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辉的病没有大碍,倒是顾子轩伤得不轻,即便全部伤在外表,也仍然需要好好休养。
前边的物资运输要紧,冷辉想让顾子轩在医院先养着伤,他去处理了合同的事情再回来接他,却又被顾子轩拒绝了。
“不行,我不能离开你。”
“你伤成这样,不宜再奔波。”
“我可以的,真的,我只是外伤而已,里面一点事情都没有。”顾子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努力做出没事的样子。
冷辉问:“必须跟着我?”
顾子轩点头:“嗯。”
冷辉又问:“为什么?”
顾子轩却又不说了。
“……”
冷辉这次一反常态地态度强硬起来,没有答应顾子轩的要求。
“你这个身体状况,绝对不能去,我不会同意的。除非你给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冷辉……”
“别撒娇。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子你不清楚吗?”冷辉说着,几乎有些生气。
顾子轩被冷辉拒绝了,但是下午冷辉出发的时候,顾子轩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不是不许你跟着吗?”
“不行,冷辉,我必须跟着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冷辉抓住顾子轩的手,把他往医院里拖,顾子轩却死撑着不动,一直在后面拽着冷辉。
“顾子轩,别闹。”
“冷辉,我没有闹!”
冷辉由不得顾子轩在这里跟他牵扯,少见地粗辱地抓着顾子轩的屁股往肩膀上一举,扛着人就直接往医院里走。
“放开我。”顾子轩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了,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抗着,难免尴尬得慌。
冷辉把顾子轩放下,让护士帮他照看着,自己拔腿就走。
“冷辉!不行,你不能走,你听我说!”
顾子轩着急,他原本不想告诉冷辉的,但是眼下的情景由不得他不说。
“那你现在就说。”冷辉转身回来。
顾子轩的脸刚才涨得通红,现在余红还残留在脸上。
“不能在这里说。”
冷辉扫了一眼四周,只好把顾子轩拉到了厕所隔间里,两个人面对面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说吧。”
没有人会轻易接受自己的死劫,也没人会想知道自己是个应该已经死掉的人,但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顾子轩隐瞒。
顾子轩酝酿了了半天,此刻下定了决心,对冷辉说道:“你最近会遇到很多危险的事情,这是你的死劫,只有我才能解开你的死劫,所以我必须陪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死劫?我会死吗?”
“应该是的,但是我可以救你。”
“就像这次车祸一样?”冷辉半信半疑地问。
顾子轩点头。
冷辉觉得莫名其妙,却又联想起最近几天遭遇的各种更加莫名其妙的糟糕事情,扯起的讥笑僵硬在脸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人告诉我的。”
“谁?”
顾子轩不想出卖沈封,所以抿着嘴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顾子轩只好回答:“是沈封。”
他低下头,感觉现在的冷辉格外可怕,不敢惹他。
冷辉盯了顾子轩半晌,然后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沈封的电话,全部都是无法接通,再换成顾清庭的电话,也是一样的结果。
他放下手机,问顾子轩:“怎么回事?”
顾子轩摇头,他哪里知道。
“不过我可以知道,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我,我要是不让你去,你也要想尽办法跟着来是吧?”
顾子轩点头,虽然害怕冷辉生气,但是他还是要跟着冷辉。
“那好吧。”
顾子轩不理解“好吧”是什么意思,露出困惑的神情。
冷辉解释:“我陪着你,担保的事情我会另外找人。”
没想到冷辉竟然就这样对他妥协了,顾子轩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冷辉,藏不住地开心。
“好了,我不走了,你先好好养伤吧。”冷辉也气笑了,拉着顾子轩走出了厕所隔间,回到了病房。他扶着顾子轩,让他舒服地躺在床上,自己则坐在一旁打电话,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冷辉首先打通了冷聪的电话。
“爸。”
“冷辉,有什么事?”冷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明明和冷辉的音色那么不一样,顾子轩却听出了父子的感觉。
“我送往贫困地区那批医疗物资需要有人担保,不然那边不给通行。我现在分不开身,这件事儿一般人做不了主,您看您能不能帮我飞一趟?”冷辉从小是被父母宠爱大的,所以求起父亲办事来也是有恃无恐。
“没问题,我会找人给你办的。倒是你,遇见什么事情了?”
“路上感染了流感,现在正在住院呢。”
“一个alpha,感染个流感这么婆婆妈妈的。”冷聪虽然在骂冷辉,却仍然免不了关心,“这件事儿我帮你办,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吧。”
“好。谢谢爸。替我向妈问好。我先挂了,拜拜。”
然后冷聪就一把挂断了电话。
顾子轩还是头一回听见冷辉和家里人打电话的语气,觉得有趣极了,竖着耳朵听得认真极了。
“又打给谁呀?”看见冷辉又在翻联系人,顾子轩问道。
“李秘书。”
冷辉打给李秘书,简单地说明了自己这边现在的情况,推说自己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公司,让李秘书再多操劳几天,不重要的事情自己决定了就是。
李秘书这几天又当老板又当秘书,累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想到又要多过几天低地狱般的日子,挂电话之前阴森森地威胁了一句:“BOSS你最好快点回来,如果我死了,我是不会留在公司给你打冥工的。”
顾子轩顿时对李秘书五体投地。
接着冷辉又打了几个电话,才终于结束了工作安排。顾子轩感觉自己像个妖妃,冷辉像个昏君,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
冷辉看顾子轩高兴,心情也好了大半。
“这几天好好养伤,过几天我们再回去继续养伤。”
“好。”顾子轩顶着鼻青脸肿的模样答应,颇有些滑稽可爱。
“你说,这死劫只有你能解。那我们现在算是解了吗?”冷辉突然想起来,询问顾子轩。
顾子轩相起沈封的话:“即便这次救了他,他的死劫也是会一直跟着他的,必须要你时刻不离地跟着他,才可能完全破解他的死劫。”
顾子轩回答:“应该已经解了吧。”
“那你怎么还硬要跟着我?”
“以防万一嘛。”
冷辉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眉头锁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翳。
——
“那么,我今晚睡哪儿?”
冷辉站在顾子轩床边,问他。
事情的起因是顾子轩那个不能和冷辉分开的要求,冷辉自认为非常心平气和地跟顾子轩商量着这件事,他认为顾子轩操心得太过,两个人怎么可能完全不分开,那得成什么样了。
顾子轩则一再地坚持不能和冷辉分开,这在他看来是生死攸关之事,冷辉也太不重视自己的安危了。
于是冷辉就提出了目前最需要马上解决的问题,在这个陈设简陋的医院,不能离开顾子轩,他又要睡在哪里?
顾子轩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正趴在床上,反手拉开了被子,对冷辉说:“上来吧。”
秋天的夜晚凉爽,晚风更是带着一点寒意的凉。顾子轩身体本来就弱,冷辉看不得他手冷,眼疾手快地把被子给他重新盖上。
“这么小一架床,两个人怎么睡?”
“试试就知道了。”
冷辉被噎住了,辩无可辩,无奈扶额:“败给你了。但是两个人睡也太挤了。”
“那你睡地上吧。”
冷辉不可置信地问:“你要我睡地上?”
顾子轩不知道从哪里学坏了,又或许是本来就是个小坏蛋,反问冷辉:“难道你要我睡地上?”
冷辉又好气又好笑:“好吧,我睡地上。”
于是冷辉要出门买被子和毯子,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一转身,就发现顾子轩穿着鞋子哒哒哒地跟了上来。
啊,完全甩不掉了。
冷辉深吸一口气,放弃了出门的想法。
“今天太晚了,吹晚风容易着凉,明天再去买吧。”
顾子轩被冷辉推着回了屋,又坐回了床上。
冷辉拿着盆,将生理盐水加热到适合的温度,用毛巾帮顾子轩擦脸。
顾子轩是习惯了被人伺候的,此刻舒服地闭上了眼,嘴角都翘了起来。冷辉动作非常轻柔,几乎可以说是用毛巾在轻轻地蹭,顾子轩脸上的乌青让他不自觉地有些手抖。
终于洗完了脸,顾子轩自己去卫生间收拾了剩下的部分,冷辉一同带着东西去卫生间迅速地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顾子轩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等他。
啊——感觉有点奇怪。
冷辉还没来得及奇怪,顾子轩就抱着盆子拉着他往病房里走去。
今晚钻进顾子轩被窝的时候,冷辉在想,幸好隔壁床没有其他病人。
顾子轩直直地趴在床上,第一次和醒着的健康的冷辉睡在同一张床上,顾子轩和冷辉的心情大不相同,他有点窃喜,甚至是有那种迟来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顾子轩偏过头,跟冷辉聊起天来:“冷辉,我们什么时候回a市?”
a市,就是冷辉家所在的城市。
冷辉回答:“至少等你的脸能看了再走吧。”
“哦。那我应该先给星辰报个平安。”
冷辉想起来,顾子轩的手机坏了,他问:“用我的手机吧。现在吗?”
顾子轩回答:“明天吧。”
黑暗中静谧了一会儿,顾子轩清澈的声音又响起:“冷辉。”
“怎么了?”
“我想吃糖醋排骨。”
“明天给你买。”
“谢谢。”
冷辉以为顾子轩终于消停了,没想到他又开始喊:“冷辉。”
冷辉只好又问:“怎么了?”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怎么又说起这个?
冷辉发觉不对劲了,顾子轩今天晚上话多得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他开始警惕这点变化。
“读书的时候谈过几个。”
顾子轩好像泄了气的皮球。
“是跟omega谈恋爱吗?和omega谈恋爱什么感觉?”
冷辉又冷静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我读书的时候可花了,alpha、beta、omega全都谈过。不过我当时年轻不懂事,什么感觉都没记住,当时就是谈着玩儿的。”
顾子轩转过头,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久到冷辉都以为顾子轩睡着了,顾子轩却又继续说起话来:“冷辉。”
“什么?”
“其实我的体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我现在非常健康。”
“什么意思?”冷辉转头,在黑暗里看着顾子轩的轮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现在的身体已经跟正常人一样了,不然我怎么能挺过车祸和流感呢?”
“怎么回事?”冷辉思考着,自己找到了答案:“是沈封?”
“嗯。”
“他怎么做到的。”
“他很神奇。”
顾子轩的身体变健康了,冷辉由衷地感到高兴,但是这也让他对自己的死劫更加耿耿于怀。
冷辉陷入了自己的心事,顾子轩也陷入了自己的心事,两人不再说话,空余漫漫长夜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