠然自然不会拘着他,于是二人常结伴出游,这一游便坏了。
悠然本体乃是桃木,桃木乃玄门克制阴邪之物的常用所需,悠然乃是千年桃花妖,桃木百年已是难求,千年更是求之难得之物,又如何不招人觊觎?
仙道盟虽是玄门,但只是人间门派尘心念杂,离那仙门正宗自然差上许多,对妖类精怪只知诛杀利用,却不解天道。
因此,悠然与如今跟凡人没两样的云逍只能逃。
悠然千年修为自然不差,但云逍却是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全然的弱书生,那些仙道弟子只知云逍与悠然是一路,才不理云逍是不是凡人,悠然为护云逍自是分身乏术。
千年老妖为护凡人被追杀得狼狈,还被正巧上门讨酒喝的老友撞见,悠然觉得,自家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不过,那十数个仙道盟的弟子也是可怜,这寒冬腊月天,不光身上的法器银两被陵端给搜刮干净,连身上衣物也被打劫,也委实可怜。
——要不是故友相见收敛三分,这些弟子连单衣也剩不下,非光腚不可。
就这样,还让陵端用天雷轰了个皮酥肉嫩香喷喷,再加把香料都能片一片直接上桌。
“端儿,你这喜欢玩雷的性子,是半分也没改呀!”
悠然轻笑,他的老友,还是这般的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