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luri!你像鹿芮!”连秋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终于想起来了!”

  温栀很懵:“鹿芮?”

  “是我们公司一款还没有正式上线的新游戏里面的角色,我们全公司的新女鹅。我想不到我在其他什么地方见过你,想来想去,还是二次元人物更贴近你一些。”连秋笑意盈盈,接连的彩虹屁不要钱一样脱口而出,吹得温栀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连秋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对温栀说道:“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先等我一会儿。”

  温栀点点头,连秋走出去。

  过了两分钟,连秋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温栀:“这次吃饭,能多个人吗?”

  “我家那位也在附近,听说我们要出去吃饭,非要掺和进来。”连秋的表情既苦恼又甜蜜,“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

  她紧跟着说了句,“要是不行的话,就不让他跟着了,也挺麻烦的。”

  温栀没思考太久,微微笑了笑,倒是直接应了下来。

  “一起吧。”她说。

  和几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一起吃饭,从温栀本人的个性出发,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她还记得病床上的温建国说过的话,连秋的丈夫和他的公司业务上有往来。

  现在他生病住院,许久不能露面,公司都是他那几个得力的属下在支撑。这种时候,她能代替他们和公司业务相关的人联络一下,总没坏处。

  家里公司做的是精密仪器的零部件生产,专业的事情上她帮不上忙,也就只能在这种地方出点力了。

  往好处想,如果不是今天刚刚认识连秋,想和捷为的创始人一起吃一顿饭,可能还不好找到门路。

  温栀点头答应之后,连秋又去回了个电话,回来后和温栀说:“我们等一会儿吧,等人来了我们再下楼。”

  等待的这阵工夫,连秋带温栀参观了一下全部的工区。

  她给了温栀分配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这就是你将来工作的地方,你有什么需要的设备入职之后去财务那边登记。”连秋转头看着温栀,“我想让你尽快入职,不知道你最早哪天方便?”

  “下周一吧。”

  温栀现在还在休假当中,向北城的公司递交的辞呈今天还没有得到批复,等上一份工作交接完估计得花一点时间。

  “行,到时候再带你认识一下同事。”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连秋低头看了看手机,说道:“可以下楼了。”

  她们一起下了楼,草坪旁边,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正静静等着她们。

  牌照非江城本地。

  温栀一眼扫过去,看清楚牌照上的数字后,一种熟悉的感觉直击她脑门。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起那个潮湿的雨天,开着烂漫海棠花的庭院,和绿野葳葳的山谷。

  还有楼梯上偶遇的那个男人。

  不会这么巧吧?

  正想着,后排的车窗降下。

  施宇飞探出头来,表情里带了点小得意,催促着连秋:“秋秋,快上车。”

  他说:“难得请了尊大佛给我做司机,快点上来体验体验。”

  “他也来了?”连秋惊讶了一下,跑到前面看了一眼,和司机打了声招呼,然后把副驾驶那边的车门打开。

  接着,她回过头朝温栀招了招手,示意温栀进来:“栀栀,快来坐下。”

  温栀俯身低头,视线恰好与主驾驶座上的人撞在一起。

  果然是他。

  还是与之前几次见面差不多的着装,冷静克制的一张脸,衬衫穿在他身上文气十足,袖口线条的贝母扣全部扣得死紧,偏偏这样更掩藏不住底下肌肉蓬勃的力量感。

  见到温栀,他似乎也有些意外,眼里一瞬闪过异样的神采。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的视线很快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波澜乍起不曾发生,朝着温栀微微点头示意,随后便偏移了视线。

  温栀也在他点头的同时颔首,算是回应。

  两人都十分客气,但也疏离。

  之后,温栀便战战兢兢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双腿并拢,手提包放在膝上,东西不乱动,身体不乱动,浑身上下十足紧绷。

  副驾驶座一向是多事之地。

  万一他有女朋友,而她又不慎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活动痕迹,那可能就是一场大战。

  她还是不带一片云彩地来,不留一片云彩地走吧。

  车后座,连秋已经热情地开始帮他们互相介绍起来。

  “这位是温栀,我烧了三辈子高香烧来的宝藏员工。”

  “温栀,这是我老公,施宇飞。一修车的。”

  旁边有人有意见了:“喂喂喂,能不能给我点高逼格的描述?我是修车的,那老周算什么?也是修车的吗?”

  “老周那是神仙,不能被我等凡人妄议好吧。”

  “真伤心。”施宇飞身体一歪,歪倒在连秋身上扮林黛玉,“可怜我没日没夜地泡在研发生产两条线上,在你心里居然只是个修车的。早知道你是这样想我的,我便不来了。”

  “别贫。”

  温栀回头,看着插科打诨的他俩笑笑,再回眸时,瞥见周柏城的侧脸。

  他认真开着车,似乎并不想参与后座两人的话题。

  鬼使神差的,温栀轻声道:“那天,多谢你的伞。”

  周柏城神色微动,分了她两三分目光,余下七八分仍然专心看路,开口说道:“不必谢我。”

  这时,后座上打嘴炮的两人忽然停了下来。

  施宇飞惊讶道:“你们两个……之前认识?”

  连秋则是先看了周柏城一眼,又别过头来死死盯着温栀,咬着唇,一副大脑飞速运转的样子。

  猛然间,她一拍脑门:“天啊,我这不记事的脑子!”

  “哪里是像鹿芮,是前几天那张照片里的女孩!我怎么也开始脸盲了……”

  什么照片?

  温栀满眼疑惑地回头看向他们,又听到周柏城对她说:“别听他们的,没有什么照片。”

  他说完,果然一副置后面二人于不顾的架势,单独和温栀聊起天来:“令尊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恢复得还可以。”温栀微微笑笑,“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很不错。”

  一晌无言。

  后座两人也安安静静的,但显然不是因为心不在焉而安静,而是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两人身上。

  他们两双眼睛一共四只眼珠子转来转去,视线在前面两人身上来回移动。

  察觉到身后那两道窥探欲十足的目光,周柏城抬眸看了眼后视镜,警告性地瞥过去一眼,和温栀说话的声音依旧温和:“听我弟弟说他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令尊,不知道你是否已经见过他的面?”

  温栀摇头。

  “可能他比较忙……”温栀既是猜测,也是询问。

  她轻轻瞥向身旁的男人,听闻这个消息的他周身气压都低了一些,皱起的眉宇里似有不耐。

  “也许。”声音倒是听不出情绪。

  “好可惜啊……”后座,连秋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转过几遭之后,忽然发出一声感慨。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可惜个什么。

  等待着红绿灯的工夫,车停下来。

  周柏城长指敲击着方向盘,眉头依旧没有纾解开。

  等到了饭店,他出去打了个电话才回来。

  “八成又是训他弟弟去了。”施宇飞正想说些什么,抬眼看到温栀,想起温栀的身份,硬生生把话刹住。

  在连秋瞪视他的白眼下,他干巴巴地赔着笑:“你们来负责点餐啊,我和老周都没忌口,好养活,随便点。”

  这顿饭倒是吃得很安静,也许是顾及着温栀的存在,聊天的内容仅限于饭桌上菜品的口味好不好,以及江城春季多发的梅雨。

  偶尔施宇飞和周柏城会聊两句公司的事情,温栀听得一点半点,只留下一个周柏城好像与捷为关系密切的印象。

  这令她感到吃惊。

  她一直认为嵩弘与捷为是单纯的竞争关系。

  可如果周柏城与捷为关系密切的话……说不定捷为的崛起背后有嵩弘的助力。

  除非参与到捷为经营是周柏城个人的行为。

  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他为什么会和家中企业的竞品公司关系密切?

  按理说,既然他生在这么大的家族,早已经被家中那千丝万缕的利益网绑定才对。

  一旦身在网中,就像饲在网中的鱼蟹,既能从中吃得利益,又很难脱身而出。

  所以她还是倾向于前者。

  怪不得捷为异军突起,发展得这么迅速,短短几年就后来者居上,甚至超过了嵩弘的风头。

  她不动声色地听着,只觉得自己知道了个了不得的消息,心思一时飞往别处,直到被人轻轻唤了几声。

  “栀栀,栀栀……”

  温栀猛然回神,满脸歉意。

  连秋柔和笑笑:“没事,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一会儿打算去哪儿?”

  “去医院,看看我爸。”

  “我送你去。”一道低沉男声插进来。

  温栀侧眸,才发现周柏城也在看她。

  她刚刚走神,对环境的敏锐度下降许多。

  他看着她,有多久了?

  温栀想不明白,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又听到他说:“正好我可以去拜访一下你父亲。”

  温栀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她只好答应了下来。

  过了会儿,急着回家看孩子的连秋和施宇飞先离开。

  温栀也跟在周柏城的身后上了车。

  周柏城替她开的车门。

  依旧是副驾驶座。

  温栀坐上去,屏住呼吸,肢体有些僵硬。

  不知道为什么,和周柏城在一起时,她总感到有些不自然。

  总觉得有视线无声无息,悄然落在她身上,不过分,不逾矩,可又隐约存在。

  可等她抬眼回望,却又捕捉不到任何人的目光。

  温栀自然要怀疑到周柏城头上。

  可她看着他时,他一双眼睛里目光清明,并无太多杂念,甚至算得上冷清。

  这时,身旁响起一声提醒:“安全带。”

  温栀连忙动手操作起来,只是她的手指尚未触及那根带子,咔哒一声。

  安全带已经系好。

  一只大手移开。

  车里开着空调,温栀却觉得自己有些出汗。

  主驾驶座到副驾驶的距离,远比那天雨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要远。

  可整体上的空间,却远比当时阴沉的天穹要更封闭。

  她好像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机油味道,刚刚周柏城将手移开时,她眼尖地瞧见他挽起来的袖子里似乎有脏污的痕迹。

  施宇飞和周柏城聊天时她有听到,他们刚刚从捷为的生产线出来,似乎还是很核心的部分。

  周柏城在捷为的话语权到底有多高?

  是否能到一句话定人生死的程度?

  温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车开得平稳且快,没多久,江城市立医院到了。

  温栀走在前,带周柏城前往温建国所在的那间病房。

  病房的门关着。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进”。

  温栀推开门。

  门推开的刹那,她却猛地停顿住往里走的脚步。

  病房里不止有温建国。

  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是一个年轻人,正坐在温建国的病床边,正在和温建国聊着天,彼此的脸上都带着笑。

  在看到温栀的瞬间,他霍地站起身,两只眼睛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可等到他看清站在温栀身后那人,脸色立刻变得异样。

  他拧眉质问:“哥,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