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又轻柔的声音震着苏淮的耳朵，连带着紧闭着的眼睫都跟着颤了几下。
苏淮睁开眼睛，看着周憬琛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大脑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热气蒸腾得快要宕机。心里像是突然冒出了一个气球，因周憬琛不断洒在自己脸上的滚烫呼吸，正在一点一点膨胀起来。
头昏脑胀间，他推开周憬琛，坐下来时顺势将手里的东西也放下，低头喃喃道，“好热。”
目光垂下时，视线被另外一瓶还未拆封的酒瓶吸引。苏淮还未思考，就伸手抓过了那瓶酒，瓶盖设计巧妙，正常来说，能够很轻易地打开。
“都怪你，害得我头好晕。”苏淮生气地指着手里那瓶酒，教训它，“我要..把你全喝光!”
周憬琛看着苏淮，脸上挂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他拿出手机，忍不住悄悄拍了两张照片。
他从来没见过苏淮这副模样。虽说对他的举动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却也难以自抑觉得他可爱。
苏淮拧不开酒瓶的瓶口，递给周憬琛，语气原本很颐指气使，却因为声音黏黏糊糊，听起来如同撒娇，“周憬琛，给我打开。”
周憬琛一直蹲在苏淮身前，接过苏淮递来的酒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你已经醉了，不可以再喝了。”
苏淮听不进去，催促着周憬琛帮他打开，还伸出手去抓周憬琛的手。
周憬琛将酒藏在身后，苏淮大脑反应迟缓，身体却下意识追着那瓶酒，整个人几乎压在周憬琛身上，双手跟着周憬琛的手绕到他身后。
“给我。”苏淮声音带着点不满，自以为很凶狠地瞪着周憬琛。
一时间支撑不住，周憬琛微微向后倒去，苏淮的身体压在他身上，让他难以动弹。
他在周憬琛身上又抓又挠，像只无理取闹的小猫，两只手不停的去掰周憬琛握着酒瓶的那只手。
“不要乱动，苏淮。”周憬琛一张脸被苏淮折腾的红透了，语气沉而闷。
偏偏醉酒的人似乎听不得警告，越不要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
“你给我我就不动了。”苏淮的动作更加激烈。
周憬琛的一只手微微扶着苏淮的腰，随后将那截细瘦的腰全部拢住，企图将他抱离自己的身体。
分神的片刻，在周憬琛松懈的时候苏淮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酒瓶。他心急得很，坐在周憬琛身上，手上动作慌张又迅速。
这回瓶盖被轻易拧开，苏淮仰头就往嘴里倒了几口。喝了两口，被呛得不停咳嗽。
手上不稳，酒晃荡出瓶口，一些晃进苏淮的衣领，一些倾洒在周憬琛胸口的衣服处。湿润微凉的触感落在皮肤上，周憬琛觉得那些泼洒的酒似乎在像自己的身体内部一点一点渗透，砸得心底泛起一圈又一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周憬琛想扶在苏淮腰间的双手微微用力，那截腰便在他掌心难以动弹。他借力起身，是一个完全将苏淮环抱在怀里的姿势。暧昧来得猝不及防，清醒的人紧张不安，慌张间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醉酒的人却不依不挠温热的身体在推拒中越发缠得紧。
“周憬琛，你喝过酒吗？”浓烈的酒味散发在空气中，周憬琛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和脖子很粘腻，是苏淮手中的酒又不小心泼了一点。
即便是这副状态，周憬琛也仍旧下意识回答苏淮的问题，摇了摇头。小时候，他的母亲常常在喝酒后性情大变，变成一个又哭又闹乱摔乱砸的疯女人，酒醒后母亲又会哭着抱着自己一遍遍说对不起。他无法怪罪深陷痛苦的母亲，所以只好怪让母亲变得奇怪又癫狂的酒精。所以他从不喝酒。
“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喝酒了。”
苏淮的声音很轻，有引诱的意味。他一边说一边不断靠近周憬琛，似乎嗅到他身上的酒香，鼻尖朝他脖颈处凑过去。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憬琛的脆弱皮肤上，周憬琛身体一阵轻颤，两只手紧紧握住苏淮的手，声音微哑，语气请求，“停下来，好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僵硬，但心脏里像是平静的深井里坠入了火山的岩浆，滚谈沸腾地冒着气泡。
因为被周憬琛狠狠抓住了两只手，本就在周憬琛身上坐得歪斜的身体因外力更加无法平衡，摇摇欲坠像周憬琛倒下去。
耳边传来撞击的声音，“砰”——
是周憬琛的脊背倒在地垫上的声音，可苏淮听着，却觉得是自己心里那个膨胀得越来越大的气球炸开的声音。
酒瓶里剩下的酒尽数洒在周憬琛的脸上，他紧抿着唇，脸上一副无措又可怜的样子。
苏淮嘴角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挣了挣双手，手腕却被周憬琛下意识更用力地牵制住，难以动弹。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周憬琛的脸上，被打湿的五官仍旧好看，有酒液落在他的鼻侧，将那颗黑色小痣浸出一片淡淡光泽，还有一些落在他唇角，就要滑落。
好浪费啊。苏淮心想，于是身体又比大脑先行一步，低下头，嘴唇先是落在他鼻尖，沾上一片湿润，又落在他唇角，伸出唇舔了舔。
紧握在苏淮手腕上的那两只手泄了力，苏淮感受到周憬琛的嘴唇动了动，不成调的话音跑出来，但苏淮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只是想让周憬琛也尝尝这么好喝的酒，舌尖划过他的牙齿，试图将那些酒液灌进他的口腔。
事实上，苏淮很轻易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情，周憬琛似乎毫无抵抗之力。于是他有些得意和开心的抬起头，看向周憬琛，笑着问他，“就是这种味道，好喝吗？”
周憬琛脸上、耳根、脖子都浮现出扎眼的红，眼睛死死盯着苏淮，似乎还泛着点水光，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苏淮见他不回答，又追着问了一句，“好喝吗？”
他笑得没心没肺，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周憬琛受不了苏淮的目光，偏过头不看苏淮，垂下的眼睫将情绪尽掩，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鼓起勇气问苏淮，“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道啊。”苏淮笑着翻到一边，仰躺着看向天上的星空，头痛得不行，心情却意外地好，“在欺负你。”
——
周憬琛醒来时，鼻腔里还有酒的气味——是衣服上残留的味道。从睡袋里爬出来时，发现身旁的睡袋空荡荡，苏淮已经不再帐篷里面了。
起身出去，四处张望，视线里终于出现一个清瘦挺直的背影。
苏淮靠在不远处的木栏上，似乎是在欣赏不远处的风景，阳光穿过云层，照拂在山峰上，给他的背影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光。
周憬琛站在苏淮身后的不远处，呆呆了看了很久他的背影，他准备走过去，突然发现旁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是昨天帮他们拍照的那个omega姐姐。
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那个omega脸上一直挂着笑，她笑起来很好看，还有小梨涡。周憬琛这里虽然看不清苏淮的表情，却能看到他低着头，耳朵在和那个omega的交谈中变得越来越红。
周憬琛站在原地，手掌垂在身侧，又有些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
苏淮，他喜欢这样的吗?可爱的、话多的omega，和自己完全不沾边的类型。
周憬琛又看了一会儿，转身去帐篷里拿了件外套，犹豫片刻，朝苏淮走了过去。
“风有些凉，穿件外套。”他径直走向苏淮，靠近他的时候，带起一阵焦急的风。
苏淮没有转身，外套已经披在肩上，他低头拢了拢，好像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自然地说了声“谢谢。”
“对了哥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周憬琛轻而易举叫出了昨晚死活叫不出的那个称呼，光凭声音完全听不出他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只是表情和看向侧面omega的眼神里有些不善。
“你……你叫我什么?”苏淮愣住，在身旁omega脸上吃惊的笑容中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瞪大双眼看着周憬琛。
“你昨天喝醉了，非要我这么叫你。”周憬琛看着苏淮，一脸茫然又无辜的样子，“你现在不喜欢了吗?那我不叫了。”
“……”周憬琛的表情有一种被人渣过的委屈感，苏淮下意识想要哄他，“也不是……”
苏淮正在内心组织安慰的措辞，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片红。周憬琛盯着那片红，片刻前看着这边一双背影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安慰。
话还未说出口，身后传来珊妮妮清脆的笑声，苏淮差点忘了还有个人，转头声音急促，“珊妮姐，那个……你别。”
周憬琛听着苏淮叫那个omega亲昵的“珊妮姐”，又看着他着急着想要解释的模样，像是喝了好几杯柠檬汁，牙尖到胸腔都有一种微酸发涩的感觉。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哈，再见，欢迎以后去我的猫咖玩。”
“微信联系吧。”
“行。”
周憬琛默默看了苏淮和张曼妮交换了微信，又看着他们笑着道别。苏淮的脸比刚刚听见自己叫他哥哥时还要红，甚至红到了脖子。
等完全目送完那个omega离开后，苏淮才在晨风中回头，柔顺的头发向后飞扬，笑得动人心神，“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声音平静，脸上也没什么不自在的表情，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山顶的清晨静谧安宁，周憬琛的心情却有些躁动难耐。
“昨晚……”他犹豫着开口，心里那些酸涩的柠檬汁变成了翻涌出一朵朵浪，搅动得他内心无法安宁。
他一点也不想让苏淮忘掉昨晚。
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苏淮打断，“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要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你千万别在意。”
那一刻，周憬琛突然觉得苏淮是个坏人，一个反复折磨和煎熬自己真心的坏人。
短暂的几秒钟里，周憬琛就从苏淮飘忽的眼神和手上不安的小动作里看出，他在撒谎。
却不知用了多少天天，才慢慢接受——苏淮不是不记得昨晚，他只是不愿意记得。因为不喜欢。
看完日出，两人收拾东西回下山回市区，自看日出结束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便微妙了起来，一路上都没再说太多的话。
出租车匀速从郊区驶向繁华的市区，云山的星空和日出，连同那个带着柑橘酒香味的吻，都如同窗外的景物一般，被甩在身后，变得越来越遥远。
苏淮下车时，周憬琛在后面帮他拿行李，提着行李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苏淮快速地想要收回，却被周憬琛紧紧抓住，“如果我在意呢，苏淮?”
“什么?”苏淮皱眉看着周憬琛，几秒后，才明白周憬琛在说什么。
手被紧握住，皮肤相触的温度变得滚烫，让人想要逃离。他逃避时随口说出的拖辞，让周憬琛不要在意昨晚喝醉的事情。
周憬琛会顺从苏淮很多事情，苏淮以为也会包括这一次。
可周憬琛说他在意。
周憬琛继续靠近苏淮，像是准备重复一遍昨天发生过的事情，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苏淮有些失神。
“昨天的事情你明明都记得，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