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伤的确要好好休息,丁小五没好意思那么不近人情,便未再去吵她。

  但这一觉仍没能睡上多久,大约两刻钟后,侍卫来叫她去上朝了。战争刚结束,有太多事情需要一国之君做决策。

  兰景淮睡得昏天黑地,半晌叫不醒,侍卫在门外满脸为难地不断敲门。

  环境太吵,秦姝之修炼被打扰,起来倒一杯茶,往兰景淮脸上一泼——

  人醒了。

  丁小五:[……]

  秦小姐好狠的心…哦不,好大的胆啊。

  兰景淮迷迷瞪瞪坐起来,搞不清状况,只抹了把脸上的水,顺手蹭到了秦姝之的青袍上。

  秦姝之闪避不及:“……”

  只是茶水,眨眼便被灵力蒸干,但她还是后退几步,离兰景淮远了些。

  丁小五解释了下目前状况,侍卫还在门外锲而不舍地敲门。

  兰景淮打了个大大哈欠,桃花眼溢出两滴泪珠,碎光闪闪,过分的懒散冲淡了几分邪气。

  “别敲了,这就出去。”

  她下床往外走,路过秦姝之,抬手吻了下掌心,随后迅速朝女人额头上一拍,弯眸噙着泪抛去一个媚眼:“早安吻。”

  话落快步推门离开。

  秦姝之:“……”

  丁小五:[……]

  遇上神经病了。二人不约而同地想。

  丁小五忍不住提醒:[宿主,现在是下午。]

  兰景淮跟在侍卫后头,眯着眼抬头感受太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皮肤白嫩近乎透明,显现出几分极不符合其气质的纯净感。

  “我知道啊。”

  [那你还…]

  "睡醒后的吻是早安吻,睡前的吻是晚安吻,有人是这么教我的。"

  [没有午安吻吗?]

  “没有,我那时从来不午睡。”

  兰景淮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系统聊着,权当醒神。走过一段路后,她被带进了一座碧瓦朱甍、雕栏玉砌的宽旷大殿。

  殿内已经候着许多人了,都是身居要职的大臣,其中南霖人居多,与东昭人分成两派,站在两侧,气氛十分古怪。

  南霖的大臣并不都顺服兰景淮,他们只是听从秦姝之的命令,没有参与战斗,从而被留下了性命。

  如今屈于武力,被迫来面见新的帝王,一个个都没什么好脸色。

  [你瞧瞧这个状况,真不知你是哪来的胆子敢留在南霖,秦恕要是想夺回政权,集结部下围剿你,就算你突破金丹中期也扛不住。]

  “急什么,我睡觉那会秦姝之都没来杀我,进展多快啊。”兰景淮神态轻松。

  丁小五:[……]

  [那是她不能确定你是装睡还是真睡,要是她知道你真睡熟了,早一刀把你捅死了。]

  "嗯哼。"

  她仍没多大反应,仿佛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用于敷衍系统。

  迈步上阶,坐上那个象征皇权的龙椅,兰景淮懒洋洋托着腮,扫视下方的大臣,状似漫不经心:“我也笼络大臣,再修炼至元婴,秦姝之就杀不了我了吧。”

  [别说疯话了宿主,她气运比你高,这里又是她的国家,想让大臣向你倒戈是不可能的。而且你知道在这灵气稀薄的大陆,修炼到元婴有多困难吗?哪怕这具身体天赋极高,也起码要耗费上百年,够秦恕杀你八百次了!]

  兰景淮沉吟片刻,冷不丁低笑一声:“你只反驳了方式的困难性,却没提其他。看来…只要我不被秦姝之杀死,哪怕不去感化她,也是可行的,对吗?”

  丁小五:[……!!!???]

  她尖声警告:[不可行!!绝对不可行!!你的任务是感化秦恕!任务完不成,小世界会崩塌,所有人都要死!!]

  她心跳快得仿佛有一千头鹿在蹦,内心焦躁地疯狂呐喊:怎么回事!敏锐过头了吧!?扮猪吃老虎?怎么稍不留神就被暴击了啊!!

  兰景淮声音慢悠悠飘过来:“别着急啊,我只是开个玩笑。既然任务完不成世界会崩塌,那肯定得有个时限吧。”

  丁小五猛地喘了口粗气,咬牙切齿:[时限是十年,只要十年内她不杀你,就算你任务完成。但若你不能让秦恕态度软化的话,不出两个月就得死!]

  “嗯哼。”

  她似乎对这样的威胁没有半分紧迫感,收回心神,望向那些大臣:“有事就快说。”

  她困着呢。

  “启禀陛下。”一位胡须垂胸的东昭大臣向前一步,躬身行礼,说:“现今我们东昭官员只跟来一小支队伍,不知陛下是打算回东昭,还是将此处定位都城?”

  兰景淮:“我会留在南霖,以后没有东昭国,只有东昭城。”

  “这……”

  国家变城池,怎么侵略别国反倒将自己的国名丢了?大臣迟疑地左右望了望同僚,终究未敢多言门,退回原位:“臣明白。”

  屠尽父兄夺来的皇位,手段何其残暴,虽是官员,也少有人敢质疑她的决策。且第一批跟到南霖来的,自然是更听话些,那些厌恶战争的倔骨头还在东昭待着。

  又一大臣问:“陛下准备何时让其余人迁来南霖?”

  兰景淮坐没坐相,手肘撑在扶手上托腮,半阖着眼像是要睡了,含混道:“传信去,即刻启程。”

  大臣:“陛下,那东昭城该派谁管理呢?”

  兰景淮烦躁地拧了拧眉:“该如何还如何,职位重要不易迁动的就留在那。”

  大臣:“那…我们与南霖的诸位同僚职位冲突,该如何重新安排呢?”

  兰景淮掀起眼皮,满目漠然,“重新安排什么,一起干啊,一个人能做好的工作两个人就做不好了吗?问点重要的,必须马上处理的事,其余的明天再说。”

  方才一直是东昭大臣在提问,此话一出,他们暂时无人敢再继续提问。沉默片刻后,竟是一南霖大臣开了口:

  “南霖百姓不服新帝统治,全国各地不断发起暴/乱,敢问陛下要如何处理?”

  他未行礼,目光直视上方的玄袍女人,不卑不亢,言语间似含挑衅。

  “如何处理?”兰景淮勾唇轻笑一声,眼梢微扬,邪气肆意,语气血腥而凉薄:“那就杀了啊,派出一队修士,杀一群凡人还不容易。”

  南霖大臣的队伍顿时出现细微的骚乱。问话的大臣表情隐忍,死死压抑着怒气。更有甚者直接满目仇恨瞪视于她,开口质问:

  “新帝便是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兰景淮挑眉,故作不知:“南霖很缺人吗?缺的话就从东昭调过来一些,匀一匀,就不少了。”

  “你!!”

  大臣们气欲昏厥。

  丁小五:[不是…这就是你说的拉拢官员!?]

  人都快被她气死了,拉拢个鬼啊!

  “没办法咯,谁叫他故意给我挑事。他既不让我心里舒坦,那他自己也别想好过。”兰景淮哼笑。

  真当她只会杀人没有脑子吗,多数百姓怎会在乎上头坐着的是人是鬼,只要让他们活得舒服了,是鬼也会被供成神。如今的暴/乱不过是战争带来的影响,等稳定下来,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想以此来膈应她,门儿都没有。

  丁小五:

  知道了,宿主不但暴躁脾气差,好色,懒惰,性格变态,还报复心重!

  “诸位各司其职,该干啥干啥去,东昭来的人不熟悉这里,找他们带一带,没事就散了。”

  南霖大臣怒气冲冲地走了。东昭大臣垮着一张老脸也散了,心中不住吐槽:陛下都将人惹毛了,让他们怎么好意思找人家帮忙?

  终于应付过去,兰景淮一脸昏昏欲睡,仿佛身体被掏空。

  她起身命令侍卫自己先行,随后运转灵力,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了寝宫,冲进门直奔大床,倒头就睡。

  秦姝之被那一声巨响惊得睁眼,看了看多出两道裂纹的木门,又看向床上睡死过去的一滩,沉默不语。

  睡着的人存在感仍旧强烈,轻浅的呼吸起伏,扰得人心神杂乱。

  秦姝之安静阖眼,却未再修炼,仔细聆听着不远处呼吸声的频率。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双足隔罗袜无声落地,她敛起宽大衣袍,握紧已擦拭干净的匕首,缓步走至床边。

  驻足垂眸,目光落在熟睡之人安憩的脸上,闭合的双眼将这张脸的冲击力与危险感削弱,显露几分无害。

  漂亮的皮囊,却被玷染,装进了不该存在于此的灵魂。她瞥见那发尾屡屡刺目的红,眸中墨青涌动。

  冰冷的匕首抵至白皙颈间,只隔丝毫,仿佛下一秒便能见毫无防备的女人脖颈被割裂,鲜血喷涌,在睡梦中生机消泯。

  丁小五如今无法通过宿主的眼睛观察情况,感知范围被限制在了宿主周身,直至此刻才发现危机降临,大气不敢喘。

  既想赶紧叫醒宿主,又怕她被吵醒了稍微一动弹撞到匕首上去、自己给自己抹了脖子,一时竟不该如何是好。

  索性秦姝之并未直接一刀刺下去,僵持片刻后,淡淡出声道:“你醒了。”

  “既然知道,就该在我尚未睁眼时将该收的东西收回去。”

  淸媚声调带着初醒时的黏连懒散,清晰荡于安静的室内。

  持匕的手微微一僵,秦姝之沉默地挪开了匕首,收回袖中。

  她出声只为试探,若那熟睡之人未第一时间回应她,匕首必会在第一时间刺下去。

  但兰景淮开口了。

  这次来的人,果真不同寻常,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放弃了提前刺杀,她欲图后退,回榻上继续修炼,可腕骨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