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钟,暮江寒的裤子上就脏了好几块,外套也被我扯得乱七八糟。

  暮大公子像棵千年老白杨似的,一动不动,不管我怎么踢怎么打,都仿佛没有感觉,任由我发泄。

  这让我更加生气。

  他又不是块木头,用得着硬梆梆的搁那站那么稳吗?你动两下,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是蜉蝣撼树,也有点成就感,不行吗?

  非在这装树桩子,一动不动的?

  真不明白,他这是要安慰我,还是来和我较劲的。

  继续打。

  加劲儿打。

  “老板,冷静点儿,别伤着暮总。”东风温柔地劝我。

  “老板,轻一点儿,别闪着九月。”这是南风。

  “老板,擦下鼻涕,快要过河了。”这是北风。

  “老板,戴上帽子,小心感冒。”这是西风。

  四股风在我身后喋喋不休,我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行了,别管她。让她打,还能打坏我是怎么着。没看她情绪这么激动吗,不发泄出来憋坏了才麻烦。”

  这一说我不仅愤怒,又委屈得不行,手脚愈加用力。

  渐渐地,我打不动了,动作慢慢的停下来,光剩哭,没多少眼泪干号那种哭。

  揍人果然是力气活儿,手酸脚也酸,真得加强锻炼了。

  “不气了?”暮江寒弯下腰,含笑问我。

  他那张笑盈盈的俊脸对上我哭得乱七八糟的花猫脸儿,天壤之别。

  又丢人了吧。

  丢就丢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

  “哇哇,我不就是离个婚吗,干嘛连老天爷都和我作对。还以为今天能拿证呢,又完了。连供热线都欺负我,我不干,哇哇。”

  “还哭啊,眼泪可真多。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好事多磨嘛,对不对。不哭了,风这么大,把脸吹皴了就不好看了。”

  暮江寒的大手揉着我的发顶,像哄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语气更加温柔,好脾气的哄我。

  “从小到大你净挤兑我,离婚还是好事啊。那我祝你以后结一个离一个,每个都折磨一百年,呜哇。”

  暮江寒失笑,扯着我的围巾给我擦眼泪,“折磨一百年啊,行,我认了,你不烦就好。好了,可不可以不哭,都快变成小花猫了。幸亏没有画眼妆,不然可就变成熊猫了。”

  有了暮江寒的插花打科,我也哭够了,总算平静下来,理智回笼,不好意思地用鞋尖在雪地上抠城堡。

  哭得挺尽兴,就是太丢人。

  还好周围没有什么人,不然可不只丢人那么简单。

  不过呢,虽说人是丢大发了,但心情属实晴朗不少。

  “中午了,想吃泰国菜吗?我带你去。”暮江寒耐心而细致地柔声哄我。

  “不,我想吃川菜,超辣的。”我继续作妖儿,武的作不动,就作文的。

  反正今天得做够了,不然意难平。

  “阿姨说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吃得太辣会体热的,对孩子不好。那吃火锅好不好?”

  “我要红油辣锅。”

  “微辣行了吧?”

  “不,我要加麻加辣。”

  暮江寒放在我头顶的大手一僵,笑容都要凝固了,露出来的两颗尖牙似乎在寒光闪闪,“你是真犟啊。”

  不管,我就要吃辣,吃辣,吃辣!

  正和暮江寒打太极的当口,冷不防的一个回头,看到周时予站在五米开外,满眼痛意地盯着我看。

  痛苦像海洋一样在他的眼睛里波涛汹涌。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气卷土重来。

  “你还在这干嘛,你说你是不是有意选的今天,是不是早就知道光缆会断?折腾我玩儿有意思吗,周时予你就不是个男人。”

  周时予拖着尚未痊愈的病体艰难的向前走两步,离得我更近一点,略带无奈的说,“苏苏,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不知道光缆会断,今天我是真心的来办离婚,光缆断只是意外。”

  “意外个毛线,怎么我一离婚就意外?你家能算计我妈的救命之恩,再算计个光缆不算什么事吧。周时予,千万别和我说真这个字,你、你们全家,都用不上。你离我远点,看着你我就烦得要死。”

  我伸出右手指指他,顺便两只手插腰,转过身不看他。

  气啊,真气,快要气死了。

  “真,咳,我又不是先知,热网漏水不是我能预料到的。不行你先回去,我在这等着,什么时候好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今天我什么都不干,就在民政局守网络。只要网络能恢复,今天就把证扯了。我说不纠缠你,就绝不再纠缠你。这一次,我是真心地放你走。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你个狗!

  周时予说得连个顿点都没打,这倒让我挺意外的。

  行,等吧,也该你等。

  结婚登记的时候,我等你。

  今天离婚登记,轮也轮到你等。

  “走,吃火锅。”

  我带着头开始新一轮暴走。

  暮江寒与我并肩,后边跟着四条漂亮的小尾巴。

  从民政局那条街到火锅店足有三公里,我硬是用两只脚走了过去。

  到那以后发现,气是真的消了不少,但脚也是真酸。

  南风要了个大包间,我坐在舒服的椅子上,双手托腮等着上菜,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想哭。

  于是,我又哭了。

  抽抽哒,没完没了,呜哇儿,呜哇儿。

  四风把能劝的话都说完了,说得嘴里直起沫子,我还是哭。

  要说也奇怪,心里并不想哭,可就是眼泪止不住,像身体被另一条灵魂控制着一样。

  最后,西风无奈地放弃了,“都说孕妇情绪不稳定,今天我算是亲自见识了。”

  暮江寒见我哭得没完没了,也黔驴技穷,给我哥打电话,要他来一趟。

  我哥骂了他一顿,什么没用、完犊子、屁用不顶等不好听的话都骂了一遍后,很快顶着一身寒气来了,坐我另一边,没过十分钟,我爸妈也来了,坐我哥另一边。

  除了哭得不知东南西北的我,别的人很有礼貌的互相打招呼,纷纷坐定,开始研究菜单点菜。

  这下子好,婚没离成,餐倒是聚成了。

  还是暮江寒有先见之明,吩咐南风定了个大桌,不然就得有人吃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