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里, 梁殊总是在打喷嚏。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感冒了，但除了打喷嚏又没什么其他的反应。
想了想，梁殊还是翻出了一板感冒药。
一旁看着的韩烟啃了口手上的桃子, 含糊不清地说。
“你要是没别的症状就打喷嚏的话也别吃药了，是药三分毒。”
“而且不是说打喷嚏有可能是有人在频繁想你吗？”
梁殊也不想吃，但今天拍戏的时候, 她台词说到一半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很耽误事。
她拿着水杯，仰头喝了一口。
等她将那两颗淡黄色的小药片吞了下去，才想起来吐槽：“连打喷嚏是有人在想我这种事你都信, 韩烟, 你现在这么迷信的吗？”
韩烟耸肩：“我这怎么就迷信了？那你是没见过更迷信的。”
“你没发现最近大家天天请你喝奶茶、喝咖啡；见你喝腻了就开始买水果, 买零食。”
梁殊扫了一眼自己桌子上堆成小山的零食, 一时沉默。
她最近确实正为这事奇怪呢。
以前剧组里也流行请大家吃东西, 但不至于这么频繁。
最近流水一样的吃吃喝喝几乎没断过, 多的她最近零食都没怎么买过。
梁殊：“不是请全剧组？大家特意买给我的？怎么都没人和我说过，我以为大家都有呢。”
韩烟：“其实也算是买给全剧组的吧，但大家也都是在默默感谢你, 给你的是双份。”
梁殊不明所以, 见韩烟话只说到一半，刻意在这里卖关子, 忍不住扯她衣角晃了晃：“哎呀韩烟，你快点说，我好奇。”
韩烟：“其实说来也挺玄的, 自从你拍乐思澜的广告火了之后, 这个剧组就莫名地旺起来了, 先是道具组的陈哥三十大几了, 一直没小孩，前一阵老婆突然说怀孕了；后来就是服装组的孟姐门口随便买了两张彩票，中了十几万。”
“哈？这样吗？”但这些好像和她也没什么必然的关系吧。
韩烟神秘兮兮地：“当剧组最开始发生一两件好事的时候，没有人在意……当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所有人的目光都定位在了疑似能为大家带来好运的主角身上……”
梁殊：“……”
梁殊：“你最近改写悬疑小说了？”
韩烟轻咳了两声，终于正经起来了。
韩烟：“上两周拍你在雨里爆哭的那场戏，不是有狗仔拍了你们的路透发了出去，你拍的那个场景感染力太强了，愣是让那些偷拍的拍出了宿命感。”
“这个圈子不就是这样，上映的没上映的，只要透露出一点这电影会火的迹象，大家就都会提前买股。”
“有门路的已经开始想着投资和冠名我们这部电影了；门路一般的就开始接触我们的主角，配角；没门路但有钱的那群人，那可就更厉害了，连我们这里面的小配角和群演都不放过。”
“最近剧组里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下面其实热闹着呢，很多人都因为你那个路透受益了。”
梁殊最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这些，最近凌苗苗有事情也没跟组，她更是没什么消息来源。
梁殊想了想，俏皮地眨眨眼：“大家要真是因为我提高了收入，那我这算不算功德一件。”
韩烟：“算算算，怎么不算呢，不然大家天天在这里找借口给你买吃买喝是在干嘛，这都拿你当小吉祥物供着呢。”
梁殊：“……”那大家确实挺迷信的。
梁殊：“沐导怎么说？这事他应该知道吧，我最近天天和他聊戏，也没听他说这事。”
韩烟闻言直接冷哼了一声。
“导演？导演最近可是得意着呢，拍摄拍摄顺利，演员演员抬咖，他啊，把一切都归功在自己前一阵开坛做法的身上了，我听导演的小助理说，以后沐导的剧组，请大师来驱邪要成为保留节目了……”
韩烟说这话的时候，梁殊正在喝水。
结果就是一大口水怎么喝进去的，差点怎么喷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里，梁殊还对韩烟说他们剧组气运好这事没什么体感。
直到半个月后。
那天天气还不错，梁殊是一大早的戏，拍的时候格外顺利，原定十二点半才能收工，那天十一点就收工了。
她卸了妆刚要回房间休息，就看见裴敏拿着改好分成的合同，正站在外面等她。
梁殊见到裴敏的时候，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但梁殊总觉得最近几次见裴敏，她兴致都不高，人像是有些疲惫。
等两个人找地方坐下，裴敏进入到工作状态，梁殊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裴敏非常专业地给她讲解着新合同里面的注意事项。
裴敏：“这份合同的主体内容和上份合同差不多，改动最大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你个人和海遥的分成，从19分成改成了37分成，合同生效时间从等下你签署文件开始；还有一个是你解约规则的改变……”
“不是自由人约了吗？”
梁殊虽然嘴上嚷着只要加钱，她就可以突破自我。
但她人在圈内，心思却飞在外面，合同能不能随时解约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如果是以改变签约方式为代价增加片酬，梁殊倒宁愿不改，现在的钱少是少了点，但她也完全够用。
裴敏：“还是自由人约，只是最近公司的组织结构发生了变化，公司也上线了智能办公系统，以后公司所有人的去留都划到人事的管辖范围内，所有的流程也都会走人事部内部办公流程。”
梁殊对公司组织结构什么的向来不太懂，但听来听去，对她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她又看了一眼合同没什么问题后，最后签了字。
裴敏今天特意过来一趟，不止为了改合同类型这一件事。
梁殊签好字刚想问裴敏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
然后就见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新的文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型的卡式录音带。
播放录音带前，裴敏起身去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梁殊还以为是什么，等裴敏把文件第一页的歌词推给她看，她才发现这是一首歌。
“听听看。”
梁殊戴上耳机。
对照着上面的文字感受着耳边的旋律。
淡淡的曲风，前奏还夹杂着一些哀伤的情绪。
但很快，在到达某一个结点后，曲调开始转向明快，勾连着听者的情绪，让人坠入到整首旋律的情绪中。
结束后也久久没能回神。
很好听，也很特别。
歌词的最末尾标注着：‘《哑剧》主题曲’五个大字。
只是有一点梁殊有些困惑。
梁殊：“没请歌手来唱这首歌吗？歌词不是都已经写好了，怎么只有纯音乐。”
“正在请。”
“谁啊？”圈子里唱影视剧ost的那几个歌手，有两个是梁殊特别喜欢的。
之前《青山谣》的那几首歌，她有一段时间在播放器里新建了一个歌单，天天都在循环听。
此时她脑海中已经蹦出了几个人选。
“这次也是请张回南吗？还是汪耳？我觉得这种偏民谣风格的汪耳比较适合，他之前好像有一首歌就是类似的……”
梁殊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裴敏正在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眼皮一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会是让我唱吧？我不行的。”
梁殊的拒绝裴敏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抽出文件夹里的那页歌词，然后把下面完整的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时，用力按压了一下。
“看看这个。”
裴敏指了指金额那栏。
唱这首歌的报酬实在是不少，梁殊光是数后面的零就数了半天。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录一首歌的价钱也有这么多。
裴敏：“这也是我急着过来找你改合同的原因，现在新的合同分成已经录入生效，又考虑你是第一次尝试音乐这个领域，公司为了鼓励你，这份酬劳愿意和你55分成。”
“当然，公司也不会强求，一切看你自己的意愿。”
梁殊：“成交。”
她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而且梁殊突然觉得自己唱歌其实唱的还可以，偶尔尝试尝试新鲜事物也没什么不好。
裴敏和她签完合同没几天。
海遥就请了音乐老师到剧组现场教学。
梁殊音准很好，虽然没系统学过音乐，但因为没有什么硬伤，唱歌又有自己的特色，前前后后加起来只学了不到一个月。
中间录歌倒是录了好几次。
但鉴于她是新手上路，又不是科班出身，大家对她还是很宽容的。
好在最后歌曲录出来的成品效果不错。
海遥还特意批了一笔钱，给她的首张歌曲画了个封面。
梁殊看到那张做好的唱片后，兴奋了好几天，但因为要保密所以裴敏也没给她，只让她过了过眼瘾。
本来电影需要预热，主题曲会提前发出去让公众听个耳熟。
但这次是梁殊第一次唱主题曲，为了给公众留有一些悬念，只发布了两段轻音乐片段。
宣发部门主要是为了试水。
重心没怎么放在这件事上。
但偏偏有剪辑网站的up主很喜欢这两段轻音乐，用别的影视剧剪辑了一段火爆的视频出来看，点击量破百万。
这两段轻音乐直接跟着火出圈了，又继而引起了很多的二创。
韩烟刷到那个视频的那几天，她刚好迷上了拍vlog，发现这音乐就是前一阵梁殊去录的那个，直接眼睛一亮。
她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后面的一个多月时间，韩烟更频繁地出现在梁殊的视线里，每天拿着不同的设备对着她拍拍拍，有些临时来探班的工作人员，因为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一度把韩烟当成了梁殊的助理。
梁殊心想，她可请不起韩烟这种一个头绳都四位数的助理。
《哑剧》剧组原定的拍摄周期只有三个月，因为是纯现代的剧本，故事发生的场景也比较单一，所以拍摄起来也比较简单。
但因为中间经历了换主演等一系列事件，前前后后拍摄一共用了五个月。
十月底，梁殊终于再一次杀青了。
前几年梁殊拍了不少的电视剧，电视剧的拍摄周期都是以年为单位的，上次《青山谣》只拍了三个月，这次拍摄周期算长的，她也只在剧组呆了五个月。
梁殊还有些不舍。
但再不舍她作为主角的戏份都结束了，也确实是时候说再见的时候了。
梁殊杀青的那天其实剧组其他的演员已经提前杀青了。
但大家还是赶着那天都回来了。
说什么也要再聚餐一次。
从剧组出来的车乌泱泱地像是车队，不过很快汇入了北城的车流中。
韩烟在车上打趣她：“小吉祥物，有没有很感动，一会儿还有更感动的。”
梁殊：“你准备了什么？”
韩烟：“送你个杀青礼物，到吃饭的地方再告诉你。”
梁殊不怎么在外面应酬，应酬的时候也很少沾酒，但今天她确实有些感性，所以喝起酒来，来者不拒。
尤其是下午配合宣传拍了条杀青的打板视频，让她一个晚上都心情不怎么好。
韩烟说她这是在借酒消愁，她没否认，她确实有借酒消愁的嫌疑。
梁殊还要续酒，却被韩烟直接按住了手。
“行了，别喝了，给你看个好东西，你不是一直问我最近拍拍拍地在拍什么吗？这次就给你看看本美少女最近的大作。”
梁殊酒量差，人已经晕乎乎了，但想起韩烟说要送自己杀青礼物。
她终于没再端酒杯，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跑到一边摆楞电脑的韩烟。
韩烟神秘兮兮地让人关了灯，借用包厢的投影仪投了个屏。
是一段vcr。
灰色调的，但梁殊一眼就看出这视频很有质感。
最开始是一段各种场景的闪回，里面的场景几乎覆盖了片场的每一个角落，但每一个片段一定会出现梁殊的身影。
她背台词、她对戏、她和导演交流自己拍摄的想法、甚至她帮着韩烟改剧本、帮剧组还没吃饭的工作人员带饭……
梁殊突然发现自己这么看起来的话，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人。
努力上进，还挺有爱心。
她撑着下巴认真地看。
等音乐切进来的时候，她起初以为韩烟也是用了宣发放出去的那两段轻音乐。
但等她又看了一会，发现不是，这应该是完整的音频，并不是剪辑过的。
这是拿到了完整的音频吗？
梁殊有些疑惑，却没有打断。
视频中的画面仍在不停地放映，后面衔接着一段她偷跑去剧组外面喂小猫的视频。
煽情的色调到这里变成了明快的颜色。
视频中的梁殊，抱着猫粮袋鬼鬼祟祟地走在前面。
韩烟突然出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梁殊警惕的小表情逗得大家一笑。
不过听见视频里的对话，导演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你最近在拍什么呢，天天跟我跟的这么紧，不会是准备拍我偷溜出去的视频去找导演邀功吧。”
“沐导哪有空管你，她老婆来了，因为偷偷抽烟正挨训呢，有名的老耙耳朵了。”
梁殊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
韩烟笑个不停，惹得梁殊也笑了，两个人最后‘狼狈为奸’绕过门卫的保安，跑在外面的灌木丛里喂猫……
看得出韩烟也是第一次学剪辑，视频挺青涩的，但因为是编剧出身，捕捉到的画面都很有趣。
大家都津津有味地看。
虽然说是给梁殊的杀青礼物，但视频里几乎出现了所有人的身影，大家还都挺伤感的。
本来只有梁殊一个人emo的杀青氛围，突然变成了集体煽情。
梁殊自己怎么不高兴都成。
但最看不了这种场面。
等视频一停，梁殊就轻咳了一声，开始‘审问’韩烟到底哪里拿到了这首主题曲的无损音频。
韩烟看着时钟的分钟即将到达整点，余光留意着窗外，慢悠悠地说：“本来是想用放出来的demo做视频的，但我最近拍的视频太多了，剪起来分钟数直接爆炸，那两个轻音乐片段循环三次都不够用，我就直接去找你们老板了。”
梁殊是海遥的人，老板是楼宴之。
而在场的人基本都亲眼目睹当时楼宴之是怎么去防护林里把人抱出来的。
前段时间又是怎么隔三差五来剧组探班的。
猜也猜得到梁殊和楼宴之的关系。
不过大家背地里磕cp，明面上却从来不主动提。
现在见韩烟主动提，还都有些惊讶。
梁殊现在怎么说也是楼宴之的正牌女友，她倒是不怎么介意。
只是想起了楼宴之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都没怎么找她。
内心有些小小的失落。
听见韩烟这么说，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哦’了一声。
饭局进行到现在夜色已经有些深了。
一轮圆月挂在天边。
城市的夜晚慢慢从喧嚣转为寂静。
直到天边突兀的一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今天吃饭的包厢楼层很高，梁殊抬眼看到似乎近在咫尺的烟花，第一时间以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但等看清那烟花上写的字的时候，她发现不是。
那烟花与她有关。
“祝、梁、殊、杀、青、快、乐。”
“梁殊姐，这是给你放得烟花，”念出烟花上面字的女演员显然是被浪漫到了，星星眼看向导演：“导演！不会是弄的吧，这么浪漫。”
导演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他看向韩烟。
然后包括梁殊以内的众人也都看向韩烟。
韩烟耸了耸肩：“不是我，我像是会做这种高调事情的人吗？”
她看向梁殊：“你老板弄得，他人应该在楼下，你要不要下去。”
楼宴之？
她要去的。
她最近忙着杀青很久没见过他了。
梁殊没避嫌，甚至手机都没想起来拿，就下楼了。
还好楼宴之就在楼下等她。
而且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来了怎么都不说的。
梁殊有些嗔怪。
不过在这么一刻，她又仰头看着漫天的烟花，是有被感动到了。
见到楼宴之的第一时间，她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拉他去了一旁的静谧角落，情不自禁地主动吻他。
楼宴之的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冷木香，北城已经入秋了，偶尔送来一阵凉爽的风。
秋天的萧瑟气息就会与那种冷木香交杂在一起。
梁殊很喜欢，所以吻得也愈发深入。
她带着酒气，人也放肆很多，手覆上他的脖颈却还不满足，想要再往下探的深入。
不过很快，那双肆无忌惮的手就被楼宴之一把抓住。
他气息还是热的，落在她的耳边有些痒：“梁殊，你手老实点。”
梁殊酒醒了些，意识到这是在外面，也不再‘耍流氓’。
甚至狡辩：“哦，我也没想做什么，你太敏感了。”
楼宴之就听她在这里狡辩，也不拆除她，梁殊被盯的久了，难免心虚：“那个，我今天说好了要和韩烟去她家住，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嗯，没准备带你一起回去。”
“那你准备去做什么。”梁殊白了楼宴之一眼。
但她喝了酒脸上的红晕就没下来过，看起来倒像是娇嗔的样子。
楼宴之深深地看了眼时间：“你们几点结束？”
“应该快了。”
楼宴之：“拿手机了吗？”
梁殊两个手都摊开，认真地看了看，低头见自己包也没背下来，然后摇头：“没拿。”
楼宴之‘嗯’了一声，然后直接拨通了韩烟的电话。
韩烟的手机响了好几声才接，包厢里的人看似淡定，其实已经八卦疯了，都竖起耳朵听。
其实韩烟不用接都知道楼宴之找自己是干什么，但她马上就要出国度假了，今晚说什么也不会把梁殊让给楼宴之的。
韩烟冷漠：“什么事？”
楼宴之：“你最近住康园？”
“嗯，什么意思？”
楼宴之：“晚点把人给你送过去，今晚借用一会儿。”
“不借。”
此时的韩烟十分坚定。
楼宴之：“梁殊《哑剧》主题曲的音乐给你授权。”
“成交。”
梁殊喝了酒脑子反应慢，听来听去，还没能听明白呢，人就被楼宴之打横抱到了车里。
“去哪儿？”
“康园。”
“我们提前去韩烟家吗？我东西还在楼上呢。”
“她会帮你拿。”
梁殊等人已经到了康园，还天真的以为楼宴之只是送自己先过来。
直到他把车停在了一个陌生的房子前，下车就打横把她抱了进去……
梁殊不记得自己的衣服是怎么被脱掉的，也不记得自己是被抱到浴室里的大理石台上。
直到她情动时，楼宴之含着冰块单膝跪在她，，之间时，梁殊才彻底回过神。
“楼宴之，那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