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舟自觉理亏,轻咳一下低声说:“请你吃饭。”
陈子楠伸出三根手指,很快又变成一个巴掌:“三次、不,五次!”
程舟点头:“没问题。”
说是让陈子楠来帮忙,但实际上动手的还是程舟。
陈子楠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
他现在只是一个开车的。
没有工资、不,甚至连车都是自带的,倒贴司机。
程舟匆匆忙忙一头扎进房间继续收拾江瑭的东西,陈子楠坐在离江瑭比较远的沙发上,略显局促。
江瑭放下手里的果汁杯,问他:“你要喝点什么吗?家里有果汁和牛奶。”
“不不不——”陈子楠连连摆手,“你坐着就行,我自己去倒杯白水就行。”
他说着,几乎立刻就从沙发上弹射起来,飞奔进了厨房。
江瑭:“……”
他瞅了一眼正在整理行李箱的程舟,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瞧把孩子吓的。
江瑭的东西本就不多,程舟似乎生怕他反悔,因此收东西的动作非常迅速,没一会儿就把所有东西打包好了。
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两个箱子以及几个大收纳袋,陈子楠想顺手帮忙拎一个,却被程舟狠狠瞪了一眼,又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算了,狗情侣的事,他不多管。陈子楠心想。
他只要安安静静当好他的司机就行。
程舟和江瑭依旧坐在后排。
江瑭习惯性地看向车窗外,一手轻托着腮,另一只手自然垂落搭在腿上。
程舟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然后又看了他一眼。
如此重复几次后,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江瑭垂放在腿上的那只手。
发热期之外的时间,江瑭的手总是带着微微的凉意。
微凉,却柔软。
手感很好。
程舟不敢握得太用力,握住后就收回视线看向窗外,耳根却红得厉害。
察觉到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轻轻动了下,程舟以为江瑭不愿意,眼神刚黯了一分,手就被人反握住了。
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皓白和微黑的小麦色交织,奇妙的和谐。
程舟微微一怔,偏头去看江瑭,就见他冲自己笑了一下,笑容柔软又干净,桃眸里像映着星星。
程舟便也笑了。
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家发小傻乎乎笑容的陈子楠:“……”
狗男男!.jpg
把两人送回宿舍后,陈子楠找了个借口直接溜之大吉。
程舟把行李放在了客厅:“我先收拾一下房间,给你腾一半的位置。”
他说完顿了顿,又问,“一半够吗?要不我给你多腾点,我东西不多,占不了多大地儿。”
江瑭摇摇头:“一半就够了,画具放在另一个房间的话,我的东西也不怎么占位置。”
程舟便又冲他笑,根本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他一边收着东西,一边无意识地哼着歌。
江瑭搬回宿舍了,甚至还和他住在一间房,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和小情侣确定关系后同居,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程舟拉开衣柜,视线落在被他挂在衣柜里的那条毛巾时,嘴里哼着的曲调戛然而止。
米白色的毛巾,是江瑭之前的那条毛巾。
程舟一脸心虚,连忙扯下毛巾,准备找个黑色塑料袋扔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但他的动作突然又一顿。
扔掉……似乎还有一点舍不得。
程舟偷偷往房间外看了一眼,见江瑭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动静,便把毛巾团吧团吧,塞到了衣柜隐蔽的角落里。
藏在这里应该不会被发现,程舟心想。
收拾完屋子后,程舟收到了自家律师的回信。
从江瑭手里拿到了伤情鉴定后,他立刻就把资料交给了律师,并跟他说明了情况。
律师说,有这些伤情鉴定在,可以让江武进去蹲三年。
程舟眼睛一亮。
三年虽然不长,但是三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
那时的他和江瑭肯定已经关系稳定,江瑭可以住在程家,他们甚至可以跑去国外结婚领个证。
有他在,江武不会再有机会踏入江瑭的生活圈。
想到未来还没发生的事,程舟都觉得心脏飘飘然。
他看了一眼对面房间里的江瑭。
除了平时的兼职之外,江瑭也会接一些零散的画稿单赚钱。
对面那间房已经布置成了画室,少年正坐在画架前画画,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恬静又岁月安好。
程舟一时看愣了。
等回过神后,他突然看了一眼衣柜中挂着的,那套许久没被他穿过的赛服。
江瑭都这么努力……
他似乎也没有理由继续这样颓废下去了。
*
第二天,程舟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上。
正在做训练的陈子楠被身边人推了一下:“你瞅瞅,那不是程舟吗?”
陈子楠:“程舟?怎么可能,你看错——”
他抬头望去,声音戛然而止。
真的是程舟。
时隔三个多月,程舟终于又回到了训练场上。
陈子楠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睛揉了又揉,看到那人被教练叫到一旁,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骂,又心酸又欣慰。
趁着休息,他偷偷给程舟的父亲程东明发了个消息。
程东明:【好的,我知道了。】
【子楠,这段时间谢谢你,一直在帮我开导小舟。】
陈子楠却说:【叔叔,这次真不是我的功劳。】
【确实有人帮了他,但不是我。】
陈子楠大概猜到了,程舟突然想通回到训练场的原因。
恋爱确实容易使人降智,但一段健康的感情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任何良药都要管用。
程东明问:【是谁?】
陈子楠想了想:【叔叔,您还是自己问程舟吧。】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您主动沟通,才能得到解决。】
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旷练了三个多月的程舟挨完训,冲陈子楠扬扬下巴:“干什么呢?走了,去训练。”
陈子楠收起手机,猛地跳起来,和以前一样给程舟来了个虚晃一枪的锁喉,又用力拍了拍程舟的肩膀说:“走!去训练!”
*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程舟重新回到训练场,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没多久就几乎摸到了自己的巅峰成绩。
而在程家律师的帮助下,江瑭对江武进行了起诉,江武喜提三年的铁窗泪。
唯一让程舟心里惴惴的,是他至今还没有成功转正。
江瑭没有主动提,程舟便也不敢问,生怕自己催急了在江瑭那里减分。
反正……
试用期准男友的权限,和正式男友也没什么区别。
程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晚上,陈家的酒吧。
程舟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酒吧。
他和陈子楠依旧坐在二楼那间包间,他们今天的训练结束得比较晚,江瑭的课结束得比他们早,便先程舟一步来了酒吧。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程舟捧着橙汁,视线在楼下舞池中扫荡,迅速捕捉到了目标身影。
少年今天穿着米白色的宽肩运动背心,背心是小v领,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锁骨,以及坠在锁骨中间的红绳和鱼形玉坠。
程舟的眼神微暗。
别人不知道也看不见,但他却还记得,就在那条玉鱼下方不远处,就留着他的痕迹。
密集的一小片,铺开在那片皑白的皮肤上。
衣服的领口刚巧遮住了那里,没有露出分毫。
程舟喉结滚动,喝了一大口橙汁。
一旁的陈子楠看看他,又看了一眼舞池里的江瑭,小声问:“大舟,你怎么不下去和他一块蹦迪?”
程舟闷声说:“他在工作,我不打扰他。”
说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却写满了‘我不开心’这几个字。
陈子楠几乎以为他喝的不是橙汁而是柠檬汁,闻起来格外酸。
舞池里的人很多,音乐舞动的时候,江瑭又是人群之中的焦点,耀眼到全舞池的人都会一直对他投以注目。
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但程舟知道,江瑭喜欢在舞池里的感觉。
江瑭选择留在这里继续兼职,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因为热爱。
程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去单方面的不允许江瑭再去碰他所热爱的事物。
那样霸道的爱对江瑭来说,是一种束缚。
程舟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而被束缚住。
程舟闷闷地又喝了一大口橙汁,嘴角撇得几乎能倒挂油壶。
人群中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抬头望了过来。
少年的桃眸外晕着银灰色的眼影,眼尾眼线把他的眼睛拉得极为狭长,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有攻击性。
江瑭冲他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程舟心脏骤然漏了一拍,刚刚还耷拉着的嘴角顿时上扬,眼里都浮起亮光。
只是一个笑容而已,就让他刚刚的烦闷烟消云散。
下一秒,江瑭突然摘下了脑袋上的帽子。
和他们第一次在这家酒吧见面时那样,少年用力把帽子扔向了二楼包间。
仿佛一次场景重现。
但这次的白色鸭舌帽并没有落入程舟的怀里,而是被程舟提前伸手接住,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一旁的陈子楠哇哦一声:“恭喜你啊大舟,终于凑了一对黑白双煞!”
程舟却没有功夫理他。
舞池里的少年冲他挑眉,嘴唇无声地开合,程舟辨认出他想说的话。
少年说:“来吗?”
当然要来。
程舟几乎立刻转身飞奔到楼下,穿过层层人群站到了少年身边。
程舟心脏跳得厉害,他虽然经常来酒吧,却很少去舞池,一点也不擅长蹦迪。
他甚至怀疑,如果和江瑭一起来的话,他会不会紧张到闹出同手同脚这样的笑话。
但当江瑭主动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后,程舟的顾虑便全部消失了。
他满心满眼只剩下身边的少年。
少年微凉的手心,时不时蹭过他肩臂线条的柔软指腹,时而靠近又迅速撤离的身体……
一举一动间的欲迎还拒,每一下都勾得人心弦颤动。
程舟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
江瑭当然和别人跳过双人舞,但就连周围的人也看得出来,江瑭这一次的双人互动,和以往大相径庭。
没有了冷漠的疏离感,没有了内敛而又克制的退缩,只有外放而张扬的主动引/诱。
哪怕只是一次短暂的眼神对视,都能让人感觉到几乎能拉丝的张力。
舞曲结束的那一刻,清瘦少年抬手勾住高大少年的脖子,仰头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
程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而有些懵,但只一瞬他便回过神,扣住少年的身体更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在这么多人面前接吻,和直接和大家官宣他是他的男朋友,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亲吻结束的那一刻,双方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跳跃的那一簇,名为不满足的火苗。
江瑭舔了舔唇角,拉着程舟就往人群外走。
人群里有人起哄着问:“这是你男朋友吗?”
江瑭冲那人微微一笑说:“不是。”
程舟抿了下唇,心底陡然升起些许失落,但他紧跟着就听见少年说:“但迟早会是。”
少年回头,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程舟呼吸一窒,胸腔里骤然迸发出明烈的火花。
江瑭拉着他来到了后台的换衣间。
自从知道江瑭是陈子楠的朋友后,酒吧经理就给江瑭准备了一个独立的换衣间。
换衣间的门砰一声被关上,还咔哒一声上了锁。
程舟被江瑭按着坐到了化妆椅上,少年长腿一抬便坐在他身上,低头和他接吻。
换衣间里开着空调,但空调出风口里吹出的凉风,却根本压不住两人体内奔涌的热意。
程舟仰着头,一手抚着少年修长的后颈,另一只手握在少年细韧的腰侧,蜷起的小拇指无意间带起少年的衣服下摆,露出的那一小片皑白上,黑色的纹路由浅至深,逐渐蔓延扩大。
江瑭被他亲得眼眶发热,银灰的眼影都无法遮掩他眼尾的胭红。
亲吻的间隙,程舟问他:“要在这里吗?”
江瑭稍稍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一头带着自然卷的短发被固定在脑后,只有几缕垂在额旁,精致的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情与谷欠。
少年哑声低笑,魅魔的魅态在此刻毕露无余。
“不可以吗?”他问。
程舟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江瑭,哪怕是以往魅魔的发热期,江瑭的主动中也总会带着点羞涩。
不会像现在这样——
仿佛平静海面中骤然出现的暴风眼,狂放的、热烈的,带着吞卷一切的汹涌。
“程舟,我想要,就现在。”少年轻咬着他的鼻尖,呢喃低语,“给我。”
程舟理智尽失,溃不成军。
哗啦一声巨响,是化妆桌上的东西被扫到地上的声音。
程舟起身抱起江瑭,把他放在了化妆桌上。
身后是光滑的镜面,江瑭的后背被迫贴紧镜面,冰凉的镜面很快带上热意。
结实的实木化妆桌,都有些承受不住地发出响动。
动作间,程舟不忘问他:“江瑭,你刚刚说迟早……迟早是多早?”
少年的手搭在桌边,手指紧紧捏着桌沿,指节用力到泛白。
“当然是……看我心情。”江瑭咬着下唇,艰难地回答他,“说不定哪天,我一开心……就、同意了……”
程舟眼底情绪剧烈翻涌。
江瑭被迫翻了个身,手撑在了温热的镜面上。
他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少年眼尾通红,仿佛哭过一般,唇色更是红得旖旎,下唇上印着几枚深浅不一的齿痕。
魅魔的魅纹已经攀至少年颈侧,白与黑的交织中透着红,在空气中晃出一片色彩繁杂的光影。
江瑭呼吸灼烫,浅白的雾很快就在镜面上蔓延开,掩住了镜中少年的姿态。
墙上时钟内的指针滴滴答答转动不停,绕了一圈又一圈。
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刻,程舟突然回过味来。
江瑭刚刚说,迟早是指看心情,而不是看表现。
怀中的少年垂着眼帘,似是正在平复心情。
程舟低头,在他凌乱的发丝上亲了一口,眼底划过一抹餍足之色。
只看心情不看表现……
那是不是说明,他的表现,其实已经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