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大军东北部, 狰狞的墨绿鬼旗遍布,于罡风中猎猎飞舞——正是沈若水大军的驻扎之地。

  虽同为魔道,沈若水营地的氛围却与七杀戎狄处截然不同, 几乎见不到高声喧哗的魔修。

  今日沈若水不在帐内,守门弟子压力顿减。

  这几个守门弟子都曾是与宇文珏、沈若水一同堕入魔道的前太一宗精英弟子, 原本在太一宗便胡作非为,到魔域后更是如鱼得水。

  唯一不满的,便只有宇文珏成为幽冥鬼主后,更加重用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鬼修, 反倒把他们这些入魔的精英弟子全数划给沈若水管理。

  但若只是如此,倒也不会惹得这些弟子心中有太多不满, 但宇文珏偏偏把几个太一宗心腹都转化成了鬼修, 还是本已寿终即将兵解的那种!

  这怎能让人不眼红?!

  众所周知,修真修真, 修的便是羽化登仙,长生不死, 与天地同寿。

  对凡人来说, 能活成百上千年的修真者虽与神仙无异, 但只有真正行走于这条路上的修真者才知晓, 飞升抑或死亡,他们只有这两种结局。

  宇文珏却偏偏让本该死去的修者,以鬼修的身份重获新生!

  这如何令人不疯狂?!

  因为此, 即便被宇文珏划入沈若水麾下, 那些堕魔弟子真正向往的尊主也仍是极有可能赐予他们长生的宇文珏, 对沈若水并不真正服气, 阳奉阴违者甚多。

  不过, 不服沈若水与他们在战场上全力以赴并不相悖。

  一直以来, 沈若水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平日里也从来深居简出,虽曾率军数次攻打十万大山,却似乎并未使出全力。

  倒是他麾下那些弟子,往往比沈若水更加拼命,似乎想以军功吸引幽冥鬼主宇文珏的注意力。

  此次随沈若水进攻十万大山,大多弟子一开始并不知晓真正目的为何,只以为与之前许多次一样,为削弱剑宗的实力。

  但这两日,无上剑尊柳狂澜渡劫失败以及魔主七杀令万剑宗交出柳狂澜的事,已飞一般传遍各处魔道大营。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魔修,都能预见到万剑宗倾覆已近在眼前。

  而一旦柳狂澜被诛,这世上便再无人可挡魔道染指天屿大陆!

  届时,魔道三大势力必将重新洗牌,分羹的关键便是此次战争!

  因为此,无论是为自己所在的势力争取更多的利益,还是为在宇文珏面前崭露头角,这些弟子都必须全力以赴!

  猎猎鬼旗之下,巨大的野心正无声膨胀。

  远处山巅之上,一席墨色羽衣的沈若水正无声遥望万剑宗的方向。

  寒风凛冽,他清瘦的背影仿若随时会消散的轻烟,于漫天大雪中时隐时现。

  但他终究没有消散。

  肋下一阵剧痛,沈若水立刻被那股疼痛唤回思绪,脑中很快传来宇文珏冷淡的询问,【可有云舒月师徒的消息?】

  沈若水抿唇,用比他更冷淡的声音回道,【没有。】

  宇文珏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又命令道,【若他二人果真现身,找个机会把沈星河带回来。】

  沈若水不置可否。

  见他不应,宇文珏也不知做了什么,沈若水忽然身形一颤,猛地喷出一口紫黑的血来,双手也倏地攥紧,指甲深深抠进皮肉,以此抵挡胸中撕心裂肺的疼痛。

  脑中很快又响起宇文珏的声音,【清平,你最好别惹怒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沈若水闻言,忽然不屑地惨笑出声。

  被宇文珏折磨近两千年,沈若水早已对宇文珏的手段知之甚深。

  总归不过是再把他送与他人做鼎炉,从前宇文珏也没少做这种事。

  这些年来,沈若水早已对发生在这具皮囊上的事看得很淡了,也早已厌倦了这个世界。

  这次若不是宇文珏提到沈星河,沈若水根本不会来。

  脑海中半晌没有传来宇文珏的声音,沈若水清楚,宇文珏已经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身体中还是疼得厉害,好像一寸寸被撕碎了一样,沈若水却早已经习惯了。

  他缓缓站直身体,再次看向远方壁立千仞的万剑宗。

  沈星河已八百年未出现在崇光界,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若此次真能相见,也不知那孩子长成了何种模样?

  ……

  万剑宗。

  屏退左右后,现任宗主古莫很快点亮玄通镜。

  片刻后,玄通镜接通,镜中很快传来一声冷淡的问询,【这两日柳狂澜处可有异动?】

  古莫垂下眼睛,并不直视那人,只态度谦卑地道,【并未,前几日我已派弟子把问剑峰围得水泄不通,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尊主大可放心。】

  镜中忽然传来一声嗤笑,【云舒月失踪前已是化神,若他真想见柳狂澜,即便是你也别想察觉分毫。】

  古莫闻言,眼中迅速闪过一抹不甘,面上却仍恭敬道,【尊主教训的是。】

  他又对镜中人汇报了佛宗率弟子支援剑宗,甚至想医治柳狂澜的事,很快发觉镜中人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片刻后,室内恢复安静,古莫若有所思地看着暗下去的玄通镜。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人对云舒月师徒的关注,远胜于对柳狂澜。

  云舒月师徒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竟令各方势力都对他们如此关注?

  不过,无论云舒月师徒是否会出现,过了明天,柳狂澜都必须死!

  ……

  魔主七杀大营,腾蛇营帐。

  自容烬随腾蛇进帐,已过了近两天时间。

  看守营帐的都是腾蛇心腹,都看得出腾蛇进去前满身戾气。以往这种时候,即便是近来十分受宠的容烬,也少不得被折腾个十天半月。

  因此,虽然早在第一天营帐中便有浓烈的血腥气传来,至今也仍未有人阻止腾蛇的暴行。

  只有一个刚刚归来的元婴期魔修,此时正面如土色地在腾蛇帐外徘徊不定。

  元婴期若放在几百年前,勉强也算得上是中等实力,但近几百年魔道能人辈出,晋升元婴者更不知凡几,连这些看守营帐的魔修都无一不是元婴,甚至已有人半步出窍。

  因此,虽然认出那面色焦急的魔修曾不止一次被腾蛇传召,负责护卫的魔修却仍没人为他通传一声,生怕扰了腾蛇的兴致。

  那焦急的魔修徘徊半晌,见没人为自己通传,终于咬牙跪了下去,高声喊道,“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大胆!”被他吓了一跳,守卫立刻捂住他的嘴拧住他的手臂,立刻就要把他往远处拖。

  手中却突然一空,只见一个灰溜溜的身影自脚下火速窜入腾蛇帐中,守卫顿时惊得肝胆俱裂,想追又不敢追进去。

  下一刻,一条粗壮的蛇尾倏地自帐中弹射而出,一尾巴把那窜入的灰色身影拍了出来。

  “噗——!”

  那灰色身影周身顿时血色弥漫,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竟是一只半臂长的老鼠——竟是一只修魔的鼠妖!

  此时,那鼠妖浑身的骨头都几乎被腾蛇一尾巴拍碎了,却还是边吐血边断断续续道,“将军,属下……属下有要事上报!”

  营帐有片刻的静默。

  没过多久,入帐已近两日的腾蛇脸色黑沉地跨步而出,胸前血渍星星点点,看得那鼠妖眼前一黑,忙不迭问道,“……将军,那容烬可还……可还活着?”

  这鼠妖是腾蛇座下专门负责搜集情报的魔修,因原形善于隐匿踪迹,适合潜伏,曾为腾蛇搜集过不少有用的消息。

  腾蛇到底不是傻子,十分清楚这鼠妖忽然提到容烬定不可能是为容烬求情。

  因此虽然心中十分暴躁,腾蛇还是一把抓了那鼠妖来到一处新帐,问那鼠妖,“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那鼠妖虽委顿在地,却还是贼眉鼠眼观察一番周围,小心翼翼问腾蛇,“……将军……咳咳……这里说话……说话安全吗?”

  意识到这鼠妖带来的消息似乎确实有些意思,腾蛇立刻掐了个隔音结界,这才不耐催促,“有屁快放!”

  那鼠妖立刻哆哆嗦嗦把自己才刚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将军,小的偶然得知,那……那容烬,似乎是咳咳……似乎是魔尊戎狄之子!”

  “此话当真?!”腾蛇“腾”地站起身来,瞳孔都缩成了两根细细的针。

  “千真万确!”

  那鼠妖很快对腾蛇细细道来自己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因最擅长以原形潜伏,这鼠妖近来时常四处溜达,尤其往魔尊戎狄大营附近跑得勤,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搜集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好巧不巧,今日他恰好遇到有魔修从戎狄大营出来,鬼鬼祟祟跑到两方大营之间一处的山坳里,鼠妖立刻察觉到不对,连忙打洞钻到他们附近的地底偷听。

  这一听,鼠妖才得知,原来他们是来等人的,等的还是最近十分受腾蛇宠爱的容烬。

  那两人还说,魔尊如今虽然并未承认容烬的身份,但等容烬成功策反归来,立下大功,打七杀个措手不及,容烬的少主之位定会板上钉钉。

  这之后,那两人还聊了不少八卦,鼠妖都巨细靡遗上报给了腾蛇。

  那鼠妖本就被腾蛇拍出重伤,这一通上报完毕,半条命都没了。

  腾蛇见状,却只问他,“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鼠妖信誓旦旦,“将军……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小的可以发誓!”

  腾蛇又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鼠妖连忙摇头,“将军放心!小的谁都没告诉!”

  腾蛇这才露出笑容,也不嫌那鼠妖脏,奖励地在他脑袋上拍了拍。

  那鼠妖立刻被腾蛇的亲近喜花了眼,仿佛已看到自己不日就将升官发财,成为腾蛇的心腹。

  然而下一刻,他的天灵盖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眼中最后看到的是一张血盆大口,只眨眼的功夫,那鼠妖便连皮带肉成了腾蛇的腹中之物。

  帐内倏地安静下来,腾蛇开始回忆与容烬有关的一切。

  越回忆,腾蛇便越觉得容烬身上的疑点多。

  比如容烬与戎狄一样,都是狼妖出身。

  再比如,容烬曾说过,他早年曾是万剑宗弟子,身负火灵根,后来灵根被柳狂澜所废,千辛万苦重塑灵根后才成了水灵根。

  而众所周知,魔尊戎狄恰好也是火灵根。

  从前腾蛇还以为容烬主动攀上他是为了找柳狂澜报仇,毕竟以合欢宗在魔道的地位,即使容烬是合欢宗长老,也定不可能有机会近柳狂澜的身,甚至没资格前往战场最前线。

  但,倘若容烬找上他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柳狂澜呢?

  倘若容烬真是奉魔尊戎狄之命,前来策反他的呢?

  若从这个角度想,之前容烬想方设法撺掇他去摇光的营帐,害他被七杀的防御法阵打脸,以至于对七杀的不满更深……这一切,会不会本就是容烬刻意为之?

  想到自己此前一直想投奔魔尊戎狄却苦无门路,再一想到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容烬,腾蛇眼皮跳了跳,立刻亲自去营内找了最好的医修出来,命他们必须在一天之内治好容烬,不然提头来见!

  在这之后,腾蛇又火速召集手下心腹,秘密商谈一夜。

  ……

  七杀大营,合欢宗营地。

  听完属下回报长老容烬似乎触怒了腾蛇,已被折腾了近两天,合欢宗宗主乌煞并没有什么反应。

  一旁的侍女见状,忍不住问道,“宗主,我们真要随魔主攻打万剑宗吗?”

  乌煞闻言,黑沉沉的眼眸微微一抬,“不然呢?”

  她的声音十分冷淡,眼中也黑得没有一丝光亮,仿若深井般又深又凉。

  被乌煞看得心中发毛,侍女连忙垂下头去,心中却颇有些怨言。

  合欢宗所修大多为采阳补阴之道,功法清正刚猛的剑宗弟子简直是她们天生的克星。

  即便如今剑宗式微,但她们合欢宗连宗主都才堪堪出窍初期,真和剑宗硬碰硬岂不是给人家送菜嘛!

  也不知宗主是怎么想的?!

  心中犯嘀咕的同时,侍女又忍不住偷偷看向乌煞。

  与其他衣着光鲜的合欢宗弟子不同,乌煞常年一身黑衣,黑纱覆面,身上没有一丝人气,任谁看都不觉得此人会出身旖旎的合欢宗。

  侍女曾听闻,当年乌煞刚来合欢宗时曾一度濒死,丹田经脉俱毁,收留她的长老烛幽砸了许多天材地宝才保下她一条命。

  后来听说乌煞曾服侍过许多合欢宗高层,这才终于用秘法重塑丹田,得以重新修炼,而后平步青云,最终坐上合欢宗宗主之位。

  想到乌煞曾经污泥一样的出身,侍女心中不屑地想,只要给她机会,或许有一日,她能站得比乌煞更高。

  “出去!”

  被乌煞忽然出声吓了一跳,那侍女连忙拍拍胸口,这才发现乌煞正死死盯着自己。

  想到乌煞那些心狠手辣的手段,侍女脑中那些妄想顿时被惊得一片空白,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直到周围空无一人,乌煞这才猛地挠了把从片刻前便仿若灼烧的右手腕,立刻挠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即使如此,她手腕上的主仆契约也还是传来剧烈的召唤波动。

  直到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要烧起来,乌煞这才咬牙放开识海。

  下一刻,她脑中立刻传来一个略带冷意的男声,【姐姐还是如此倔强。】

  听到这声“姐姐”,乌煞一时间险些恨得咬破嘴唇。

  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那人,【你有什么事?】

  那男声也不与她计较,很快问道,【七杀营中可有异动?】

  乌煞:【没有。】

  说完,乌煞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又道,【听说容烬快被腾蛇玩死了。】

  识海中顿了顿,很快传来那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姐姐不提,我险些忘了这人。】

  乌煞眼中顿时闪过一抹讽刺,【听闻你也曾是容烬的入幕之宾,沈浊兮你倒是够狠心。】

  乌煞最知道沈卓对自己的本名极为厌恶,正因为知道,她才偏要用这名字恶心沈卓!

  果然,下一刻,她浑身的皮肉都传来一股仿佛被烈火焚烧的剧痛,可见沈卓是真的发了火。

  乌煞却一边疼得面目狰狞,一边恶狠狠笑了。

  她很快听到沈卓更凉了几分的声音,【姐姐何必用那名字羞辱我,真说起来,你现在的名字又好到哪里去?】

  【乌煞——肮脏不祥之人,姐姐可还喜欢你现在的名字?】

  乌煞也就是当年的沈清兮闻言,眼中立刻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像是对这跟随她半辈子的名字,抑或是对她这肮脏不堪的下半生。

  【听说沈星河这次会出现。】

  沈卓忽然漫不经心道。

  乌煞闻言浑身一震,瞳孔都骤然紧缩了一瞬,立刻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沈星河不是已经失踪快八百年了吗?他真的还活着?!】

  似乎对她激动的反应十分满意,沈卓这才又道,【若他还活着,就一定会现身。】

  【姐姐,若不是沈星河,当年你也不会沦为废人,屡次濒死。】

  【若沈星河出现,姐姐可要好好找他叙叙旧?】

  似乎被他的话蛊惑了,乌煞很快垂下仿佛被重新点亮的双眸,忽然开始期待后天的到来。

  ……

  被腾蛇交给医修一天后,濒死的容烬已好得七七八八,再一次睁开眼睛。

  醒来后,容烬很快看到正在给他换药的医修。

  见容烬醒了,那医修也没说什么,只递给他一截树枝,告诉他这两天若走路不太灵便,可以杵着这树枝走。

  说完,那医修便告退了。

  帐内一时间只剩下容烬一人。

  容烬垂眸看了眼手中黑沉沉的树枝,第一眼便认出这是一节槐木。

  槐木通鬼,为至阴之木。

  他很快向那槐木中输入一丝灵力,脑中很快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容烬,本座目前还未收到任何云舒月师徒现身的消息,你确定他们真的会来?】

  容烬闻言,忽然笑了,【只要柳狂澜是真的要死了,云舒月便一定会出现。】

  那边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容烬为何如此笃定。

  半晌后,才又道,【本座等你的好消息。】

  容烬应了一声。

  下一刻,便见手中那节半人高的槐木化作飞灰,转瞬不见。

  与此同时,听闻容烬醒来的腾蛇也赶回了帐中。

  见容烬正靠坐在床上,腾蛇立时又是懊恼又是惊喜地道,“烬儿,你终于醒了!”

  察觉腾蛇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热络,容烬微微一顿,却也并没有去深究。

  反正过不了多久,腾蛇便会是个死人。

  他很快也露出惊喜的笑容,与腾蛇虚与委蛇起来。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趴在帐上三天的青色小鸟儿这才悄无声息离开七杀营地,飞往万剑宗。

  融合那小鸟儿后,再结合夜枭叔叔带来的消息,沈星河已有七八分把握,腾蛇已落入他那名为“策反”的套中。

  那么接下来,便是明天。

  想到明天或许就能亲手诛杀胆敢觊觎他师尊的七杀,沈星河很快唤出“绝欲”“鸾羽”,神情郑重地细细擦拭起这两把流光溢彩的长刀。

  ……

  与此同时,七杀大营中。

  魔主七杀正细细把玩一尊莹润剔透的白玉雕像。

  一边把玩,他一边漫不经心问玄通镜中那人,“你确定云舒月明日一定会出现?”

  玄通镜中传来一声轻笑,“尊主放心,只要他还活着,一旦知晓柳狂澜出事,明日必会出现。”

  七杀闻言,手指忽然顿住,定定看了眼玄通镜。

  玄通镜上“咔”地传来一声脆响,险些四分五裂,镜中也传来一声闷哼。

  “尊主赎罪。”这次那镜中的声音恭敬很多。

  七杀这才神色阴鸷道,“云舒月必还好好活着。”

  “再有下次,本尊定割了你的舌头!”

  ……

  三天转瞬即逝,十万大山越发波诡云谲。

  在这三天中,乾元王朝和药王谷也陆续派人抵达十万大山,人数并不多,也并未若佛宗那般拜访万剑宗,只与其他听闻消息赶来探听消息的宗门、散修一样,于十万大山南境静待事态发展。

  ……

  魔道对万剑宗下最后通牒的第三日,十万大山狂风不止,浓云密布。

  因迟迟等不到万剑宗交出柳狂澜,魔主七杀已率军兵临万剑宗。

  万剑宗弟子倾巢而出,严阵以待。

  雷声轰鸣,罡风不止,大战一触即发!

  问剑峰上,古莫率数百心腹弟子再临花海别院。

  甫一进门,古莫便开门见山问道,“柳狂澜,你可考虑清楚了?”

  见他如此迫不及待,柳狂澜又呕出一口血来,望着古莫的神色极冷。

  他忽而问道,“古莫,在你心里,万剑宗究竟是什么?”

  古莫闻言,忽然捋了捋胡须,直到此时仍道貌岸然。

  只见他义正言辞道,“本座身为万剑宗宗主,所做的一切,自然是以宗门利益为最优先。”

  “反倒是你,”他逼视柳狂澜,“柳狂澜,这些年来,你不是一向以保护万剑宗为己任?”

  “如今魔道兵临城下,剑宗今日是存是亡,皆在你一念之间!”

  柳狂澜闻言,忽然略显讽刺地笑了,“看来我今日若不交出自己,便成了万剑宗的千古罪人。”

  古莫不置可否。

  柳狂澜也不再与他多说,很快在古莫和数百剑宗弟子的“护送”下,前往万剑宗山门。

  他们身后,一直隐身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沈星河微微侧首看向云舒月,传音于他,【师尊,我们也走吧。】

  云舒月微微颔首,与沈星河一同跟了上去。

  ……

  一声惊雷过后,万剑宗上忽然飘起鹅毛大雪。

  狂风呼啸而至。

  面色雪白的柳狂澜,便是在这样一个寒气四起的时刻,自万剑宗踏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