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岑愿低垂着眼眸, 手指无意识的落在自己的双膝上。
脑海中纷繁的有许多想法,一道道的充斥在她的思绪中。
开了开口,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她也只是抿着唇,沉默不语。
也许,如果谌鹿没有偶然间得知那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果她不知道那重复了许多次的剧情……
或许,谌鹿还是那朵永远向阳盛开的向日葵。
开朗,乐观,柔和, 明媚。
可偏偏,她知道了。
因为沈岑愿的原因,谌鹿开始对别人产生了恨意。
女孩在她面前,向来毫无顾忌,从来不会对她隐瞒自己的想法。
这次也一样。
痛苦的闭上眼睛, 沈岑愿只觉得内心就像是被人生硬的掰开, 压抑而沉闷。
她其实, 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在沈岑愿很早以前的设想中, 她会和谌鹿有无限美好的未来。
她们一起长大,彼此陪伴。
很久以前,她还畅想过。
等谌鹿大学毕业后, 她们就一起去国外,继续求学念书,继续美好的生活。
总之, 不管做什么,她们都会在一起。
她们都会是自由而欢乐的。
可现在, 这些都变成了虚幻,变成了不切实际。
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每天都只能依靠着轮椅活动。
这样的她,还能去哪里。
从一次又一次的车祸循环开始,一切她所畅想的未来,都不复存在了。
而她的女孩,也因为这一切,同她一起陷入了这黑暗无边的漩涡中。
身上忽然传来柔软泛着暖意的触感,将沈岑愿从自己低沉的思绪中拉回。
谌鹿站在她的身后,弯着腰肢,双手环在沈岑愿的肩头,小脸也俯下来紧挨着她的颈间。
鼻尖微弱的柔和清香让谌鹿不由自主的将眉头舒展,她轻声开了口。
“姐姐,我没有做错,也不会停止。”
“即使是沾染了泥土尘埃的向日葵,只要你还愿意轻轻的摸一摸她的花叶,她就永远都会为你而盛开。”
谌鹿知道沈岑愿内心的挣扎,她希望谌鹿能够无忧而快乐,可她也不愿意在这黑暗中放开两人紧握的双手。
谌鹿于她,是救赎,也是软肋。
可同样的,沈岑愿于她,是光,是不可侵犯。
沈岑愿抬眸,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她的眼神澄澈而深邃,没有丝毫的杂质,却也没有任何的焦距。
沈岑愿没有回应谌鹿的话,只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不愿放开。
……
陆礼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泛着清爽凉意的清晨,温煦的微风吹拂着她的衣襟和鬓角,让她整个人显得慵懒闲适。
可微微蹙起的眉梢,却显示出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她敛眉静静的看着楼下花园里,陆景湉乖巧的跟在陆夫人的身侧,帮她细致的修剪花枝,尽管相隔的有些距离,陆礼依旧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温馨融洽的氛围。
这是亲人之间久而陪伴之后自然形成的感情,是与生俱来,无需刻意的培养。
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两人身上,陆礼紧皱的眉头并没有丝毫的舒展。
再从那天从谌鹿家里离开后,陆礼就一直因为这件事而烦恼。
也许,只需要一份亲子鉴定,她就能揭开事情的真相。
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陆礼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别墅大门外似乎有客人来,陆礼看不真切远远跟在佣人身后的人是谁,却能看到陆景湉在朝那边看了一眼之后,似是和陆夫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带着那人往门外走去。
看着楼下似是也没了什么兴致而转身朝客厅走去的陆夫人,陆礼抿了下唇,还是从藤椅上起身,朝门外走去。
叩叩。
屈起手指,轻叩着陆夫人卧室的房门,陆礼在心中酝酿了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大嫂,我是陆礼。"
卧室里传出一阵低低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打开。
"小礼,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是陆礼,陆夫人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笑着开口问道。
垂在身侧的指尖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陆礼看着笑得柔和的陆夫人,犹豫了下,还是轻声道,“我有些关于景湉的事情,想问一问大嫂,可以吗?”
陆夫人有些不解的皱了下眉,脸上的笑意也消散了些,她有些紧张的问道,“小礼,是景湉出什么事了吗?”
陆礼知道,陆夫人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自从和陆庭结婚后,他们夫妻一直都很恩爱,陆庭忙于公司的事务,而陆夫人也安心的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
尽管接触的不多,可陆礼也能明显的感受到,或许是因为女孩子的缘故,陆夫人要更加的疼爱陆景湉一些。
凡事涉及到这孩子的事情,她都很是关心。
但也正因为如此,陆礼更加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些紧张的咬了下唇,陆礼轻声道,“大嫂,你别紧张,景湉没事。我就是有些疑问,想向你求证。”
两人坐在卧室的沙发上,陆礼有些拘谨的捧着陆夫人给她倒的花茶,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陆夫人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她知道陆礼一向比较内敛,平日里也不善交际,见状,便主动开了口,想缓解一下陆礼的紧张情绪。
“这花茶是景湉陪我一起晒制的,喝起来很不错,小礼,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大概是想到了当时陆景湉陪着她的样子。
陆礼看着她的神色,心中却越发的酸涩。
“大嫂,你……你真的不记得景湉的抓周礼放在什么地方了吗?”
思来想去,陆礼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陆夫人会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情呢?
如果是陆庭不记得也就算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哥哥一向对这些不在意,心里只有公司。
可这是从小就对孩子无比在意疼爱的母亲,她没道理忘记的。
陆夫人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回应道,“小礼,其实上次你问过我之后,我就去找你大哥问了一下,他说景湉的抓周礼在她小的时候出去玩不小心给弄丢了。”
顿了一下,她面露愧色,她想起那天陆庭跟她说的,那个礼物最开始还是陆礼的来着,是陆景湉年幼无知从她那里“要”来的。
“小礼,我替景湉向你说一声抱歉,都怪她小时候调皮,没有好好保存住那条玉坠……”
陆礼看着她真诚又愧疚的神色,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没关系,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大嫂,为什么…你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呢?”
陆夫人闻言苦笑了一下,她低头轻抿了一口清香的花茶,低声道,“景湉三岁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当时好像病的脑袋都迷迷糊糊……等病好后,发现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陆礼常年待在国外,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她咬了下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同时她也在心里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其实是她搞错了,根本就不像她想的那么离奇,就是幼时的陆景湉弄丢了玉坠,然后被当时还是孤儿的谌鹿捡到,之后就一直带在了身上……
所以,那双和自己的母亲那么相似的眼睛,真的只是巧合吗?
陆夫人看着有些愣神的陆礼,她的脸上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缅怀和悲伤。
轻声唤了她一声,陆夫人柔声问道,“小礼,你怎么了?”
陆礼垂下眸,在心里自嘲自己整日就会胡思乱想,如果母亲还在世,一定会敲敲她的脑袋,说她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或许是情之所至,心有所感,陆礼看着她,低声道,“我就是,有些想念母亲。”
闷在心里太久,陆礼就像是寻到了一个好不容易遇到的听众,慢慢开口,向她诉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莫名其妙的烦恼。
“我……我之前回国,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的眼睛,和母亲很像,真的很像。”
陆夫人知道陆礼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和她母亲一起生活,母女之间的感情很是深厚,再加上陆礼不爱说话的性子,想必自从她母亲去世后,陆礼心里一直都没有从悲伤之中走出来。
所以眼下她看着似是陷入悲伤之中的陆礼,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的倾听着。
“……在那之后,我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女孩,更让我惊奇的是,她的脖子上,带着一条和我送给之前景湉的一模一样的玉坠……”
“……那根鹿角玉坠,是母亲送给我的成年礼物……之后,我又把它送给了景湉……”
说到这里,陆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似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红着眼眶,对着陆夫人点了点头后,陆礼站起身快步离去。
陆礼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太过于想念母亲了,所以之前才会做出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产生那么毫无逻辑的想法。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把自己那荒诞的怪想法再说给陆夫人听,这是对一个身为孩子的母亲的不尊重。
陆礼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拿起了她压在枕头下的母亲的旧照片,无声的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