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连晓陡然松手,听见这话的闻天语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御剑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闻天……语。”简连晓叫了一声没叫住,握了握拳,说:“花殷在哪?”
要找一个活人对南门九来说很简单,南门九沉默片刻,将那封绝命书交给简连晓。
简连晓紧紧捏着那张纸,看完后气笑了:“这家伙特意回魔教一趟,就是写封遗书?真他妈的有仪式感啊。”
他眼眶微红,想发泄却也舍不得揉皱手里的信,只能原封不动的交给南门九。
简连晓又骂道:“将离,你他妈真该死啊。”
乾坤山的破庙,花殷扶着门框视线模糊,几乎是半跌进去的。
尸毒攻陷的是人的灵脉,修为越高中毒越快。
巧的是,他浑身灵脉断骨重续过,不像普通人那样,加上他确实知道一些抑制的办法,用内力将尸毒暂时锁在金丹里,才暂时将简连晓他们瞒了过去。
现在尸毒已经蔓延开了,他的特殊灵脉不过是让他死的慢一点,对于一个反正都会死的人,反而是一种折磨。
最后中毒人的一切都会被腐蚀,最后尸骨无存。
花殷也知道过不了多久简连晓和闻天语就能猜到其中隐瞒,回到魔教之后写完信,用所剩不多的灵力传给了南门九。
他在就该死了,第一次是南门九救了他,他才能活下来,第二次是闻天语,将他从凶兽嘴里救下。
这条命本来就不该属于他自己,他只不过是还回去罢了,花殷对死这件事并不遗憾。
只要这么想着,就能坦然的接受自己死亡。
唯一的遗憾是他死之前,甚至没机会和闻天语表露心意了。
乾坤山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像是闻天语给他外套那个晚上一样,他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不如干脆找个自认为舒服的地方死掉。
被尸毒折磨,视线模糊,隐约间看清一个人,那个人似乎很急,没顾上什么礼数,踹开了破屋的门。
哪怕只有一个虚影,花殷也知道是谁。
他只是很惊讶,为什么闻天语找的这么快,可惜尸毒已经侵蚀他的声带,他说不出话。
闻天语冲过来将他抱进怀里,手上根本不敢用力,但是语气却有很大的怒气:“换给我!”
换不了的,过去这么久,尸毒已经根深蒂固扎进花殷的金丹。
闻天语感受着怀里人体温渐渐的凉下去,握着他的手给输送灵力。
“我不喜欢这件回礼,你根本没认真准备,”闻天语几乎哽咽,但是还是强撑着说:“快起来,陪我去长嗟宗外面的街上挑一件……”
花殷靠在他肩头,听着这话觉得好笑的很。
他力气不大,却很容易的从闻天语的手里抽出了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在闻天语的手心描绘着笔画,是在写字。
花殷写的很慢,闻天语用尽耐心仔细的感受。
“不……”闻天语摇头,眼泪止不住掉下来,花殷的第二字他就知道会是一句什么话了:“这种话,应该是我亲口告诉你,不准死,一定有办法……阿殷!花殷!!”
最后一点笔画顺着他的掌心滑下去,闻天语的声音回荡在乾坤山,惊起一片山雀。
闻天语连他的尸体都留不下,捡起地上的另一根红绳,与自己手腕上的这根系在一起,绕了几圈绑回腕上。
他带着惊魄离开,消失在雨幕里。
花殷在他手心写下了四个字:我心悦你。
魔教门口,简连晓看见那把剑,就知道了结局,南门九背过身去一言不发,简连晓粗暴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走上前,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闻天语黑着脸问:“你说的男主角,有没有一种可能和配角在一起。”
“……”简连晓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他一直叫他男主角,闻天语知道这个称呼是话本里主要角色的名字,简连晓就是叫着玩他也没意见。
可男主角通常都有女主角相伴。
若是他的故事里注定没有他,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
简连晓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对南门九说过,原著中闻天语亲手杀了花殷。
如今花殷还是为救他……他无论如何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算了,”闻天语自己放弃了:“是我不该。”
他将惊魄递给简连晓,简连晓推回去,说:“我想他更愿意留给你……”
闻天语走了,带走了花殷的猫,几日后便传出他闭门不出长嗟宗,他还带回去一把通体黑色的剑,不准任何人碰,内宗还多了几只性格很好的猫,深得其他弟子的喜爱。
唯一让新来的弟子不能理解的是,不久后的准宗主,少年成名的闻天语,看起来确实和传闻中一样和善。
可是明明宗内规定不能上房,闻天语还是在半夜跳上去,站在房顶什么都不做。
简连晓在贺州稳住了简家的招牌,几月后,又随南门九回到了魔教,偶尔回去视察。
他的院子里突然冷清下来,就连阿帆也怕触景生情,不愿意进去,每次都是哀伤的看一眼院门,又匆匆的走开。
简连晓已经习惯了,或者说时间可以磨平一切。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日子照样过下去,简连晓还是一肚子的坏水,一个人也可以把魔教闹的鸡飞狗跳,闻天语苦心修炼修为大增,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继承人了。
简连晓过了辟谷的修为之后,还是会拉着南门九去附近的市井找吃的,甚至还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小晴坐在饭店门口,没看见来者是谁,漫不经心道:“客官里面请……”
“白,白小晴……?”
人果然还是要比出来的,经历过将离之后,白小晴都显得可爱多了。
“你?”白小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瞬间猜出他的身份:“简连晓??你怎么会……”
又看见他后面跟着蒙面的南门九,吓得后退几步,说:“我,我已经没有修为了,我付出代价了,你们……你们别过来……”
“急什么,”简连晓爆臂看着她:“我是想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为什么会换了一张脸?”白小晴比他惊讶:“还有……你不是……”
死字她没敢说出口,怕在被南门九支配一次。
“就许你许愿,不许我许愿?”简连晓:“你猜猜当初你的金手指怎么没的?”
“你……!”
简连晓根本不想理她,大步快进去,说:“小二,点菜。”
找店小二一打听,原来白小晴被南门九废除修为之后,日暮阁也回不去了,流离山头被一户人家救走,那户人家就是现在这客栈的主人家。
“这就是系统实现愿望的方式吧……”简连晓自言自语:“要是人能许很多愿望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救下他想救的所有人。
南门九给他倒上酒:“虽然人不能有很多愿望,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实现一部分。”
简连晓看着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抓住了脑子里的想法。
“唉,魔尊大人,”他问道:“你为什么会成为魔尊?”
南门九淡淡道:“那时候除了做魔尊,我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那你,还想做多久魔尊?”
以前南门九想过把位置传给花殷,但是如今花殷已经不在了,南门九只觉得魔教里的人都是无家可归,他也一样,他们不在魔教又能去哪里。
“不知道,”南门九说:“或许几年,或许几百年。”
“现在吧,”简连晓风轻云淡道像是提出了今天吃什么一样的话题:“不做魔尊了,我们做散修,去游历世间。”
“……”
饶是南门九也震惊了。
他知道简连晓只是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澄如明镜,绝不会对爱人提出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这个要求听起来挺无理取闹的。
“我想好了,”简连晓见他不说话,接着说:“魔教的各位想去哪随他们,如果没地方去就去简家,什么职位都有随便选,还包吃包住……”
“这些你什么时候想好的。”
简连晓大方的承认:“就刚才。”
在南门九说,可以一起实现一部分的时候。
既然南门九不想做魔尊,为什么还要做,既然他们能一起实现愿望,为什么不去。
看了这么多世态炎凉,简连晓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本是不想被命运束缚,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一直践行到底,所以对系统许了那样的愿望。
如果最后他的爱人还是被锁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他许愿的意义何在?
闻天语的担当让他佩服,但一身轻松的上路更让他向往。
“我知道前期准备可能有点复杂,”简连晓讲的眉飞色舞:“但是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些事情,魔教里的人都是你救回来的,他们对你感激肯定能理解你的做法,我也不会让他们无家可归的,至于那些凡人……爱说什么随他们说吧,反正就当听不见就行……”
他喋喋不休还没说完,就听见南门九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