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医商不离【完结】>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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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犬哼了一声,“碰上个老头,好难缠。”说话时伸手格外爱怜轻柔地抚着那大蟒的头。

  古冉恬这下才看清了那条盘在他身上的大蟒,腰身约有碗口粗细,正嘶嘶吐着长而猩红的信子。她瞥了这一眼,便几乎要晕厥过去,但觉心口怦怦直跳,一时顾不得再去琢磨这不僧不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甚至连他两人的话都听不进耳里,不自觉地往岳水心身上靠了靠。

  岳水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却是好奇地往那边打量,在灯下便见那果然是条大蟒,生相分明凶恶可惧,盘偎在恶犬身边却柔顺无比,驱蛇之术,当真神奇。对了,蛇虫之属,南地最多,是南边来着吧?

  只听那秃道人闻言道:“什么样的老头儿?”

  恶犬奇道:“老头就是老头,还能有什么样?”

  秃道人摇头道:“理不是这么个理,老头儿也一样有俊的丑的,也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八十岁的老头儿跟六十岁却也是不同的。”

  恶犬眼珠转了转,鼻头上的小圆环在灯下一闪一闪,语气里带着些恶劣的挑衅意味,“比你俊,比你高,比你胖,多大我不知道,我也没问,我也不知道要问。”

  古冉恬缓过劲儿来,这才听明白原来他那仓皇出逃不是因着温宓,顿时释然,是嘛,她就说温宓再怎地天赋异禀,也不可能逼人至此。

  秃道人听他这一席话,便晓得他是看不出来,却也并不显得恼怒,“使什么兵器?穿什么衣裳?”

  恶犬讨了个没趣,有些恹恹起来,回想了一下,才道:“使剑,穿白,又是谢家的?”

  古冉恬也竖起耳朵,难道是谢临深么?但他可说不上老。

  那难道是老庄主谢沉阁么?要是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那可就真了不得了。

  不能罢?莫非还真有人有这等本事,掀起这翻天的风浪?

  秃道人摇着头,忽地咧开嘴笑了笑,“不像,不像。”

  恶犬道:“怎么?”

  秃道人嘴角勾着一丝笑意,道:“老谢虽是一把老骨头,却比好些后生仔都要硬朗,呵呵,呵呵。”

  他这言下之意,若换作谢沉阁,恶犬只怕是回不来了?古冉恬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恶犬一眼,旋即想到什么,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老谢?他叫谢沉阁老谢?那他得是什么来头?

  恶犬盯着他看了片刻,蓦地嗤了一声,“越硬的骨头越好,我们家花花,最爱硬骨头。”

  那大蟒好似听懂人言,蠕动着昂起蛇头,嘶嘶作声。

  古冉恬只觉自己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别过头去。

  秃道人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却也不错,柔能克刚。”

  恶犬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就要绕过他往里头走。

  秃道人却虚虚拦了他一下,“这样吧,你把他招式使来我看看。”

  恶犬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古冉恬四处望望,只觉得这地方分明施展不开,便不禁往门后瞥了一眼。

  那秃道人猛地一拍脑袋,笑嘻嘻道:“是啦,客人还在外头站着呢,哎呀真是好生失礼,快先请进来。”

  古冉恬心道她可不敢当这个客人,但恶犬不动,她也不动,岳水心自然更是不动,两个人都只在瞧着恶犬。

  恶犬忽然上前一步,上手抓向秃道人的胳膊。不料秃道人肩头一缩,手臂往下一沉,接着反手倒扼住了恶犬的脉门,脸上却依然笑呵呵的,“不用扶我啦,老虽是老了,但也没那么不堪。”

  制人不成反制于人,古冉恬觉得挺好笑。

  恶犬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按回了往前探头的大蟒,“累了。”

  “好罢。”秃道人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放开了手,让过空来。

  恶犬便自顾自地进了里面去。

  秃道人也不在意,又来看古冉恬与岳水心两个,笑眯眯道:“进来吧,两位小娘子,别担心。”

  古冉恬干干地笑了一声,心道这话便是个傻子也不肯信的,只不过他这身手着实不一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同岳水心两个搀扶着跟了进去。

  门便在身后给那秃道人顺手关起,那一把枯细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似恶鬼催命,“回头可不好乱跑呀,这底下弯弯绕绕,万一找不着路,可就惨咯!”

  古冉恬诺诺连声,放眼去打量,只见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陈设简单,也不过摆了一桌一床一椅一凳,倒该不是他两人共同起居之地,心里不禁一奇。却见恶犬大剌剌往床上一坐,那蟒蛇缠着他的脖颈绕了个圈,便似一条花花绿绿的厚围巾。

  秃道人走过去将灯笼搁在桌上,掀起灯罩,剪去半截长出的烛芯,回头又很是热情地招呼两人,“地方小,失礼啦,快请坐。”

  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古冉恬拉着岳水心站着不动,心道这些人个个性情古怪,动不动要打要杀,总还是离得远些,心里才能得上少许安慰。

  秃道人笑眯眯地招招手,“过来呀,别怕,吃的还够。”

  ……这叫什么话?古冉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怎么,要是不够,还要拿她们当食材吗?

  岳水心也脸色一白,更紧地握住了古冉恬的手。

  秃道人哈哈笑起来,“开个玩笑,别紧张啊,快过来坐。”

  他这话再说一遍,古冉恬自觉就不好再站着不动,牵着岳水心慢慢挪过去,看着他始终笑眯眯的,也只好试探着坐下。

  “对啦,这就对啦。”秃道人赞许地点了点头,笑着看了恶犬一眼,“放心放心,毕竟是桑元兀请来的客人嘛,况且贫道也没长张吃人的脸罢?”

  原来他叫作桑元兀,听着就不大像汉人的名字,模样打扮其实也不像,不过头发眼睛都是黑的,大抵也不是西羌的人,是了,养蛊养蛇,那不是南地那边……哪个族来着?那一窝蛇鼠她从前不愿留心,乃至于一时想不起来。至于他是不是长了一张吃人的脸……古冉恬不予置评。

  秃道人话锋一转,“是啦,怎地突然想起请人来了呢?”

  桑元兀已经仰面躺下,那大蟒仍缠在他身上,他一下下摸着那大蟒的头,“万花五毒,她们知道。”

  秃道人愣了一愣,又来看她二人,苦笑一声,“你怎地便是不信呢?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过是一帮子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惧。”

  把万花五毒叫作跳梁小丑,真是好大的口气。古冉恬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心说也不知他是真有本事,还是坐井观天。

  桑元兀嗤之以鼻,“那是你说的,你又不懂毒。”

  秃道人倒也不恼,“是是,我不懂,那你的毒可是撒出去了?”

  桑元兀蓦地翻身坐起,面露不虞,“我说了,那个老头儿很难缠。”

  秃道人瞧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面色显得有点古怪,好像是幸灾,又仿佛惋惜,“哦,这话你自己同他说罢。”

  桑元兀没有说话,抿紧了在烛光下尤显暗黑的唇。

  他?古冉恬不禁竖起了耳朵,便是那幕后主谋吗?他会过来么?没把毒撒出去,桑元兀要倒霉的吧?那她们俩呢,会不会遭那池鱼之殃?

  就像听着了她的心声似的,秃道人脸上带着笑意,忽然轻轻嘘了一声,“你听。”

  桑元兀霍然变了脸色。

  古冉恬也忙侧耳去听,始先一无所获,继而渐渐清晰,是细小而清脆的铃铛声。咦?当真是那幕后主谋亲自来了?她不觉又是忐忑又是激动,更着紧地盯住那扇黑漆漆的门。

  伴随着叩门声和铃铛声传来的是个甜腻腻的女声,“道长,咱们的大功臣回来了不曾?”

  秃道人脸上带着笑,瞥了桑元兀一眼,学她说话,“回来了不曾?”

  桑元兀整个人好似僵住,一语未发一动未动。但古冉恬看他那神情,却又不像恐惧,反而更像是厌恶,这么看来,门外那个应当不是幕后主使才对。

  门外那女郎却似乎笃定他就在里头,仍是不轻不重地叩着门,“开门呀,怎地出去一趟,倒还扭捏了起来?”

  桑元兀盯住秃道人:“她为什么会来?”

  那大蟒也跟着他探头,长舌一伸一缩,亦似有所质问。

  秃道人照旧和颜悦色,“定然是关心你了。”

  门外那女郎还在叫着开门,桑元兀盯着秃道人看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忽地跳起身来扑过去打开了门,接着又似阵风刮回了床上,仰面躺倒。

  那女郎倒好似吓了一跳,顿了顿才袅袅婷婷走进来,视线在屋里头溜了一圈,忽地瞧见古冉恬跟岳水心两个,不觉轻轻咦了一声,接着意味深长地一笑,“男人啊……”

  古冉恬也在好奇打量她,就见她穿着一身白,兜帽压得很低瞧不清面容,背上交叉背着两把长剑,脚步轻巧显然是有功夫在身——说来也是,这个山庄里没有功夫的只怕也就她和岳水心这般的寥寥几人了。腰上圈着一圈亮晶晶的银铃铛,无怪乎走起路来叮叮当的响,可这才怪,明明他们是藏身于此,她却响得仿佛要昭告天下,快来拿我。

  怪人,都是些怪人。

  桑元兀哼了一声,“少管闲事。”

  白衣女郎收回视线,摇头笑道:“我敢管吗?”

  桑元兀不再说话。

  白衣女郎走到床边去,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怎么啦?脸拉得这老长……出去一趟带回两个漂亮的小娘子,怎地倒不开心了?总不会没成事吧?”一开始还语带调笑,及至见他烦躁地翻过身去,脸色便刷地变了,“怎么?当真没成事?”

  桑元兀不答,秃道人叹了口气,似是为他解围:“他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碰上了个难缠的对手,这才给人逼回来的。”

  白衣女郎失声道:“逼回来的?那岂不是我们……我们全都暴露了吗?”

  秃道人唉唉了两声,“话也不能这么说,炸了清秀园,找到这儿也是早晚的事。”

  “道长,话是不能这么说罢?”白衣女郎霍地转过身来,“老娘跟你们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不人不鬼地待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功亏一篑被那帮狗日的名门正派一网打尽的!”

  秃道人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拍拍她的肩,但她在盛怒之下已然再又叮铃铃地转过身去了,他的手便垂下又慢慢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摇着头再次悠悠地叹了口气。

  白衣女郎愤愤道:“我就说我要去,主子他偏不许,偏要信这个小杂……”

  话音未止,桑元兀忽地怪叫一声,鱼跃而起,双手如钩抓向了白衣女郎的脸,那大蟒也瞬间裹向她的身子。

  白衣女郎猝不及防间只得仰头一避,兜帽掀开了去也顾不得,双手往后刷地抽出剑来,冷笑连连,“好哇,你倒还有脾气了,要是误了主子的大事……”往下的话再无暇说出口,她一人两剑,左手顾着那蠢蠢欲动的大蟒,右手防住桑元兀那戴满圈戒的细长的手指,虽然不现败相,可那来回交错之间,却也称不上游刃有余。

  古冉恬直是听的看的目瞪口呆,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一言不合就内讧起来,亏她一开始还真信了那白衣女郎是关心他呢。

  只听秃道人哀叹一声,“怎么好端端地动起手来了?倒是伤了和气。快别打了,都先冷静一下。”

  他语气轻飘飘得没带几分诚意,也根本不进那两个的耳朵,两个都不理他,兀自斗得昏天黑地,铃铛声和嘶嘶声混在一处,响个不停。

  秃道人也并没往心里去,也是自顾自地道:“罢了,那还是我去跟他说吧,可别耽误了正事才好。”说着拎起灯,便往门口走去。

  古冉恬也拉着岳水心往那边挪了挪,一面是不想被伤及,一面也是想看他如何开门,才好伺机逃走。

  白衣女郎突然出声:“道长先别急着走啊。”

  秃道人忽然打了个跌,“哎哟!”

  白衣女郎微微一惊,竟也啊的叫出声来。却是她分神之际,被那大蟒咬了一口,白皙如玉的手背顷刻间沁出血来,她却不管不顾,往腰上摸索了一下,脸色骤变,“你……站住!”

  秃道人当真慢吞吞地站定,没有转身,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桑元兀倒也没有乘胜追击,不悦地皱起眉来,看着那白衣女郎,“怎么回事?”

  古冉恬也是满头雾水,接下来但觉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那秃道人究竟有何动作,只听得咔嚓两声,已见得桑元兀跟白衣女郎先后倒地。尘埃落定之际,但见那秃道人一手扼定蛇头,另一手只管往那大蟒腹中捣去。

  那大蟒长尾拼命摆动,偏却缠他不住,倒叫他猛地一脚踩下,刹那间血花飞溅,挣扎力度顿小,又过得一阵,一双铜铃似的眼中黄光终于渐渐灭去。

  秃道人这才若无其事地抽出手来,随意在衣摆上擦了擦,又把风灯提起来,仍然是语带惋惜,“这回真的只得我去说啦。”

  古冉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电光火石之间便几步杀两人吧?她看着早先那不可一世的桑元兀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再看看那条长尾还在微微抽动的大蟒,但觉两腿不由自主地打颤发软,与岳水心彼此搀扶,才能勉强站住。

  这……这也委实是太过凶残了,人家打架归打架,可也没出杀招,你怎地……怎地出手就要人命啊!这就是旁门左道的规矩吗?若要碾死她俩,更是只像碾死两只蝼蚁罢?

  她紧紧抓着岳水心的手,连嘘的音都不敢发出来,只是拼命冲着她摇头,盼望着那煞星能将她两个忘了。她不想死,更不想那么死。

  可是千盼万盼终归落空,那秃道人走到了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依然是笑眯眯地道:“两位小娘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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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llo everybody 好久不见呀!

  最近几个月整个人有点子颓废,做啥都提不起劲来。

  春天还没经历就过去了,夏天……加油振作叭!

  但是还是会尽量好好写完的,也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