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 就在纪夏阳以为电话不会接通的时候，那头传来一个慵懒醇厚且富有磁性的男声。
“喂。”只这一字，纪夏阳几乎就肯定了这人一定是个雍容闲雅的谦谦君子。
“找你爸爸干嘛？”
这......
这就很难评, 纪夏阳闭着眼翻了个白眼，愿意自戳双目双耳，求上天赐予一双没听过后半句的新耳朵。
“你小子再不好好说话就把你毒哑。还有，大晚上你睡什么觉，嫌疑人锁定了吗？证据证物都找到了吗？案子破了吗？你就睡觉。”
项漠对谢睿这狗东西不会说人话已经司空见惯了, 当年在警校的时候就因为嘴贱没少被一群人追在屁股后面揍。
“当然，我又不像你那么废物，破个案子得要个十年八年, 丢不丢人。”
这句正正好戳中了项漠的软肋, 平常只要谢睿一提这事儿，项漠准炸毛。
谢睿躺床上满意的舒了口气，等着那边项漠急眼，只是今天却是有所不同。
“哎？你小子，有长进啊。”
“那个案子我们已经找到嫌疑人了。”项漠的声音不像是找到嫌疑人，有点闷有点无奈。
谢睿收起玩笑的心情，“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找到嫌疑人你不是应该高兴吗？这是什么动静？嫌疑人死了？”
除了这个解释, 谢睿一时想不到项漠低沉的理由。
“这个嫌疑人是当年案件的当事人。”
谢睿眉头一皱, 当事人？这个案件他从前只是听说。再次见到林欵之后, 他才知道林欵也是那个案件的当事人之一。
林欵......
林欵现在就在荆江！
谢睿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来, 睡衣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一旁, 露出里面精壮结实的肌肉。
快速的跑到衣帽间, 睡衣被随意的一扔, “你刚才说案件的嫌疑人, 人已经被你扣押了是吗？”
“当然，既然是嫌疑人，一切都按照流程走。”
项漠听到谢睿那边的动静，嘴角一勾。
谢睿快速换好衣服就往外走，“你最好知道，他只是嫌疑人，在那之前，他还是一名警察。”
这话听在项漠耳里，怎么都有一种威胁的意味，但是更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种护犊子的感觉。
“哦？”
这一声，可谓是悠扬婉转又饱含深意。
谢睿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谢了兄弟，这次我记下了。”
项漠满意的看着挂断的电话，这是第一次被谢睿挂电话还这么高兴的，毕竟能这小子欠人情可不容易。
这小子这辈子啥都吃就不吃亏，这人情他可得好好用。
纪夏阳胳膊轻轻碰了碰项漠，“师父，你这样算不算是通风报信啊。”
项漠疑惑的抬头看了眼纪夏阳，“什么通风报信，我不就遇到案子的问题有些疑惑不解，问了问同校的优秀杰出代表嘛！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不可能有一点。”
纪夏阳很识时务的摇头 ，好好好，学到就是赚到。
“那不就行了，还有这手机不要乱翻了，陶大队问起来你就如实说，这手机里就是洮阳分局那边的同事，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纪夏阳点头，“那个黎花女士？”
“哎！你小子，那是谢睿的亲妈，警属，懂？”
项漠站起来给了纪夏阳一个爆栗子，“行了，这么晚我还以为有什么大案子把人喊起来，回去休息吧，明天怕是不太平。”
项漠送走了纪夏阳，有些犹豫的看向关押林欵的方向，最后还是跟在纪夏阳身后回了自己的宿舍。
林欵安静的坐着配合张琮，“师兄，老师的遗体最后找到了吗？”
“没有，我们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地上遗留的血迹。只有你们两个的。”
张琮着重的强调了最后一句，林欵默默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靠墙闭目养神。
“林欵，师兄原本只是想要了解当年的真相，我没想着把你......”
张琮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林欵跟着他上楼从没设防，结果被人戴了手铐关起来，如果是他可能也会生气吧。
“师兄，这不怪你，就连我自己现在也糊涂了，我知道的真相是不是就是当年全部的真相。”
林欵动了动自己的右手手腕，即使只是短暂的戴了手铐，但是那种触觉好像一直都在。
冰凉，带着寒意的禁锢，这不由的让他记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张琮立刻看向林欵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林欵却不肯再多说什么，沉默的拒绝了张琮想要探究更多的想法。
“他说了吗？”
“没有，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琮有些为难的看向白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不然不会直到现在才回来。”
“不一定，你多去看看他，他对你和别人还不同，毕竟你们同出一门，他对你不会太戒备。”
白钧说完就离开了，张琮看着手边的箱子，这里装了林欵的DNA样本，这根本没有再验的必要。
谢睿挂断项漠电话后，马不停蹄的就往钱昌淼家跑。
门口的警卫看到这么晚谢睿竟然还来找钱昌淼，就知道有很重要的事情，立刻就放人进去了。
谢睿的车子稳稳的停在钱昌淼家楼下，火都没熄就大步进了楼道门，三步并作两步就敲响了钱昌淼的家门。
只是敲门的动作极轻，深怕吵醒了里面的人，门从里面打开，钱昌淼轻手轻脚的把人带到书房关好门才松了口气。
“你小子大半夜的打电话还非要见面说，到底什么事？”
“林欵回荆江市局被扣押了，这事儿您还不知道吧，当年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您能跟我说了吗？”
谢睿没时间绕弯子，直接了当，毕竟当年林欵卧底可是钱昌淼一手策划的。
钱昌淼听完一愣，眉头紧皱，“谁扣的？”
“还不知道，那边只是说林欵被当嫌疑人扣押了，具体的情况应该不方便透漏。”
谢睿根据刚才钱昌淼的神情判断，这件事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你们当时为了让林欵顺利的卧底奥里西斯集团一定做过些什么，他老师到底死没死？”
“死了。”钱昌淼肯定的回道。
谢睿一愣，“就算是让林欵卧底，也不能真的牺牲一名警察吧，这里面的内情您肯定知道。”
钱昌淼伸手想要拿烟，最后看了一圈，家里的烟都被梅香收起来。
谢睿适时的递了一支过去，钱昌淼接过却没有点燃，只是捏在手里。
“当年真的有人袭击了姜君浩和林欵，两人伤的都很重，是林欵联系了荆江市局的白钧，请求支援。”
“支援的途中，林欵又一次打电话传讯，说姜君浩伤太重没能等到救援就死了，只到这里 ，林欵那边就再没有传回去消息。”
钱昌淼把烟放在鼻下轻嗅，“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林欵和姜君浩都不见了，只剩了两人躲避时留下的血迹。”
“只有林欵和姜君浩的血迹？”
谢睿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如果是被人追杀，以林欵的身手，那些人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只留下了混乱的脚印，事后也没找到匹配的对象，根据林欵后来回忆，那些人黑衣蒙面，属于境外，出手干净利落，他意识消失前曾经被□□击中过。”
钱昌淼最终还是把那支烟递还给谢睿，“你梅姨不让我抽，你还是拿走吧，免得我忍不住，又得挨一顿说。”
“那他后来为什么联系的是你，不是白钧？”
谢睿嫌弃的接过，妻管严！
钱昌淼扭头看着谢睿，“想知道？”
谢睿给了他一个白眼，这还用问吗？
“那是另外的价钱。”
“什么？”谢睿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糊住了，他听到了什么大胆的发言。
钱昌淼直接站起来赶人，“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手头的案子不是还没结嘛，该干嘛干嘛去，这件事不用你管。”
谢睿反手就握住钱昌淼的胳膊，“钱局，庞善华和孔诗雅的案子基本可以结案了，但是孔诗雅案和之前于胧案都和器官买卖有关，根据线报，这两起案子都是奥里西斯集团的手笔。”
“然后呢？”钱昌淼挣了几次都没成功索性不动了。
“林欵卧底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很多内幕，我申请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彻查奥里西斯集团在我国的犯罪活动。”
“嘿嘿，钱叔~”
钱昌淼这次用力扯回自己的胳膊，嘴角一抽一抽的，真恶心！
“你先结案，之后我会安排。”
好不容易把瘟神送走，钱昌淼准备回去睡觉，谁知扭把手发现门被锁了。
“媳妇儿，这次真不怪我，是谢睿那小子非要过来，可不是我叫他来的。”
“媳妇儿，你开开门，我进去和你解释行不行？”
“媳妇儿？”
喊了半天，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钱昌淼无奈的去钱铎的卧室抱了床被子，叹着气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还不是你把他惯得没边儿了，怎么最后睡沙发的还是我呀。”
“你爱睡睡，不爱睡去门外睡去。”
梅香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卧室传来，钱昌淼立刻裹好了自己的被子。
“不用了媳妇，这里就挺好的。”
谢睿抬头看着客厅的灯亮了又暗笑了起来，这老头子又被赶到客厅睡了，真是太没出息了。
天上圆月高悬，月光如水，为这朦胧的夜色增添了些许的神秘。
窗口露出的点点灯光映射出的光线与这满天的银辉凝成银链一直通向更远的南方。
不知道林欵睡了没，他那么讲究又有洁癖的人，怎么能待在那种地方呢。
林欵透过窗户的空隙，满天星河伴着明月的清辉照亮了这沉沉的暮色。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林欵。”
墨色的浓云在刹那间掩去了如水的银辉，徒留繁星点点试图照亮这一隅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