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所谓的“花奶奶”早就死了, 秦苍哪敢说真话。
他木着脸，尽可能不表现出恐惧，断断续续回答：“我……咳……我听说她住在疗养院里, 你如果想她，明天我就带你过去探望……”
“哦, 是吗？”
端木屿嘴角微弯，却没什么笑意, “那你说说，花奶奶在哪个疗养院？”
秦苍用力回忆着。
终于他想起来了：“顺安疗养院！她在津城的顺安疗养院！”
话刚说完, 端木屿手臂用力，再次将他往水里面按。
秦苍没想到自己还会再经历一次，猝不及防之下又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湖水, 脸被憋得青紫。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再次过了漫长的几秒，端木屿把他拽出水面。
这会秦苍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快没有什么知觉。
看到他这个样子, 端木屿终于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笑。
笑声过后，又是沉默。
端木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湖岸。
岸边, 一只橘猫和一只大金毛并肩坐着，淡淡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是两只动物，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凝重，就好像是两个人一般。
这眼神让端木屿后背汗毛竖起。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继续折磨秦苍, 而是带着秦苍往岸上游去。
下意识地, 他不敢往橘猫和大金毛所在的位置游，只敢游往另一个方向。
秦苍被他拽到了岸上。
端木屿甚至还给意识不清的秦苍做了做心肺复苏。
“哇”的一声吐出好几口水以后, 秦苍爬起身子，狠狠地盯着端木屿。
“报警，我要报警！”
端木屿坐在他身边，没有一丝表情。
“你报吧，要是把我关进去，我就把秦家是怎么收买我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你——”
秦苍愤怒地瞪大眼。
端木屿木木然回看他：“秦家□□，想要对一个当红流量明星下手。秦苍，你说，这件事要是暴露出去，会怎么样？”
秦苍当然知道后果。
要是这件事暴露出去——
秦家就危险了！
不过，秦苍可不是这么容易被人威胁的。
“你没有证据——”
秦天雪说过，这件事她做得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指向秦家的证据。
接走花奶奶的人，跟端木屿接触的人，指使端木屿做这件事的人，全部都是秦家的暗线。
一旦端木屿得手，这些暗线全部都会换了身份，送到国外去暂避风头。
谁都不可能查到秦家头上！
端木屿看着愤怒的秦苍，眼睛弯弯，竟然笑了。
他从脖子里取出一个项链，在秦苍面前晃了晃：“谁说我没有证据？”
项链上挂着一支小巧的防水录音笔，笔上的红灯一闪一闪，显然正在录音中。
看到录音笔的那一刻，秦苍的脑海“轰”地一声炸开。
他意识到，事情被他搞砸了！
不管之前秦家做得有多小心，在这份录音面前，一切都是空话！
秦苍呆呆盯着录音笔。
自从参加节目以来，他也算是经历过很多次危机了，曾经当众坠过崖，也曾当众说谎被揭穿过。
但是从来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恐惧。
以前那些危机，跟这次比起来，简直就是不痛不痒、毫无威胁。
这一次，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如果秦家□□的事情真的被端木屿传出去……
他的星途就彻底完蛋了，秦家也完蛋了！
秦苍脑海急速转动着，思考该如何说服眼前这个有些疯癫的男人。
他咽了一口口水，低声劝说：“你，你别激动……你多想想花奶奶，她年纪那么大了，全靠着疗养院才能保住一条命……你做了这么多努力，不就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吗……”
端木屿敛起笑意，面无表情地看向秦苍。
秦苍硬着头皮瞎编：“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的事就算了，我……我不会与你计较，等节目结束后，我带你去顺安疗养院探望花奶奶。你以后也不用打工了，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秦家全部包了……只要，只要你把这支录音笔给我……”
面对着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端木屿，秦苍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的劝说到底有没有生效。
他几乎开动了自己的全部脑细胞，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
“实在不行，我可以代表秦家，给你转一笔钱，就当是买了这个录音笔。一，一百万怎么样？不，三百万！”
听见“三百万”，端木屿的眉毛轻轻一扬，似乎有些意动。
秦苍心中一喜，感觉有戏。
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转账！”
端木屿神色沉沉地看着他。
过了几秒，他用手拂开秦苍的手机，摇摇头：“节目录制结束后，你先带我去看花奶奶，看完后再给我转三百万。”
秦苍点头：“好好好！先带你去看花奶奶！”
只要能拿回端木屿手里的证据，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证据拿到手后，他回去就报警，把端木屿抓起来！
觉得两个人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秦苍试探着伸出手。
端木屿笑了笑，把录音笔从脖子上取下，放到秦苍的手里面。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秦苍，语气淡淡：“节目录制结束后，我等你的消息。秦苍，我奉劝你老实点，不要跟我耍心眼。”
说完这句，端木屿没有再停留，转身走了。
留下秦苍一个人在原地，又惊又喜地握紧手里的录音笔，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他坐在地上歇了一会，感觉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慢慢准备爬起身。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小苍！”
是秦天雪发现他久久未归，出来找他了。
苏乐巧跟在秦天雪身后，脸上满是担忧。
看见姐姐出现，秦苍才感觉自己这一次终于死里逃生了。
他的语气里都带上了一丝哭腔：“姐——”
秦天雪快步跑上来，用手摸了摸他还在滴水的衣服和头发，脸色沉沉：“你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苍本来想直接告状的，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傻，看了看旁边的苏乐巧，他换了个说辞：“我刚才和端木屿走过来，争执了几句，我们俩不小心掉到水里面了。”
这会秦苍手里还握着录音笔呢。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回去：“姐，扶我回去，我腿没力气了。”
秦天雪听说他落了水，脸色无比难看。
但是她也知道这会不是细说的时候，沙漠夜里冷，万一秦苍感冒了就麻烦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去处理。
她没多想，把攥在手里的手机递给旁边的苏乐巧：“你拿着，我扶小苍回去。”
苏乐巧接过手机，殷切地问：“天雪姐，我也一起帮忙吧？”
“不用。”秦天雪冷着脸，“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到你扶着小苍，影响不好。”
不管秦苍是什么样子的人，他顶着流量明星的名头，就不能跟其他女性走得太近。
哪怕只是扶一扶都不行。
苏乐巧点点头，乖巧地退开一步：“天雪姐，苍哥，你们慢点走，小心些。”
秦天雪这会心乱如麻。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没想明白为什么落水的会变成秦苍。
秦苍身上真的没力气，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秦天雪身上，时不时还要哼唧两声。
这种情况下，秦天雪顾自己和秦苍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分心去看苏乐巧。
苏乐巧不远不近地走在二人身后。
她低垂着双眸，看向手里的手机。
秦天雪递给她的时候没有锁屏，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秦天雪跟秦苍的对话页面。
苏乐巧脸上不动声色，手里飞快行动着。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秦天雪发了一份文件。
然后再用秦天雪的手机接收文件，点击运行。
运行完毕后，秦天雪的手机微微一闪，有一瞬间的黑屏。
随后，手机恢复了正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乐巧勾了勾嘴角，把发送文件的聊天记录删除。
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她把秦天雪的手机锁屏，装进衣兜里。
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快步追了上去，继续满脸关心地跟在秦天雪和秦苍身后。
-
秦天雪把秦苍扶到帐篷里。
他们运气不错，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
把苏乐巧打发走以后，秦天雪甩了一块干毛巾递给秦苍，表情冷冷：“说吧，发生了什么。”
秦苍刚换好一身干衣服，接过毛巾擦着头发，语气恨恨：“端木屿就是个疯子！他根本就没想着害云奕，只想着趁机敲诈勒索我们！”
秦天雪猛地站起身，神色难以置信：“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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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屿这个人选是她精挑细选的，她很了解对方的性格，自认为秦家已经把他拿得死死的。
就算端木屿想要敲诈，也不应该敲诈到秦家头上！
“姐！就是他把我推下水的！”
秦苍气得直咬牙，“他在水里还逼问我！问我那个叫什么花奶奶的死老太婆到底在哪里！”
这下，秦天雪面色剧变，声音也尖利了很多：“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等等，你怎么回答的？”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中似乎夹杂了刀光剑影。
“你不会吓傻了，什么都说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种危急的时候，最正确的做法是咬死不承认！
端木屿哪怕心里有猜测，也绝对没有实证。
只要秦苍咬死不承认，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她这个愚蠢的弟弟……
秦苍的动作一顿，脸上涌出心虚。
他的声音弱弱的：“姐，我当时腿抽筋，连续喝了好几口水，感觉自己快要淹死了。你是不知道，端木屿那个人就是个疯子！他还把我的头往水里面按！如果我不回答，他肯定会把我溺死在湖里！”
他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怪他。
换成秦天雪掉进水里，也不一定能保持住理智！
秦天雪慢慢坐下来：“所以，你什么都说了？”
“当然没有，姐，我又不是傻！”
秦苍急忙否认，“我只说了他奶奶在顺安疗养院里，他就把我捞上岸了。”
如果他说实话，告诉端木屿花奶奶早就死了，恐怕现在他已经是一缕沉入湖底的幽魂。
看秦天雪脸色很难看，秦苍拿出那只录音笔，像是邀功一样：“我没想到端木屿那个疯子居然录音了！幸好我当时急中生智，许诺带他去看花奶奶，还答应给他三百万，才终于换回了他手里的录音笔……”
他觉得自己后面的处理挺合适的。
靠着自己诚恳的外表和三寸不烂之舌，他竟然能从端木屿那种疯子手里存活下来，还把关键证据也骗到了手。
现在端木屿手里没有任何证据，不可能再指证秦家！
秦苍的表情微微扭曲：“姐，我们现在赶紧把接触端木屿的人都处理掉，我要去报警！我要端木屿坐牢！”
秦苍就不信了，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被端木屿推下水的，难道还不能判端木屿一个故意伤害吗？
他可是货真价实地喝了好多水，差点被淹死在湖里的！
秦天雪动了动眼珠，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先不说端木屿为什么胆大包天到跑去伤害勒索秦苍。
端木屿带着录音笔，明明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证据，为什么又在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情况下，把录音笔还给了秦苍？
就因为秦苍承诺那三百万？
端木屿这种人不可能真的那么蠢，蠢到一个承诺就让他放松警惕。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秦天雪认真思索，一点一点梳理着线索。
她下意识地问秦苍：“你现在去报警，有什么证据？”
秦苍激动地站起身：“虹桥上有监控，他推我下水的时候，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姐，我们现在去把监控调出来——”
秦天雪脑海中“轰”的一声。
她终于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监控！
虹桥的监控！
自始至终，端木屿手中的录音笔，只是一个幌子！
他真正想要的，是监控！
秦天雪猛地打断秦苍的话，尖声问他：“你和端木屿交易的地点，是在我发现你的地方吗？就在虹桥下方的湖岸边？！”
秦苍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
秦天雪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冷汗“唰”一下从他后背疯狂冒出。
秦苍的声音小了很多：“……是。是在虹桥下面。”
当时知道自己的话被端木屿录音后，他完全慌了手脚，监控的事情早就抛在脑后。
所以，他跟端木屿说的那些话，全部清清楚楚地被监控拍了下来！
虹桥边的监控还是高清监控，不但有画面，还有声音。
监控里的内容，才是端木屿真正想要用来要挟他们的证据！
秦苍慌得不行了：“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天雪神色坚决，转头往外走：“我们现在去监控室！看看能不能抢先一步，先把监控删了！”
只要能先一步拿到监控，先一步删掉……
一切就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