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现代言情>软欲【完结】>第202章 肢体记忆

  她下去时,十一已经坐在餐桌上乖乖吃着早餐了,嘴巴上还有一圈奶渍。

  看着都乖巧得不行。

  “妈咪,早上好。”

  “早。”

  南焉柔柔地笑着,伸手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下嘴角,然后坐在他身边,夹起一个拇指生煎包塞嘴里,轻声问,“今天放学是回你太爷爷那边,还是来妈咪这边?”

  “我想和爸爸还有妈咪在一起,可以吗?”

  十一吃东西的动作停下,又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太爷爷和奶奶,只是……我更想和爸爸妈咪在一起,我……”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委屈地瘪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南焉看着于心不忍,放下筷子,摸着他的小脑袋,“妈咪知道,妈咪也懂,那晚上就让爸爸去接你,你太爷爷和奶奶那里,妈咪和爸爸会去说的,好不好?”

  “好。”

  “十一,学校里面有没有同学欺负你呀?”

  她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多想。

  十一摇头,“没有。同学们都对我很好,他们才不会欺负我。以前欺负我的同学都转校了。”

  南焉皱眉,“欺负你的同学?”

  “嗯嗯。”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兴致勃勃道,“我刚去学校不久,有两个同学骂我,然后我就和他们打架了,后面爸爸知道了,很生气,把我带回去了,然后再回学校的时候,那两个同学和老师都走了。”

  他不知道内情,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走,更不知道宴景禹做了些什么。

  正好宴景禹来了,南焉就没忍住问了刚刚十一说的事情。

  宴景禹看了眼十一,轻笑了两声,“小事,他因为病情,没有怎么和同龄的孩子接触,我当时怕他心里有阴影,就想给他找家教在家里上课算了。”

  “但是他自己想去学校,就任由他去了,那两个孩子转校我不知道,那老师是我让园长开的。”

  他那时候就放话了。

  “你开了她,还是让我把你这个幼儿园铲平,你选。”

  作为资本家的宴景禹,完全有这个能力。

  只要买下这个幼儿园的地皮,分分钟就能叫挖掘机过来把它铲平了。

  南焉简单听他说了两句,忽然觉得好笑。

  够霸道也够狠的。

  “我儿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宴景禹很风轻云淡地说了句。

  十一听言,很自豪道,“爸爸,我不会让人欺负的。我想学泰拳带。”

  宴景禹没太当一回事,“强身健体,没什么不好,明天就带你去报个班,你还可以学着打打篮球,晚上我去接你,带你去试试。”

  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行动派。

  “好呀。”

  南焉:“……”

  看着父子俩商量得很快,三两句的功夫,就把这件事情定下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宴景禹掀着眼皮看过来,他笑了声,“也带你去。”

  南焉:“……”

  她并没有想去的意思。

  吃过早餐后,一家三口上了车。

  南焉没坐副驾驶,而是陪十一坐在后面,听着他脆生生背古诗的声音,不自觉地弯起唇,他背完后,还会真心实意的夸赞他几句。

  等到了幼儿园,宴景禹没有下车,是南焉送十一进去的。

  门口的老师也是第一次看见南焉,见他牵着十一的手,还愣了下。

  “十一,早上好。”老师笑眯眯的打招呼。

  “老师早上好。”十一礼貌的颔首,大大方方的介绍,“老师,这是我妈咪。”

  “原来是十一妈咪啊,你好,我是他的班主任,姓梁。”

  “梁老师,辛苦您照顾十一了。”

  “哪里的话,十一平时就很乖,也很聪明,会的东西也很多,在学校里很会照顾同学,乐于助人。”梁老师笑眯眯的夸赞着。

  “多谢。”

  南焉在门口和老师寒暄了几句,便和十一笑着挥手说了再见,然后回到车上。

  “冷不冷?”宴景禹看着她问。

  南焉早上穿得有点单薄,里面是一件衬衫,外面是一件暖黄色的风衣,衬得她整个人都温柔许多,少了平日那份冷清劲。

  今天虽然出太阳了,但风还是有点大的。

  “也还好,不是很冷。”南焉吸了吸鼻子,说。

  宴景禹显然是不信的,眸色沉沉,面色也不太好看。

  明明起来的时候还提醒她多穿点的,就是没听进去。

  但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等会买完东西回去一趟,你换件衣服,我说了,山上的风会更大,冷,你现在不能着凉感冒。焉焉,别任性,听话。”

  他最后那句话声音哑哑的,带着几分轻哄的意味。

  南焉轻佻了下眉峰,还别说,挺受用的,至少身心都挺愉悦的。

  便难得软声回了句,“嗯,知道了。”

  之前和南焉一块去过元息墓园扫墓,所以宴景禹知道要买哪些东西,去年在她昏迷过后,他就独自去过三四次。

  那时候的他,迷信的认为,只要自己带着诚心诚意的去了,老太太生前把南焉当眼珠子似的疼,肯定会保佑她平安无事,早日醒来的。

  所以这一年里,他不仅去过元息墓园,还去过自家老城,也就是他奶奶埋葬的地方。

  周边大大小小的寺庙都被他跑过。

  乞求用这种迷信的方式,来填满自己内心的空缺和怅然所失的感觉。

  要买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

  南焉不知道要买什么,刚开始有些茫然,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买。

  最后到了花店。

  宴景禹要了几束雏菊,又买了两束颜色不一的康乃馨,特意让店员包得很精致漂亮。

  南焉抱着这几束花,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要买那么多?”

  不是只有养母吗?

  宴景禹目光沉沉,笑了下,没说话,拉着她上了车。

  他先开车回了一趟庄园。

  让南焉上去换衣服,还很不放心的跟了上去,然后非要看着她挑衣服,看着她换衣服。

  南焉:“……”

  她抱着从衣柜里选出来的衣服,扭头看向一侧一动不动的男人,拧着眉头,“不是,至于吗?我换个衣服,你也要盯着看?”

  “没事,你换吧,我不上手。”

  南焉:“……”

  不是,你有病吧。

  他看着她那隐忍又恼火的表情,轻笑了声,揶揄道,“又不是没见过,还害羞不成?”

  南焉恼羞成怒的把衣服砸过去,“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烦不烦人。”

  宴景禹稳稳接住她的衣服,失笑一声,想起今天还有正事,走过去把衣服重新塞回她手里,低声说,“好,我不看,你换吧,我在外面等你,记得穿多点,山上冷,再拿个围巾和帽子。”

  “还没入冬呢。”

  “但山上已经和冬天没什么区别了。”

  南焉撇嘴,推开他,“行,我知道了,赶紧出去。”

  ————

  十多分钟后,两人重新坐上车,前往元息墓园。

  这次南焉裹得真的很严实,外面是一件黑色的中长款棉衣,挺抗风的。

  在这个季节穿着也算不上多夸张,还挺保暖的。

  如果不加上脖子上的围巾和脑袋上的针织帽的话。

  南焉本来不想戴的,但犟不过宴景禹的固执。

  被他裹得严严实实时,她幽怨的瞪着他说,“你怎么不给我直接裹一床被子算了呢?”

  宴景禹思忖片刻,点了下头,一本正经道,“也行。”

  说完,转身就准备去拿被子。

  南焉见他要动真格的,连忙伸手拉住了他,“你少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事情,赶紧走,别再耽误时间了,”

  宴景禹这才轻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出了门。

  一路上,南焉都没有睡觉,就这样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心情却尤为的沉重。

  不知为何,距离越近,心里那股沉闷劲酒越浓厚。

  “要不要睡一会?距离目的地还有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宴景禹也感受到她心情的不佳了。

  南焉是和南老太太相依为命过来的。

  她所有的温暖都是老太太给的。

  对于全世界,她最爱的人就是老太太了。

  可如今,曾经最爱她,她最爱的人,她不记得了。

  脑海里没有半点记忆的影子。

  这才是最痛苦,最折磨人的了。

  以前宴景禹没怎么去了解她,只知道她是南家领养的,因为养母不喜,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乡下。

  南焉摇了摇头,“不想睡,看看景色也挺好的。”

  宴景禹便没再说话,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

  十一点半,两人才到元息墓园。

  宴景禹拎着东西在前面走,南焉则抱着花束跟在他身后。

  山上的风确实很大,下车时她就感受到了。

  果然,他的话没有白听。

  穿多点是对的。

  很快,宴景禹停在了四块连着墓碑前。

  中间的两个墓碑是中年男女的黑白头像,男人看着比较质朴,笑得很随和,而中年女人虽然面带笑容,但眉宇间夹杂着几许凌厉。

  不是个多面善的人。

  挨着男人这边的墓碑上镶着一个慈和老太太的头像,笑得和蔼可亲。

  而挨着女人那边的墓碑上,则镶着一张很干净的少年照片,照片中的少年笑得特别阳光灿然。

  仿若能照亮全世界一般。

  南焉怔怔地站在那,瞳仁轻颤,即便宴景禹不说,她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四个墓碑,是一家人,亦是她的家人。

  心口好似被什么钝器伤了,很疼,有好多个口子,鲜血直流。

  眼眶里也不禁流淌下泪水。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哭。

  感觉到脸上的湿润,她抬手摸了下脸颊,脑海里忽然出现很多混沌的画面。

  “焉焉,奶奶相信你会成功的。”

  “焉焉,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没能看着你嫁出去,生儿育女,反倒还要你照顾你妈那个拖累。”

  “焉焉,奶奶和你妈就要辛苦你照顾了,爸爸对不起你。”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爸爸会在天上看着你幸福的。”

  “焉焉,妈妈错了,妈妈只是不想拖累你,妈妈以后都不会做傻事了,会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孤单了。”

  “焉焉,你吃饭了吗?工作累不累?怎么看着又瘦了,黑眼圈还那么重,是不是没休息好?妈妈只是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一起吃个饭,担心你。”

  “姐,你快来,我买了你爱吃的冰糕,有好几种口味呢,你看你想吃哪一种。”

  “姐,你放心,我长大后会挣很多很多的钱给你花,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我保护你。”

  ……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顷刻间全钻入她的脑海里,密密麻麻,让她喘息不过来。

  现在终于看到这些声音主人的面孔,她依旧想不起来那些过往,可这些东西或许是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这四个人在她心里烙下了足够深的记忆,让她止不住的流泪。

  “焉焉。”

  宴景禹分别放好祭祀品,一回头,就看见她被暖阳笼罩着,面上满是泪痕。

  他震惊之余,迅速上前,拉着她的手,喉结滚动,透着紧张,“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南焉睁着猩红的眼,摇了摇头,呼吸略显急促,“没……没有,我只是脑子里好多声音,乱七八糟的,头有点痛。”

  每每脑海里只要浮现出这样的声音,她都会头痛无比。

  现在也是如此。

  宴景禹连忙将她扯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他们……不会怪你的。”

  南焉深陷在这样沉重的情感沼泽中难以自拔。

  过了半晌,她眼泪依旧不停的流,嘴里还呢喃着‘奶奶’这样的字眼。

  尽管她对过往没有半点记忆,可对奶奶从小生出来的情感,不是记忆就能困住的。

  她对老太太的情感,早就挣脱了记忆和枷锁,跨越了无数荆棘。

  只为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回应她给过她无穷无尽的爱和力量。

  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奶奶永远都是她的软肋。

  是她内心深处谁都不能触碰的柔软和敏感。

  宴景禹耐心的哄着她,平复着她心里的焦虑和无助。

  “我不记得他们了。”南焉抓着他的衣领,眼里氤氲着水汽,温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只无助的重复着,“我不记得他们了。”

  “嗯,没关系,他们记得你就够了,会牵引着你回家的路,不会让你迷茫的。”

  宴景禹心疼的抱着她,“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爱着你,永远爱你。”

  那份坚定不移的爱,来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永远印刻在她心底,不论经过多久,都无法堙灭。

  他的话,让南焉的眼泪越掉越凶,哽咽道,“你……能不能和我介绍一下他们,说说你知道的过往,我想知道,一字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