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齐眉，子孙满堂◎
周柏城说话时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眉眼间的神情极其认真。
可哪怕他态度谦逊有礼，目光真诚，温栀仍然是微微心惊。
他这极度认真的语气,就好像……就好像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她一样。
错觉吧。
可能……那个女孩只是某些地方和她比较相像？
但周柏城的语气实在是太笃定。
一种微妙的感觉萦绕上来，温栀不敢细想,瞥开头去,依旧能感受到那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他看向其他人时是否也这样，目光深邃而专注,很容易让人心生错觉。
是的，只是错觉罢了。
温栀定了定心绪,思考了一会儿后,她抬眼问：“真的要完全按照我的喜好来吗？”
周柏城点点头。
温栀一脸为难。
操作台后的小师父笑了起来：“温小姐，您对首饰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就好了。”
温栀心道以她目前的情况,她最喜欢的当然是钱,多到能把她砸死的钱,能原地救活她爸爸公司的钱,这也可以说吗？
还是不要了吧。
“我不喜欢太张扬的风格。”温栀道,“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安全，其他的……比起单纯追求漂亮,我可能更喜欢实用一点的东西。”
“这也太笼统了。”小师父站起来,倾身从周柏城面前摞着的那一叠书中抽出了一册,递给温栀：“那您翻一翻这一册，这是我师父最近的一些设计,成形的,半成形的,您看看,最喜欢哪个？”
温栀接过来，第一页是一个圆形的化妆盒，珐琅底，上面印着花篮的图样，旁边标注着缟玛瑙、绿萤石、祖母绿、蓝宝石，可能是要用到的材料。
“好漂亮。”温栀惊叹。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几乎每页都会情不自禁地停顿许久，倒不止是欣赏珠宝的心情了，这些设计对于激发她创作的灵感也很有用，看着看着逐渐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等到全部翻完，温栀尚有些意犹未尽，感慨道：“这些真的都太漂亮了，感觉都可以摆在博物馆里了。”
一抬眼，只见桌子对侧的小师父正在清理着壶里的茶渣。
温栀看设计图册的工夫，他们一壶茶都已经喝完了。
墙上的钟表，分针走过1/3个表面。
这个过程中，没有人出声打扰过温栀。
温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愧疚地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周柏城，他却微微一笑，没有半点介怀的样子。
他温声问她：“有最喜欢的吗？”
温栀点点头。
她将设计图册的一页翻出来给他看，一边说道：“这里的设计我都很喜欢，但最喜欢的还是这一个。”
那是一把玉雕的梳子，旁边的材料只两种，玉和螺钿，梳子通体用青色的玉做成，柄做成了荷叶形状，螺钿工艺处理过的贝壳做成荷叶上的水滴，设计和配色都非常清润漂亮。
这样的一把玉梳，不说实际价值几何，艺术收藏的价值就很高。
而且，不论什么物质上的价值的话，梳子本身就是一种充满了美好寓意的礼物。
一把梳子，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将这把梳子当作礼物，送给他口中那个很重要的女孩，再合适不过。
这把梳子，温栀是真的喜欢，如果不是最近家里缺钱用，她也想给自己定制一把差不多一样的。
也许是受江心梅的影响，温栀的审美很老派，比起那些大胆的前卫的创意，她更喜欢古典的、含蓄的物件儿。虽然江心梅自己并不喜欢提起她在越剧团做花旦的经历，可曾经江心梅做好妆造对镜梳头的样子构成了年幼的温栀对于美丽的最初想象，那时是温建国拿着梳子，帮江心梅梳好头后，再由化妆师刷胶贴上假发片，最后再戴上盔头。
这把梳子，现在还在江心梅的梳妆台上放着，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对温栀来说，梳子是一件很美好很浪漫的物件儿。
“它很适合拿来当礼物的，这样，当以后那个女孩用起这把梳子的时候，都会想起你一次。”说到这，温栀笑起来，对他开了个玩笑，“希望她不会因为这把梳子太贵重，把它束之高阁，而是每天最少想起你一次。”
周柏城看着她，不动声色地笑笑：“希望如此。”
帮周柏城选好礼物后，温栀就给江心梅打了个电话，又给她发了个实时共享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江心梅来到了这家店，她在店门外徘徊了两圈，才确认温栀就是在这家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店里。
将温栀带出来后，江心梅嘟囔：“你怎么要在这么家不起眼的店里定礼物，不是被骗了吧？玉石行当水深得很，实在不行你就把挑礼物的事全权交给我和你爸算了。”
“别看店小，里面可有了不起的人物。”温栀道，“周柏城之前在这里给老妇人定制过礼物，老夫人很喜欢，我是看见了他才走进来了。”
“哎呦。”听到这江心梅的态度产生了变化，追问道，“那他也是在那给老夫人定制礼物？”
“不是。”温栀摇摇头，又眯了眯眼，“可能是给他追求的女孩送礼物吧……”
“追求的女孩？谁啊？”
“我也不知道。”想起那把漂亮的玉梳，温栀心里还有些遗憾，她是真的想把这把梳子带回自己的梳妆台去，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就是真的不允许。
可惜，兜里有钱的时候没能遇见它，等到她看到它了，她又两袖空空，只能说她和这把梳子有缘无分。
她羡慕道：“那是个很幸运的女孩。”
“再幸运也幸运不过你。”温栀这么一说，江心梅撇了撇嘴，“我算是看明白了，周家这两个孩子，小儿子本领更好一些，所以被培养成了继承人，至于大儿子，就是个闲散度日的富贵闲人，不然为什么我们总是能遇到他？还是周寒鸣出息更大一些，能嫁给这么有本事的男人，你才是更幸运的那个。”
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提，都没有说那女孩是谁，江心梅竟然也起了争个高下的心思，她这争强好胜的性格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温栀笑起来，没有反驳她的话，揽着她的胳膊走出了这条商街。
嵩弘集团顶楼。
一份国际快递寄到了周寒鸣的办公室。
快递被前台送过来之后周寒鸣是像是做贼一样，先是嘱咐了在他房间外的办公桌上办公的助理，如果看到他爸出现一定要打电话提醒他，才安心地将这份快递拆开。
被封装在信封中的，是两张薄薄的门票。
是巴黎一家歌剧院的门票。
他本来可以在剧院的官网上订购，到场后凭电子票进入就好，但以他过往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和女孩约会时，仪式感非常重要。
如果能够拿到实体的票据，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细节，却能让整场约会更有氛围感。
这会让温栀更喜欢他的。
如果之后温栀还能在她的朋友圈秀一下两张票的照片，说不定会有人问起他来，也是一种变相的宣扬主权了。
所以周寒鸣花了点工夫，从门票代理人的手里拿到了实体的票据。
想到这些，周寒鸣难掩心中激动，脸上不自觉扬起笑。
就等着家里祖母把寿辰过完了，寿辰一过，他就要把票送出去，温栀会很开心的。
这时咚咚两声，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沉浸在幸福笑容里的周寒鸣猛然打了个哆嗦，连忙将手里的两张票都塞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他亲自去开了门，门一开，外面站着的人却是周柏城。
不是周宏岩啊。
周寒鸣浑身戒备松懈下来，长长出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老爸呢。”
“你怕他做什么？”
周柏城无心一问，周寒鸣却再度脚步一顿。
他面色微变，说道：“没什么。”
“你怎么来公司了？”他紧张地看向周柏城，生怕他说是周宏岩让他来公司的。
周柏城将手中拎着的袋子放到了他的桌子上，往前一推，推到他面前。
“你让我帮你挑选的礼物，我选好了。”
是一个圆形的首饰盒，做工很精巧，上面印着个花篮，图案很漂亮，好像是用玛瑙和一些宝石做成。
贵重是贵重了，可是……
“送首饰盒吗？”周寒鸣皱起眉头，“哪有给女孩子送首饰盒的？郑人买椟还珠都被笑话了几千年呢。”
“打开看看再说。”
周寒鸣将首饰盒打开。
里面摆着把长约五寸的玉梳。
这把梳子的美是直观的，周寒鸣挑不出错。
而且这把梳子也很符合温栀的气质。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这个说法你总听过。”周柏城的声音响起来，“送一把梳子，寓意很好，温栀会喜欢的。”
白发齐眉，子孙满堂……
这美好的画面让周寒鸣一颗心砰砰砰跳动起来，几乎要令他眩晕。他将首饰盒合上，将这把梳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可他犹有些不放心：“温栀真的会喜欢吗？”
“相信我，她一定会喜欢的。”周柏城说得笃定。
周寒鸣沉默起来，目光也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会儿，他开口：“哥，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吧。”
“你……你能别告诉别人这是你帮忙挑的礼物吗？包括奶奶也别告诉。”
他以为周柏城听到他这个要求会生气，他这明晃晃是想要把他的功劳全都抢占到他自己的身上。
这种行为，周寒鸣自己也不齿，可为了让温栀多喜欢他一点，他情愿不齿一点。
他已经准备好软磨硬泡，好让周柏城答应他了。
如果他哥能答应他，他以后会好好还他这个人情的。
可出乎他意料，周柏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恼怒与烦躁。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爽快说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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