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有心隐瞒，但是在他选择不让娄远哲的父母离世而找上门来的时候，在娄远哲这里，他的破绽就已经非常明显了。如果是没有重生的娄远哲可能不会在意，但是，重生的娄远哲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问题。
所以他也索性没有隐瞒，只是点了点头：“是的。”他看着娄远哲，语气平静：“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得到肯定答复的娄远哲却瞬间红了眼眶，他看着虞苍，语气激动地开口：“虞哥，真的是你……”
门忽然开了，服务生将他们点的甜点送了上来。娄远哲被迫坐了回去，他看着虞苍，面上满是激动。他的情绪实在太过明显，虞苍明显看到服务生在离开前，非常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门再次关上，娄远哲已经平静了一些，他看着虞苍，开口：“虞哥，我，我就是太激动了。”
虞苍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对方激动地原因，毕竟上一世的娄远哲最深的恨意与最大的执念，就是他父母的死亡与纪惜脱不开干系。而这一世，他的父母双全，虞晴也就和他没有了仇恨，他大可坦坦荡荡的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用谴责自己的行为了。
他正这么想着，下一刻，娄远哲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向他。他愣了一下，手就被娄远哲握住了。娄远哲看着他，语气温柔：“那么虞哥，你愿意原谅我吗？”
他的话让虞苍愣了一下，虞苍看着他，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没做什么……”
他沉默了。
重生这么久，他一直忙于处理糟心事，所以他居然现在才终于想到，娄远哲前世做了什么。
娄远哲一直紧紧地盯着他，在看到他的面色一变后，娄远哲立刻意识到，虞苍已经想起来他的话了。他的表情愈发忐忑了起来，一双手握得更紧，生怕对方挣脱。
可虞苍的表情只是挣扎了一瞬，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娄远哲，他开口：“那些事情……”
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了，可他却听到了自己声音的颤抖。抿了抿唇，他用没有被娄远哲握住的手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才感觉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于是，他再次开口，果然说话顺畅了很多：“那些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娄远哲的注视中，他侧了侧头：“面临那样的仇恨，你会有过激的行动也很正常。而且，你也是为了不伤害晴晴，才会……”“不是的！”娄远哲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虞哥，我当初……”
“娄远哲。”本能的，虞苍感到了一阵心慌，直觉让他开口打断了娄远哲的话，他看着娄远哲的眼，语气坚定：“都过去了。”
这场对峙最终还是娄远哲败下阵来，他点了点头，收回了手，却不忘追问一句：“所以，你原谅我了对吗，虞哥？”
虞苍点了点头，他于是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见他似乎没有别的事，虞苍开口：“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准备……”
“那我可以再联系你吗，虞哥？”听出他的意思，娄远哲急切地开口：“我保证不会骚扰你的，我就是想，就是想偶尔能听到你的声音……”
“对不起。”虽然惊讶于他的话，虞苍的回答却非常果断：“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
娄远哲还想说什么，虞苍却已经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他起身，点了点头：“既然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向着门口走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晃了个神的功夫，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抱住了。
他的耳边传来熟悉的触感，一如前世每个痛苦的深夜：“虞哥，我，我不想……”
被他刻意抛在脑后的噩梦瞬间被唤醒，他颤抖着手，猛地挣扎了起来。平静的表象终于被撕破，他看着放开手却仍然紧紧地盯着他的娄远哲，声音颤抖。
“娄远哲，你和晴晴之间已经没有仇恨了，你和我的母亲之间也已经没有仇恨了，你不需要再用这种方式去报复任何人了，你醒醒，放过我，好吗？”
他的身体同样颤抖着，娄远哲只是轻轻抬手，他就瞬间后退了两步，撞在了门上。门被撞出了一声巨响，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住自己的颤抖，拉开门，绕过了前来询问的服务员，大步地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娄远哲闭了闭眼，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前来的服务生吓了一跳，赶忙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摇了摇头，开口，声音哑的厉害：“没事，我朋友他……”
他忽然有些哽咽，却还是颤着声音，说道：“我，我做了对不起我朋友的事，他生气了而已。”
他是想勾起一个笑的，可眼泪却先一步流了下来。
第一时间搭上了出租车，虞苍抱紧自己的手臂，面上已经一片平静。司机开口，问了他目的地，他想了想，回答道：“送我去附近的酒店吧，谢谢。”
司机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坐在后座上，想到娄远哲的举动，虞苍只觉得心中满是莫名。上一世的对方为了复仇，以虞晴来要挟他，对他百般折辱，现在这又是演得哪一出戏码？
好歹他也算救了娄家两夫妻一命，娄远哲总不能当真恩将仇报到这也不放过他吧？
说句实话，对于上一世的遭遇，他并不能真的做到释怀，只是这一世的他并不打算因此放弃难得的，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在一开始，对于那段经历，他是想避而不谈的。
只是娄远哲不知道为何非要把它拎出来，而他当时也确实有了些应激反应，这才表现得太过。不过，将那番话都说出来之后，他竟然也觉得自己的心里轻松了很多，他这才意识到，那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可能比他预料得要大得多。
出租车很快在最近的酒店停下，付完钱，虞苍进了酒店，开了个钟点房。
这是上一世留下来的习惯了，只要被娄远哲碰过，他总会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必须洗一个澡，才能感觉舒服一些。虽然这次的触碰浅尝辄止，可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还是让他决定先洗个澡再说。
一照镜子，他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要狼狈。他的面色苍白，一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同时，他的嘴唇也有些发白，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就很不对劲。
他忽然就理解了上车以后出租车司机小心翼翼地打量，和下车时对方的一声叮嘱。无奈地笑了笑，他放好了热水，将自己浸泡在其中，长出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股郁气能发出来，总还算是件好事。
整理好了自己，在确定看不出异样后，他退了房，搭车回了家。家中依然没有一个人，这让他松了口气。他换好衣服，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今天穿的衣服扔掉。
晚饭的时候，纪惜又一次提到了他们的志愿填报。这一次，她看着虞苍，许久，叹了口气：“小苍，妈妈这边联系了几所国外知名的艺术院校，你有兴趣吗？”
虞苍愣住了，他看着纪惜，完全没想过自己会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纪惜叹了口气，语气里难得带了些愧疚：“这些年，妈妈一直想着为你们安排好接下来的人生，可妈妈从来没有想过，你们自己愿不愿意接受妈妈的安排。”
她看了看虞苍，又看了看虞晴，开口，语气柔软了几分：“你们都是好孩子，妈妈应该更尊重你们的想法才对。”
虞苍仍然有些没缓过神来，就在这时，虞晴开口：“哥，怎么啦？太开心啦？”
她的声音终于唤回了虞苍的神智，他看了看纪惜，又看了看虞晴。虞晴对着他眨眨眼，似乎在说，看吧，就说了，相信我就对了。
虞苍忽然觉得心中一动，他的眼眶一酸，流下了泪水。泪眼朦胧中，他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太开心了。”
吃完晚饭，三人给在外出差的虞应兴打了个视频，全家人一起选定了院校，直到一切初步敲定了下来，虞苍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回房间的路上，他看着虞晴，忽然开口：“晴晴，谢谢你。”
虞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虞苍，摇了摇头。她笑得一脸温柔：“哥哥，这不止是为了你。”
她的身形还没有完全长开，表情却已经非常坚定：“这也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你能明白吗？”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许久，虞苍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我们晴晴这么优秀，一定会做得比我当初更好。”
虞晴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得意：“那是当然，妈妈都夸我有眼光呢！”
二人就这样聊着天，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打开手机，虞苍看到卫宣的微信。
“虞哥，听说了吗，赵家的那位，因为家里的过度干涉，自杀了。”
他一愣，恍惚间意识到，上一世也是有这么一遭的。
当时，纪惜同样将他和虞晴叫来，再次确认了一遍他们的意向。只是他当时并没有其它的想法，而虞晴正和娄远哲僵持，所以他们都没有给出一个坚定的答复。
那个时候，纪惜是想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吗？他想着，心中一片沉重。
上一世，他也好，虞晴也好，好像其实并没有真的沉下心来，认真地同自己的父母表明自己的想法，只是会在心里抱怨他们的不近人情。
如果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或者虞晴，有好好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一切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不知道，幸好，这一世的他，已经和上一世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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