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稳稳的停下, 林欵就看到小阳正一脸焦急。
“哥，快跟我走。”
“怎么了？”
林欵被小阳拖着往里走，连身后的阿莫的都没看到。
“少爷, 留步。”
阿莫挡在两人身前，目光森然。
“滚开。”
小阳抬腿冲着阿莫的面门而去，阿莫身体后弯躲开这凌厉的一击，但很快再次挡在两人面前。
“哥，你先去。”小阳示意一旁的人待着林欵先走, 自己则欺身上前和阿莫过了数招。
一旁的大汉立刻为林欵引路，“黎总来了之后直奔黑老大的屋子，脸色很难看。”
林欵再次回头看到阿莫有些着急的样子然后才跟着人离开, 只是回头的瞬间, 嘴角的笑意轻扬。
来到黑鳐的屋门前，门口站着的人看到林欵如临大敌，一人犹豫再三还是站了出来。
“少爷，老板在里面，请稍等。”
“好。”
那人没想到林欵这么好说话，心里的大石落下，感激一笑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倒是林欵身边的人着急了。
“少爷, 飞狐老大说黑老大那边有很重要的情报, 您......”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欵阻止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黑鳐那里有情报, 那就是为黎曼准备的。
四周的警戒都换了人, 看来黎曼很重视这次谈话, 那样最好。
没过多久, 面前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黎曼的身影一点点出现。
抬眸的瞬间看到林欵就那样站在阳光里，眉眼舒朗，清风霁月。
余光看到黑鳐歪斜的坐在轮椅里，胸前衣襟凌乱，脖颈处有明显的掐痕，灰白脸上浑浊的眼珠正定在他身上。
缓缓轻眨，透着狡诈的目光将黎曼上下打量了个遍，然后猛地大笑起来，直到呼吸急促咳嗽起来。
风中残烛，苟活罢了！
黑鳐收起笑意，看着黎曼一步步走了出去，深深的将胸腹间的浊气吐出。
“你早知道？”
林欵随性一笑，梨涡清浅，阳光在他的睫毛下打出一片阴影。
“不算很早，老师或许知道的更早。”
黎曼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极致的隐忍，眼睑处肌肉微微抽搐，盛怒之下竟笑了起来。
“你特意把黑鳐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吧。”
林欵敏感的察觉到四周脚步纷乱，人影攒动，不多的时间，已经将林欵围在正中。
“既然如此，就都给我去死，下了地狱投了胎，你们还是一家人。”
黎曼话音刚落，武器上膛声密集，四周的人开始缩小包围圈。
“给老子放下武器，否则炸死你们。”
一声暴喝，小阳正站在一处矮楼顶，一手拿着大喇叭，另一只朝着众人挥了挥。
黎曼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正是一个遥控器。
“他在这里，我不信你敢按下去。”
林欵被黎曼的自信搞得有些无奈，早就和小阳说了别整那些没用的，让人笑话。
“都说了让你别进去，非不听，坏我计划。”
小阳嘟囔一声，委屈的看着林欵。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胡闹，你理解一下。”
林欵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拿小阳没办法的模样。
这一幕刺痛了黎曼那颗高傲的心，他对谁都好，除了自己。
“跟我走，这里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们离开这里行吗？”
话说出口的时候，就连黎曼自己都愣了一瞬。
林欵眉心一跳，后退一步，拉开和黎曼的距离。
只是小小的一步，仿若是一条蓦然出现的天堑，再难跨过。
“呵。”
一声低笑，满是自嘲，黎曼眸光抬起落在林欵身上时，再无半点温存。
“绑起来带走。”
黎曼身后走出一人扯了扯手里的绳子走向林欵，林欵身后的人也跨步上前，将林欵挡自己身后。
林欵轻拍了拍面前的人，那人虽然不解但还是让开身。
“今天专程来和你道别，如果你愿意束手就擒，或许......”
林欵话没说完，黎曼眼中凶光毕露，腰间的手/枪握在手中，就在刹那间，子弹擦过林欵耳迹直直定在黎曼的右手。
手中的枪落地，黎曼痛呼一声后退半步。烟雾弹几乎是黎曼中弹的同时就落在了院中。
林欵趁着混乱出了这处院落，小阳一跃而下，冲到了林欵面前。
“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谢睿呢？”
小阳笑嘻嘻的指了指远处，那里同样有激战声，只是比之这边更为激烈。
配合警方行动，林欵单独将黎曼留在这里，为的就是不让他有机会指挥那些人的行动。
只是这样的行为过于大胆和冒险，就像现在。
黎曼反应过来的瞬间，左手夺过身边人的枪，对着林欵离开的方向胡乱的扫射。
林欵手臂上一道子弹擦伤，染红了大片的衣服。
隐约可以听到黎曼在里面的怒吼声，然后林欵亲眼看着远处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蘑菇云即便是相隔较远，依然可以感受到地面的晃动。
“怎么回事。”
林欵惊声询问，小阳亦是一脸茫然。
“不是我安排的。”
直觉这不是警方弄出的动静，林欵转身就准备往那边跑。
只是里面黎曼喊话的内容留住了他的脚步。
“死透了，碎成渣了。”
院中只有黎曼一个人还站在原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黎曼带来的人都被四周狙/击手击中倒地，多数都昏了过去。
一门之隔，林欵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焦急。
“你干了什么？”
“当然是埋了点真的炸弹啊，你以为我和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样，只会弄点假的东西糊弄人吗？”
黎曼笑的极为放肆，抬头看着远处的火光甚至闭眼大口呼吸，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
林欵握着枪的手紧了又紧，“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善恶不可以同道。我们就此别过。”
林欵说完，转身就跑。
黎曼左手在林欵转身的瞬间对准了他的背心，扳机扣响的时候，林欵被小阳一推向前扑去，紧接着第二枪打响的时候，接连又是两声枪响。
小阳翻身站起来，将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个遍，庆幸一笑，转而伸手将林欵拉了起来。
林欵枪口还残余着一丝余温，顺着小阳的手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安抚的拍了拍小阳。
天上层云遮盖了刺目的日光，黎曼身体不住的颤抖，嘴角被鲜血染红，身体的力气在快速的流逝，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苦笑一声，他这一生何其的可笑，就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林欵蹲在黎曼身边，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有些艰难的聚焦在林欵的脸上。
“我究竟是谁？”
林欵俯低身体靠近他，“你就带着这个问题永远的抱恨黄泉吧。”
恶魔的低语，黎曼就那样看着林欵匆匆离开的背影，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只有自己逐渐慢下去的心跳。
面纱般被阳光撕裂的云层，浅蓝色的天幕上，流云带着金边，最终定格在一双逐渐浑浊的眼中。
“黑老大，你竟然能在林欵手中活到现在？”
黑鳐看着一身藏蓝色西装的黎曼一步步走近自己，清淡的浅笑中，带着层层杀机。
“我自然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是吗？我倒是也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能让林欵放过你这个差点杀了他的人。”
黎曼拖过一旁的椅子坐在黑鳐的对面，解开西装的纽扣，姿态闲适慵懒。
“你确定要听？你明知道林欵留着我就是为了等你，你还是想知道？”
正是因为黎曼知道黑鳐竟然还活着并且这个消息就这样传到自己耳中的时候，他心中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黑鳐手中掌握的东西竟然和自己有关，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今天坐到了这里，只为了那个答案。
黑鳐见黎曼态度坚决，凹陷的颊上闪过一丝快意。
“你的身世。”
黎曼转动戒指的手一顿，他的身世？
“你是想说我母亲的事？那就不必了。”
黎曼作势就要起身离开，黑鳐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不是姜君浩的儿子。”
黎曼耳中炸雷般轰的一声，四肢发麻，面上的肌肤快速收缩。
黑鳐深知这句话会对黎曼产生怎样的冲击，所以说完之后静等着他吸收这个消息。
黎曼心里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想法，可看到黑鳐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的信念就开始动摇了。
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算了，可再加上林欵，这句话的分量就不同了。
林欵肯留着黑鳐到现在。
如果不是这样的重磅消息，黑鳐早死了八百回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如同跗骨之蛆，覆遍全身后开始啃噬他的大脑。
“你有证据？”
四个字出口的瞬间，黑鳐爽朗一笑，完全确认了黎曼的心思。
“自然。”
黎曼牙关紧咬，嘴唇蠕动，最后挤出两个字，“给我。”
“当年就是我把你换了真正的黎曼，我就是人证。”
黎曼冷嗤一声，“物证呢？”
如果只凭借黑鳐这一张嘴就相信他的话，自己就是真的傻子。
“难道你从没觉得你和你父母没有一点相似吗？”
黎曼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和姜君浩没有一点相似，就连看着死去母亲的照片，那双梨涡相似的人都不是自己。
“你母亲曾经救过我，所以当她拖我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时，我没有拒绝，而且，这也是制衡你父亲的手段之一，我很乐意帮忙。”
“那个孩子呢？”
“自然是在他该在的地方。”
黑鳐故作神秘的挑了挑眉，“只要你肯帮我离开林欵的制挟，不用他林欵我也能帮你顺利接手我所有的产业，过后我就隐退离开这里，你想知道的到时候我和盘托出。”
黎曼也是一笑，然后站起身，就在黑鳐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喉管处一阵剧痛，大嘴张开想要呼吸，黎曼眉心一皱，抽出手帕压在他嘴上。
死亡的恐惧在此时有了实质，就连失去作用手臂都轻轻动了一下，不过终究没抬起来。
黎曼轻蔑的掐着时间松开手，黑鳐胸口剧烈的起伏，顾不上喉间的疼痛，他此时觉得空气都变得清甜了。
“我从不接受威胁，交出证据我保你一命，否则现在就送你下去见阎王。”
黑鳐咳嗽声慢慢停了下来，眼睛血丝密布，因为之前的窒息，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打湿的痕迹。
“救我出去，我就给你，不然你现在就动手。”
即使刚才在生死间转了一圈，黑鳐依旧不见惧色，多年来生死边缘游走，他自然知道证据一旦交给黎曼，他必死无疑。
不论证据的真假，黎曼不会留着他这个知情人活着。
“我的来处总可以告诉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黑鳐笑的极为畅快，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挑一个月份和黎芷差不多的，黎芷什么时候生，我们什么时候剖，人死无来处，确实不知道了。”
心脏像是被针刺过，那些供体的亲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人命如草芥，这是他自小的认知，在此刻被反噬到了自己身上，果然是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
浓烟密布，放眼望去，一片空地上，抱头蹲着许多人，一旁还有警察荷枪实弹看着他们。
林欵在人群中不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爆炸的地方进进出出许多人，林欵等不及就要往里冲。
紧随其后的小阳一把拉住林欵，“哥，里面的情况我们不了解，这样贸然冲进去很危险。”
“管不了那么多。”久久不见谢睿的林欵这时无暇顾及那么多，挣开小阳的手就冲进了滚滚浓烟中。
眼看着林欵冲进去，小阳生怕落后，也跟着冲了进去。
浓烟阻挡了视线，林欵压低身体，有衣袖遮挡口鼻，大声呼喊着谢睿的名字。
只是周围声音嘈杂，林欵寻找许久都不见谢睿。
小阳跟着林欵冲进去，前后不过一分钟就失去了林欵的踪迹。
索性也跟着寻找谢睿，脚下偶有人被钢筋水泥压在下面。
他立刻上前检查，多数都已没了生命迹象。
继续往里走，一块石板压在钢架上，而钢架下正躺着一个人。
听到有人靠近，那人都没有动静，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小阳疾步冲了过去，扫开面前的阻碍，正好看到了那人的情形。
双腿被压，左臂被钢架刺穿钉在地上，脸上灰尘和血迹交错。
看清那人脸的时候小阳一愣，甚至忘了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