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穿书后,我惹上了偏执女主【完结】>第六十六章 她需要一把剑

  日落西山, 霞光在地面铺了层火红,有如凤凰遗落的尾羽。

  前方的宾客侧过了身,正使自己脸颊对上天边沉了一半的太阳, 皮肤被照成怪异的红。和他做了同样举措的人也是如此,远远看去是几十张怪异的红脸。再配着各不相同的表情, 莫名引人发笑。

  但颜竹僵立着, 她笑不出。

  当台上这场宴会的举办者口中念出“宋温凊”三字时, 颜竹的警觉性便提到了最高。

  做出来西洲的决定就是为了参加这场宴会,在此之前, 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宋温凊的身份会暴露,只是没想过这么快, 这么“声势浩大”。

  颜竹的额头因紧张渗出了汗, 鬓角的发被浸得微湿。此刻, 她的头脑一片清明,无数念头闪过,试图绕过扰人的嘈杂心跳声寻到个对策。

  身旁人摘下了遮掩面庞的斗笠,大方迎接着旁人或是震惊, 或是探究,或是嫌恶的目光, 神情并无惧意。

  是了,事已如此, 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颜竹释然,她扬手, 也摘下了自己的斗笠。

  “不知血雨楼楼主有何贵干?”

  颜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音调没有任何起伏,像一条平直的线被拉长。

  颜竹抿紧了唇。

  淡粉的唇被她挤压变形, 而后慢慢拉长。

  众人目光慢慢聚拢到了她身上,颜竹感受到了, 那一道道目光有如灼热的火,烫得她皮肤生疼。但她没有在意,她只是平静地望着坐在高台正中央的男人。

  在话语出口的那瞬,她的内心便奇异地彻底平静了下来,连塞满纷乱思绪的脑海也为之一静。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又无法言说的强烈的情绪。

  那情绪强烈的塞满了她的心脏,充盈得胸腔都有些发胀,像是怒火,又像是勇气,把她的紧张、担忧都变得轻飘飘。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颜竹看着男人脸上多了抹笑,克制地停了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的目光,转而将视线定在了她面部。他张开嘴,吐出一串话,又合上。

  “多谢灵楼主款待。”

  于是,她也扬了扬唇边,回以同样的假笑。

  “亲人故友邀请,小辈自然无有不应之理。”

  颜竹不知自己是怎么跟上侍者,又是怎样和宋温凊牵着手走到台上落座的,只知等自己彻底回过神,宴席已临近了尾声。

  桌上菜肴已冷,酒倒正温。

  台下人纷纷端起了杯盏,旁边台上的人也站起,他们或是侧过身或是稍稍偏头,对着一处遥遥举杯。

  那儿是这场宴会的正中央,灵均站起身,面颊泛红似有醉意,脸上笑意却不少分毫。他手里同样举着酒杯,嘴里说些感谢宾客前来赴宴一类的话。

  声音将乱飘的思绪扯了过去,仅是听了会儿便因空乏的内容有了困意。颜竹低下头,杯中的酒映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

  场中现还安稳坐着的人一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台上更是只有三个,除了她们,便是年纪尚小的灵诗。

  在站起来的乌泱泱的大多数的对比下,宴会中座位上凹下去的那片便被衬得格外突兀。

  灵均提起了三日后血雨楼将会举行的拍卖会,又引发底下人一阵骚动。他们不过是来探探虚实,未曾想还能捞到这样好处。其中有些定力低的人已是喜形于色。

  底下人都窃语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那刻响了起来,一张张脸上的神情映入眼底,灵均瞥了眼杯中彻底冷掉的酒,确定自己做好了一切铺垫。

  没去管那站起来的大多数,他在众人目光中转身,再一次朝自己口中的“故友之女”发难。

  向来没有长辈朝晚辈敬酒的理,尤其是这位长辈还是本场宴会的主人。

  所以,宋温凊这个声名狼藉的小辈必须站起,须得以更加恭敬的态度回敬。而颜竹作为她的同伴,也要履行这样的“职责”。

  但,两人只是安坐在位置上,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晓。

  那被称作宋温凊的少女注视着身旁的人,目光甚至未有一刻偏离。而正被她注视着的众人尚不晓得名号的少女却是看着起身的“长辈”灵均,脸上挂着堪称完美的笑。

  最后是灵均在她的目光中笑呵呵地仰头饮下杯中酒。

  天边太阳已完全沉入地平线。

  ……

  退一步就要退十步。

  颜竹只是在赌。

  她赌灵均的果决,赌他不想死,赌他不舍得放弃这次动动脑子就能得到宋温凊血的机会。

  所以他不会贸然朝她们下手,甚至会主动奉上机缘的请柬。

  不过毒解了之后,她们的命运就不好说了。

  颜竹开始思考自己所持有的优势能在这场对决中赚得几成胜率。

  宴会结束后,他们这群赴宴的宾客便被领着分散各处,住进了血雨楼安排的厢房。

  作为血雨楼的掌权人,灵均因此占据了地利。

  这地方大都是他的人,不是血雨楼的弟子,便是他的子女,要不然就是受他邀请而来赴宴的人…总归有些关系,或是交情。

  所以,他也占了人和。

  而她仅有的,与之能抗衡的资本,便是她足够地了解“未来”,也足够地了解灵均。

  因这本就是她笔下的世界,她亲手书写了未来,她清楚这个故事的脉络。

  …虽然,很多都已被外来者涂改得面目全非。

  颜竹无法将胸口堵着的气化成一口叹息,她看向天空,此时月亮已经升起,皎洁明亮。

  她需要一把剑。

  不是手中的桐木枝。

  她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剑,可以轻易地刮伤人的咽喉。

  ……

  好像从那个叫君临的女人带着乾乙闯进她和颜竹之间,有关她父母的事情就开始频繁出现在她耳边。

  今天在宴会上,那个不怀好意的血雨楼楼主也说认识她的父母。

  宋温凊想起了儿时便挂于自己脖颈前的木牌,模样不甚精美,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镶嵌,就像随手就能从地上捡的木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上面只简单刻了三个字——宋温凊。

  是她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的来历,连年岁也不知晓。

  她的年纪,是当时姓名需要登记在灵蕴道宗的弟子名册上,和光仙君摸了她的骨说的。

  宋温凊留心,便记住了。

  在此前,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就好像她凭空出现,根本没有来处,没有根源。

  宋温凊只能归结于自己遗忘得太过彻底,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添上在这世间的痕迹。

  那种空白的感觉太糟糕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宋温凊害怕时间,因为时间会带来遗忘。

  其实是人因时间的流逝,不可避免会忘记一些东西。

  但小时候的她不清楚,她只是从大人口中得知时间会带走记忆,便单纯的害怕着时间。

  因她不像其他孩子,有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父母,就算忘记了他们也会笑着温柔地将遗忘的东西一一再告知。那些孩子不会因为时间迷路,他们有来处,有归处。

  她没有,从始至终,陪伴她的仅是块刻了三个字的木牌。

  那三个字,还是村中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念给她听,她努力记住的。

  宋温凊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念了这名字一天,念了很多很多遍。

  她就像抓着这个木牌一样用力抓着那三个字的读音。

  木牌上的名字是个证明,证明她像别的小孩一样有父亲母亲,证明她兴许曾经被爱过。

  于是,面对其他孩子的骂声,宋温凊有了反驳的底气。

  木牌就挂在她脖颈,贴近心脏的位置。

  宋温凊喜欢捂着,尤其喜欢在入睡前将手搭于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幻想。

  幻想着,某一天就有两人出现在她面前,一男一女,模样恩爱,举止亲密。女人会冲上来抱住她,唤她“女儿”。男人会俯下身同她说话,再轻拍女人的肩背以示安慰。

  这样的幻想,她想了许多年。

  直至后面年岁渐长,便再不渴望。

  因为再不能欺骗自己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就是被抛弃了。

  兴许是不得意,兴许是故意,那又怎样?

  无父无母的宋温凊已经长大了。

  当那个叫君临的人问起她想不想知道自己父母的事情,她的“我信不过你”的回答便是种拒绝。

  只是宋温凊都惊异。有关那两个人的消息从别人嘴里出现,她却发觉自己的心中连半点波澜都未起。

  渴望、期待、幻想,都需要力气。

  在此前漫长的时光中,那一遍遍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两个身影,也一点点地耗去了她的全部力气。

  也许有一天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能她是曾经被爱着的,是在爱里被期待着降生的。

  宋温凊不甚在意地想。

  她走到窗边,转头正好看见了隔壁房间同样站在窗边的颜竹。

  但她没有发现她,她仰头看着月亮,周身被蒙上一层银白的光晕。

  宋温凊突然又想起那个“嫦娥奔月”的故事。

  那么,比朋友还亲密的关系应当是什么?

  是挚友吗?

  还是——

  …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