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周绪起拉开椅子,随即听到一声贱嗖嗖的:“哎哟绪哥遇上怎么回事,这么开心?”
面前的人瞧着和平常无异,细瞧却能从上扬的眉角瞧出点喜色,整个儿一个笑面桃花。
周绪起掀起眼皮看他,不紧不慢地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许孟刚想问他什么喜事儿,罕见的发现一旁的谢致予眼里有笑意,“操了,予哥你也遇上好事儿了?”
谢致予将桌角基本没乱的书整理了,抽出抽屉里的课本时瞟了旁边人一眼,眼底的笑意压不住,“好事。”
许孟纳了闷了,把彭经延扒拉过来,指着面前这俩眉飞色舞的人:“延延,我怀疑他们昨晚背着我们偷偷干了什么,现在都开心成这傻样儿了。”
这俩人昨晚一打铃就跑了,整个晚自习都没见回来。
彭经延眼尖,问:“予哥你俩昨晚没睡好啊?黑眼圈那么重。”
谢致予翻开课本,转了转笔,垂着眉眼嗯了声,没一会儿,补充了句。
“太兴奋了,睡不着。”
周绪起笑出了声,说:“一样。”
从海边回去后,两人分开各回各的寝室。彼时已经熄灯,周绪起坐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心脏仍在砰砰跳,安静的环境放大了胸腔内部的声响,跳得他肾上腺素上涨。
坐在床边,扶着铁架子楼梯,一面墙的背后有不久前分别的人。
周绪起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在黑暗中捂住脸,缓了好半天。
真是,兴奋啊。
乐极的结果就是整个晚上脑子处于高度活跃状态,睁着眼到了三点多才逐渐有困意。
睡了两个多小时,六点被催命般的起床铃吵醒,拖着沉重的脑袋打开寝室门,在看到隔壁寝室同一时间开门出来的人大脑又清醒了。
特别高兴。
“到底什么喜事啊?”
周绪起摸了摸耳钉,指根处套着的银戒被清晨苍白的阳光照得发亮,“交了个朋友。”
彭经延稀奇:“就这?什么朋友?”
周绪起手撤下来,放松地搭在桌边,指节微曲。
舔了舔唇,和谢致予目光相撞的瞬间无声补充:男朋友啊。
彭经延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我怎么感觉你俩变得有点恶心呢。”
他发现这俩人一旦不冷战不吵架,相处起来黏黏腻腻的,瞧瞧,对视的眼神都能拉丝儿。
“不过你俩终于恢复正常了,”他摸了摸脖子,看向他绪哥笑意满满的桃花眼,“之前那状态没快把我难受死。”吵了和,和了吵。
许孟状况外:“啥啊?他俩不是早和好了吗?”
彭经延啧了一声,周绪起打断他,摇了摇手指:“延爱卿,过去的莫提。”
彭经延:“嗻——”
周绪起配合的笑出了声,黑发黑眸黑外套,外套里边夹着件蓝白色的校服外套,靠在椅背上扬起个清清爽爽的笑。
陆佳做值日,洗了抹布从后门进来,瞟到这,迷迷瞪瞪的脑子都清醒了,啧了声:“哎哟我绪哥又要迷死多少一中少女。”
何复很给力:“一中少男也迷死了。”
许孟:“可不是嘛,今儿我绪哥两只耳朵都装扮上了,也不怕肚肚抓。”
周绪起前段时间戴的是黑色耳钉,而且只戴一只耳朵,挑着戴,今天戴左耳明天戴右耳。
今儿却不一样,两只耳朵都戴了银耳钉,一共三个字母,ZX和Q,大小不一,最小的Q戴在了耳骨上。
耳钉做工没有之前的精致,但盖不住骚里骚气的。
谢致予视线聚焦他耳垂,垂在桌边的指尖动了动,随后收回视线,喉结很克制的滑了下。
周绪起食指压着嘴唇中线嘘了声,勾过身旁人的肩:“瞎说什么。”
转眼看向谢致予的侧脸,慢慢悠悠开口:“迷死这一个就够了。”
许孟呸一声,“骚不死你。”
何复朝被揽肩的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绪狗,你问问人予哥的意见。”
不料,谢致予木愣愣的点了点头,用泛着冷调的声线说:“迷死了。”
周绪起霎时眉开眼笑。
“.......”全员无语。
许孟:“予哥你没救了。”
彭经延挥手赶人:“散了吧散了吧,成全他们。”
莫添悄默声的从窗口出现:“各位聊着呢?”
激起操声一片。
周绪起勾着谢致予手放开,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
莫添看着他哦哟一声,“绪哥瞧着挺高兴啊。”
“高兴高兴。”早读铃响,周绪起看了眼黑板,摸摸鼻子,翻出语文书。
齐读过后,班内彻底安静下来,周绪起看着默写试卷上的黑体字直打瞌睡,突然一只赏心悦目的手闯进视野,瘦长的,青筋分布明显。
谢致予推了张纸条过来。
周绪起按了按脖子,看了他一眼,拿起折叠的字条拆开。
漂亮流畅的行楷落墨写了三个字,貌似觉得不够,又打了个逗号加了两个字。
男朋友,逗号,你好。
“又写物理?”
莫添忽然出现,周绪起眼疾手快的将纸条揉成一团往兜里一塞,谢致予笔尖一抖,刷的盖住物理习题册。
莫添瞥了眼座位里边做小动作的人,没说话,转回视线看谢致予,说:“写呗,没不让你写。”
“......”平平淡淡的语气,谢致予听得头皮发麻,咳了声,淡定道:“没写。”
莫添不屑的哼了声,背着手走前留下句:“下课来我这里把离骚背了。”
压力一撤,搞小动作的同桌俩松懈下来。
周绪起瞅眼睛盯着《离骚》周身散发幽幽郁气的男朋友,靠过去小声说:“还有十分钟,快背。”
“......”谢致予以“你在说风凉话”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周绪起笑起来。
《离骚》,高中生必背篇目,千万高中生噩梦之源。
谢致予曾天真地想,如果这些晦涩的文字能和数物化简单的字母符号一样容易理解就好了。
周绪起不顾他的幽怨,幸灾乐祸极了。
谢致予:想家暴。
下课的时候,周绪起哄了他两句,“没事没事,安心地去吧,没背出来老莫也不会让你罚站的。”
然而,第一节课没背出离骚却有胆子在语文早读上写物理被罚站了十分钟的谢致予:“......”
“你可能是乌鸦嘴。”老莫站在讲台前,谢致予拿着笔的手随意撑着桌子,超越全班平均身高的个子突兀的立在四组最后一排。
语调冷淡的声音传来,周绪起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耶,指尖顶着桌面,指节一曲,小人跪了下来。
无声:“我随口一说。”
......没想到老莫真这么干了。
莫添将讲台下的情景一收眼底,慢慢悠悠的说:“周绪起既然你这么想陪谢致予,你也站十分钟。”
“?!”周绪起:“......”
吱——椅子挪动。
周绪起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站了起来。
许孟力领群雄,笑出嘎声:“哈哈哈绪哥:我躺着也中枪。”
群雄一呼百应:“笑死了老莫,你看我绪哥不顺眼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哈哈哈哈哈哈.....”
被笑当事人贴着墙站,腰高出桌面一大截,外套衣角垂下,站姿懒散。
扬声道:“谢谢老莫成全。”
何复感慨:“绪狗你真不要脸啊。”
许孟捧哏:“我绪哥有脸吗?”
彭经延慢悠悠:“一直没脸好不好?”
班上又笑了,莫添也跟着笑了,给了他们半分钟的时间吵闹。
捆成一团、垂落在窗边的窗帘像两个尖角相触的圆锥体。
早晨八点钟的阳光,学校里的阳光是苍白的、明亮的,透过窗户四面八方投射进来,使得教室内亮堂堂。
周绪起靠着墙,听老莫维持秩序,语文课本上的黑色字体安静柔和,完美融入少年人的吵嚷中,他抬起眼。
漫不经心的,谢致予偏头和他对上视线,光线勾勒他的身形,脊背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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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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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骚》
先秦•屈原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