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师尊几息御剑消失, 丁无霜发出小声控诉:“你肯定是故意的!”

  “呵。”紫衣女子雍容直视前方,“少说话,你惹回来这么大麻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丁无霜猛地瞪大眼, 气急又不敢大声, 气音险些喷出口水:“什么啊!怎么就是我惹出来的了, 任务是师尊派给我的,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啊!”

  “少不了她的责任, 为了随我一同去秘境,把自己的任务丢给你, 还骗我说是被其他长老接手了, 等事情结束, 我饶不了她。”

  紫衣女人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一提起这事, 她就气得不轻。

  丁无霜目瞪口呆,“…师尊不是说, 这是给我的历练吗…”

  “历练?”女人狠狠拍了下她的脑瓜,“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让一个元婴期去追捕合体期修士的灵魂,宗门哪里有这样的历练?”

  丁无霜怔怔愣了半晌,一把捂住脸,欲哭无泪, “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信她了…怪不得师尊这次那么大方,给了好多法器。”

  她吸吸鼻子, 义愤填膺:“师娘, 你和师尊说说, 让我转投到你门下吧。”

  恋爱脑师尊要不得,根本靠不住。

  女人面无表情,淡淡瞥她一样,“我不收你这么笨的徒弟。”

  “……”

  丁无霜受到巨大打击,蔫巴巴缩去了后方,不想挨着她了。

  风圣伫立一侧,在视野中极为醒目,但若移开视线,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宗主时不时看她一眼,思考稍后该如何恭敬地将人送走。

  这慌慌忙忙地把人找来,仿佛是让她来看戏的。

  白裳女子快去快回,捧来了一面如雾似水的玄异镜子,奇异的波纹在镜中流转。

  她深深望了眼半空的兰景淮二人,将镜子浮空,以密令唤醒。镜中有人影显现的瞬间,宗门众人齐齐跪拜。

  “拜见祖师。”

  “为何事。”

  一张模糊的人脸浮现,声音以镜为媒介穿透时空,被扭曲得虚茫,辨不清男女。

  “老祖,我宗被魔胁迫,请您答疑解惑,否则便要屠宗。”宗主一板一眼地恭敬回答,但咬紧的牙关多少透着些无奈。

  镜面上了人影晃了晃,清晰了几分,露出一双冰银般的眼睛,有种脱离人眼的怪异感。

  “往这儿看。”

  兰景淮忙不迭挥手叫人,毫不顾忌被安上宗主口中的恶劣形象。

  双眸转动,从众人身上转移向半空中的二人,老祖瞳孔一滞,遽然发颤。

  “魔…”

  “不,不止……”

  连那受到时空扭曲的声音都无法掩盖对方的震惊。

  “不止什么?”

  对方可能知晓一些真相,秦姝之立即追问。

  老祖沉默许久不曾回话,在她们以为对方不打算回答,兰景淮试图发出威胁时,镜子的波纹忽而颤了颤。

  “到仙界来罢,抵达仙界,你们会知道答案。”

  兰景淮拧了拧眉,“我们怎么上去?”

  “修炼。”

  对方只最后落下这二字,人影便彻底消失,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创下的宗门被魔灭了似的。CH

  “……”

  谜题仍未解开,二人皆感无语。

  但至少有了前进的方向,想将修为提升到足以渡劫登仙界的程度,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兰景淮不打算走了,茫茫上界,她们人生地不熟,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简而言之,她们厚着脸皮赖了下来。宗主奈何她们不得,只好牺牲一个没人住的山头,先将人打发走,然后去准备厚礼送去风圣的宗门。

  圣者的出场费可贵得很,他都后悔这样轻率得把人请来了。

  广场的阵法结界撤了,好奇的弟子们一个个跑来围观,却被心情极差的长老们呵斥一通,轰走了。

  连老祖都对那陌生的力量感到如此惊讶,那两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众人皆对先前的草率行事感到懊恼。

  兰景淮二人御剑往分配好的山头飞去,路上恰好看到白裳女子托着镜子和紫衣女人一并离开,她们似乎在吵架,紫衣女人紧蹙着眉,手指搭在对方的耳朵上使劲儿拧。

  兰景淮看得若有所思,瞥了眼秦姝之,“那个女人也因为索求无度惹怒了伴侣吗?”

  秦姝之眼皮猛地一跳,恨不能堵住她的嘴,僵着表情:“胡说什么,这与此何干?”

  兰景淮还以为她是真心问,指着那两人:“你瞧,在床上你不准我继续,我仍要继续时,你也会生气拧我的…”

  话未说完,温热的指尖已经触及她的耳朵,狠狠一拧。

  兰景淮瞬间闭嘴,一脸无辜地眨巴着赤眼。

  秦姝之撇开眼,半分都不信。表面这模样如此单纯,在床上时却恨不得将她吞食。

  身体无阻隔地相贴时,体温烫得人发疼,好似具象化的欲/望溢出了皮肤要将她融化一般,指尖的热度涌进身体内里,令她不住蜷缩。

  她总是对此无力招架,被迫学会了拒绝。所幸在一切未开始之前,小淮还是听话的。

  “在外莫要随意提这般私密之事。”她板着脸教育。

  “哦。”

  兰景淮微微挑眉,应得乖巧,却于收回目光的瞬间掩下一丝促狭笑意。

  相处多年,她早已能辨认出秦姝之心绪波动时散溢出的气息都代表着何种情绪,无论女人面上装得多么正经严肃,都是瞒不过她的。

  只不过她从未戳穿这一点,很喜欢观察这种心口不一的模样,别样的可爱。

  …

  去往山中,她们开始了漫长的修行之旅。下界一切稳定,起码短时间内,她们不会再回去了,往后的路,要靠女孩们自己走。

  山中除树木与飞禽走兽,什么都没有。她们在山顶开辟一片空地,建了栋小木屋居住,第一时间重新凝练灵力,将因灵气不足而虚浮的境界打实,才算真正迈入修行路。

  飞升,这个此界人们一生追求的目标,哪里是那么好达成的?可她们的修行一直极为顺利,没有任何瓶颈或障碍。

  宗门长老警惕未散,偶尔会找个借口到山中转一圈,见她们未曾闭关,只是正常修炼,进步却如此飞速,已经从骇然愤慨嫉妒到最终的麻木。

  丁无霜也偷偷摸摸来了两趟,扭捏地送些灵器灵果,对她师尊因偷懒没立即将华凝光抓捕回来,而酿成的后果聊表歉意。

  无论如何,正道修士到底是正道修士,他们对待下界之人带着隐藏的或许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傲慢,但对于并非异类的秦姝之,从始至终是没有恶意的。

  而兰景淮常年安静地留在山中,并未闹出什么事端,久而久之,他们也放下了警惕。

  她们修至渡劫期圆满,用了将近五十年,一眼看上去漫长,但实则速度极为恐怖。

  在下界时,兰景淮靠恶念提升修为,进展快情有可原,秦姝之修炼天赋虽不弱,却远远达不到此等速度。

  直至那时突破某种桎梏,引出神秘的力量,仿佛世界对她们敞开了一闪通往最深处的门,只需不偏不倚地向前走,再无所谓修行之苦。

  飞升那日,没有天地色变,亦没有雷劫。

  她们安静地顺着感应离开了此界空间,不曾惊扰到任何一人,自此消失于上界。

  步入仙界时,躯体似受到一层净化,蜕变得愈加轻飘,十分奇妙。她们的血肉骨骼并未因修为的长进而产生蜕变,唯一变化扩大的只有气海,因此这种感觉令她们有些陌生。

  “那个老祖说到仙界就能知道那力量是什么,可我还是不知道啊,他不会是在骗我们吧。”兰景淮抓了抓头发,目光扫向四周。

  脚下是一处圆形的台子,约莫十来平米,中央一柱连接天地的能量,应是飞升者的固定接引台。

  而附近是一片草地,右方千米外山峦起伏,远处隐约能瞧见人影,灵气充裕到化雾,沉淀到下方,几乎看不清地面。

  除了灵气极浓,这里看上去和上界并没有多少区别。

  “当下该如何?去找那老祖?”

  秦姝之往远眺望,见远方的人影影绰绰,向这边走来,几息间便临到近处。

  他们身穿黑袍,戴着面具,乍一看好像魔教中人,但一开口瞬间丧失神秘感。

  “两位初来此地,可有什么要了解的?一个问题十块仙石哦。”

  虽端得一本正经,却怎么看都透着点奸商的气息。这地方有人守着赚钱,倒也不那么令人意外,总比万里无人两样一抹黑来得强。

  兰景淮蹙着眉上下扫视他们,“我们初来乍到,又怎会有仙石?”

  “可以灵石换算,一比十万哦。”男人微笑服务,但脸被挡着,没人能看见。

  “你说多少!?”她瞪大眼,心道这面具是得戴,否则指不定以后被多少被坑了钱的回来寻仇。

  “灵石不蕴仙气,在仙界并不值钱,这样的换算没有问题。”

  秦姝之不欲与他们纠缠,掏空积蓄交了百万灵石,不禁庆幸在上界时未因花费不高而疏于攒钱。

  “我们只问一个问题,上鹤宗的老祖如今身处何处?”

  “上鹤宗?貌似就是那位鹤仙台的掌门吧,往西南方向走,去她的宗门找人便是。”

  男人眼神放出精光,态度又端正了不少,略带艳羡道:“你们是上鹤宗的弟子?那运气倒是好,上来就能去投奔老祖,鹤仙台可是仙界人趋之若鹜的好去处,掌门更是负责看守瑶池重地的强者,无人敢惹。”

  兰景淮摆摆手,懒得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找着人了就行,拉起秦姝之往西南方前进。

  留两个男人在原地,惋惜地咂咂嘴,没坑到更多灵石,只好原路返回。

  因为人生地不熟,她们赶了三日路程,才得知飞升台附近的一座城就有直通鹤仙台的传送阵,不过知道了也没用,她们付不起仙石。

  六日后,两人终于抵达。

  临近时,最引人瞩目的不是鹤仙台,而是一株巨大的树,笔直的树干直通天际,绿叶泛光,树冠均匀外扩,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圆,甚至无法窥见全貌。

  和建在灵峰中的上鹤宗不同,鹤仙台浮空悬在云端,以圆盘状的仙器承载建筑,紧紧依贴着那株奇异的大树。从远处望去,上方的建筑就像一只仙鹤的形状。

  她们直接朝台上飞行而去,却被结界抵挡在外。

  秦姝之正想放出信号求见,眨个眼的工夫兰景淮已经一拳轰了上去,发出嗡的一声震响。

  “……”

  这下可好,怕是将全宗都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