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到二十六岁,近八年的时间,我和周时予的名字第四次同时并列出现。

  第一次是结婚登记,我抱着满满的对于爱情的期待和对于未来婚姻生活的憧憬,欢欢喜喜,甜甜蜜蜜;

  第二次是我给叶氏融资,那天的每一秒,我都在祈祷周氏尽快的起死回生。那样的话,周时予就会开心一点,而不是每天冷冷清清的眉宇紧锁,我看着心里很疼;

  第三次是离婚登记,我狠狠的舒出一口郁气,心情竟然是多年以来最为轻松的时刻。往事不堪回首,但我想要的,是不再有周时予参与的未来;

  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是股权转让。这意味着周氏以后会牢牢的掌握在周家人的手心,至于周氏未来的发展如何、没有叶家扶持的周家最远会走到哪里,只能交给命运。

  八年时间,兜兜转转,我对之赋予无限依恋的男人,彻底走出我的人生。

  由此,我和周时予这辈子的最后一点牵绊也不复存在。

  我很开心,因为我早已不需要他的存在。

  当我和周时予的两只手最后一次握在一起之时,我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深深的忧伤和浓浓的不舍。

  而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仿佛背插双翅般的轻松和愉悦。

  朦胧间,我似乎看到上辈子的叶扶苏那张含泪的脸。

  叶扶苏,我带你离开痛苦的根源了,你开心点了没有呢?

  爸妈的身体都很好,我会代替你好好的孝敬他们;

  扶澜公子还是没找到女朋友,我会帮她留意的,依我看林歌就不错,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不是有夫妻的缘分;

  九月快要出生了,我会努力的让自己活很多很多年,一直一直的陪着她,让她快快乐乐的做名无居无虑的小公主,我要把你和我所有的母爱都给她。

  离开之前,周时予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勉强的笑着说,“我听说了,有人给你比我高一倍的价格,你都没有卖出股份,谢谢你。我会努力的工作,让周氏更加的发扬光大。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小周总想多了,周氏算得上我一手带起来的,没有高价卖给他人,是我对周氏仅存的最后一点善念。以后山水有相逢,小周总自求多福吧。”

  十六亿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但对于周家来说,还是一笔非常大的钱。

  离婚前夕,周氏刚刚投资了一个新的项目,动用一半以上的流动资金。

  今天又拿出十六亿,这几乎是周时予近几年积累的全部身家。

  这对于整个周氏来说,绝对是伤筋动骨的。

  他今生要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因为哪怕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失误,都会让周家万劫不复。

  我是否失望,于他和周氏而言,根本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周时予能够做到不让他自己失望,便已经够了。

  时间在忙碌中匆匆溜过指缝,除夕终于来了。

  这意味着过去的一切将永远不再重来,而明天将是全新的开始。

  叶氏的年假从腊月二十八就开始放,而我这个老板,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九的深夜,差点把脖子累断、把眼睛累瞎,才总算把这一年完美收官。

  其实也是把我浪费在周时予身上的那些时光和情感,一同完美收官。

  所有不值的、后悔的、浪费的、憎恶的,全部留在身后。

  而我,将一身轻松的奔向明日美好的霞光,带着上辈子的叶扶苏一起。

  除夕的早上,外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几次把我从睡梦中震醒,大有我不起床它就会继续响下去的趋势。

  实际上是不管我起不起床,鞭炮声都会继续响下去,直到过完春节。

  我累了两辈子了哦,大过节的,让我多睡会成不成!

  不到九点钟,我妈冲进我的卧室,掀开被子要我马上起床。

  我抱着我妈的小细腰撒娇耍赖不肯起,我妈却一改之前的慈爱本色,一点面子不给的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宝贝女儿快起床,你暮叔叔一家已经出发了,用不上一小时就到,赶紧洗漱,别让江寒把你堵被窝儿里,蓬头垢面的,多丢脸。”

  “大过年的,他们来干嘛?”

  “净说废话,当然是来咱们家一起过年啊。”

  什么?

  两家要一起过年,这都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儿啊,我作为叶家的一份子,怎么一点风声没听着呢。

  我这地位啊,眼看着在下降。

  “不是,过年不在家好好过,跑咱们家来干嘛呀,他们家又不是没厨师。”

  “人多热闹,我喜欢。废话少说,立马起床。”

  是够热闹的。

  我们家五口,四风一个没走,这就九个人。

  再加上暮家四口,十多个人一起过年,热闹大了。

  我忙不迭的爬起来梳妆打扮。

  不为捯饬多美,只是为了不让毒舌嘴欠的暮江寒有取笑我的机会。

  长发在脑后扎成丸子,用暮江寒送我的亮钻发饰固定。枣红色羊绒毛衣,乳白色长裤,蹬着又暖又软的进口羊毛棉拖,舒适又居家。素面朝天不好,那就搽上淡粉的唇彩。

  怀孕以后,我居家的打扮,就此定型。

  照着穿衣镜先欣赏了一下,虽然简单,但挺满意。

  下了楼,还没坐稳呢,门铃就响了。

  陈叔屁颠屁颠儿的去开门,不过两分钟,带着一队人马回来了,浩浩荡荡的。

  最前边的居然是暮爷爷。

  这位老人家近年深居简出,政府几次邀请出席会议都拒了,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上懒不想出门,没想到愿意来我家过春节。

  老人家一身紫红色唐装,手上拄着文明杖,挺直的身板、矍铄的精神,五官依稀找得到年轻时的风貌。

  暮叔叔穿的很简单,黑色休闲套装,头发向后梳过去,用发胶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年轻不少。

  秦楚阿姨真是美艳动人,一条深蓝色丝绒刺绣长款旗袍,加上那份温婉的书卷气,将她的身材勾勒的像幅完美的画卷,盘起的发髻更添几分复古之美。

  暮江雪只有十九岁,刚读大一,却也看得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一条火红的长裙配上清纯的黑长直,美的恍眼。

  暮江寒走在最后边,仍然穿着黑色西装,没有扎领带,淡蓝色衬衫蛮显年轻,就是红色领结让他看上去有点像酒店服务生。

  成年男人啊,没有女人照顾就是不行,连服装搭配都做不好,简直让人没眼看。

  幸好我给他准备了一条无论颜色还是花纹都和他今天的穿着异常契合的领带做新年礼物,不然他得一直丑到明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