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远哲依然到的很早，他看着门口的方向，眼中压抑着浓浓的思念。
因为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戒备，这段时间，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用自己的身份同对方交流的频率。而与之相对的，他用“江韶”的身份与对方的联系，就显得日益频繁了起来。
每当看着虞苍对“江韶”和颜悦色，他都会短暂地感到一阵满足。这种满足如同饮鸩止渴，因为他明白，这种和颜悦色的前提，是同他对话的人是“江韶”，而不是他娄远哲。
和娄远哲，他们之间只会有冷冰冰的公事公办，和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话题的敷衍了事。
越是对比，他越是能感觉到虞苍对他的厌烦。他当然知道，再这样下去，谎言迟早有被戳破的一天。
可他就是无法收手。
就像现在，面对一脸冷淡的虞苍，他还是会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哪怕对上的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眼。
虞苍坐了下来，对他点了点头，开口：“很久不见了，娄先生。”
娄远哲匆忙点头：“很久不见，虞哥。”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虞苍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他敲了敲桌子，压下心底本能的抵触，他说道：“点菜了吗？”
娄远哲摇了摇头：“还没呢。”他当然发现了对方的抵触，所以他压下了脱口而出的称呼，尽量让自己更加平静的给出一个回答。
虞苍转头，看着身后的服务员，开口：“先点菜吧。”
点好菜，虞苍放下菜谱，看向了对面的人，开口：“所以，最近，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提到正事，娄远哲的态度也端正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开口：“没有任何异常。”
这句话一出，二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比起一个明面上的敌人，这种暗地里的敌人，更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虞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摇头：“这一世有太多同上一世不一样的地方了，我总觉得很不安。”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娄远哲，开口：“对了，你父母最近还好吗？”
娄远哲点了点头：“他们还好，从我回去后，我就经常会关注他们身边的状态。”叹了口气，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无奈：“那个黑手似乎放弃了我这条线，我这边已经很久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虞苍点了点头，说道：“我这边之前倒是有一些线索，但是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顿了顿，他开口：“这部分情报不太方便告诉你，请见谅。”
娄远哲当然知道，这个“不便相告”的事情，是与“苍澜”有关的事情，但是表面上，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理解。”
饭菜很快上齐，二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低头吃起了饭。吃完饭，虞苍站起身，看着娄远哲，开口：“那么，下次有什么情报……”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虞晴的来电。他愣了一下，对着娄远哲点点头，接通了电话。
下一刻，他的面色一白，电话那端，一个陌生的声音开口，语气无比慌乱：“您好，是虞晴女士的家属吗？虞晴女士刚发生了一起车祸……”
娄远哲只看到他握着手机的手忽然攥得死紧，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他机械地开口：“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脚下一个踉跄，被娄远哲扶住了。
娄远哲眉头紧皱，开口问他：“怎么了，虞哥？”虞苍此时已经无心去在意他的称呼，他一把抓住了娄远哲的手，开口：“晴晴，晴晴她出车祸了。”
“我，我得去找她！”
几分钟后，坐在副驾驶上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的虞苍看着正转身系上安全带的娄远哲，语气里难得带了些歉意。
“娄远哲，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自己去也不会……”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娄远哲打断了，娄远哲看着他，语气坚定：“虞哥，你的手还在抖，用这样的状态去找那，虞晴，你万一出了意外，让她怎么办？”
虞苍低下头，他的手还在颤抖，他明白，正如娄远哲所说，他现在的状态还远没到能够安全驾驶的条件，闭了闭眼，他靠在靠背上，长出一口气，开口：“辛苦你了。”
娄远哲摇了摇头，看着他这副苍白的样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虞哥，你稍微缓一缓神吧，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用他的提醒，虞苍也能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他没有强撑，而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车子平稳的开始前进，虞苍在光与影的斑驳中睡了过去。
他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依然是他死后的场景。只是这次，他“看”到的是另外的一副场景。
两辆急驰而过的车在山道上前后冲刺，他被困在某一段路上，只能远远地看着两辆车的车灯一前一后，飞快地向他的方向开来。
车子唰地擦过他，他只依稀看到前面那辆车上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下一刻，他听到两声巨响，面前冒起了滚滚浓烟，一如他离世那天。
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下一刻，他听到了娄远哲的声音。
“虞苍！醒醒！”
他睁开了眼。
娄远哲正看着他，满脸焦急。见他醒来，娄远哲长出一口气，开口：“虞哥，你可算醒了，你刚才……”
虞苍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医院的地下车库，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车里亮着灯。
他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娄远哲的话：“我没事了，我们上去……”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虞晴对娄远哲似乎很有意见。这让他有了些迟疑，而娄远哲显然也发现了他的迟疑，他摆摆手，说道：“我就不去了，你妹妹一定也不想见到我。”
说是这么说，他的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盯着虞苍，开口：“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吗，虞哥？让你自己开车回去，我不放心。”
虞苍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哪里还有心思与他纠缠，他只说了声：“随你。”就拉开了车门。下了车，他掏出手机，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娄远哲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收回了视线。他低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查，今天虞晴的车祸似乎怎么回事，尽快。”
那边，虞苍找到了对应的楼层。走在还算安静的走廊里，他多少有些紧张。
他自己的死亡都没能让他对车祸有这么深刻的畏惧，而现在，他站在一片纯白中，忽然感觉到了迟来的恐惧。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响起：“什么？你把这事告诉我哥了？”
对面的人应该是小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倒吸一口凉气，开口：“我不是说了，这种小事不用向他们汇报……”
“小事？”虞苍此时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房门，他推开门，面色黑沉：“虞晴，你的心中，什么才是大事？”
虞晴显然没想到虞苍来得这么快，被这句质问问得一愣，还是她身边的助理先回过神来，起身，对着虞苍一个鞠躬，匆忙开口：“虞先生，我……”
虞苍摆了摆手，开口：“辛苦了，小卓，你先出去吧。”小卓看了一眼似乎很平的虞苍，又看了一眼回过神来，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虞晴，点了点头，小声道：“那，那我先走了，虞先生，小虞总，再见。”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还不忘为他们带上门。留下一个孤立无援的虞晴，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的时候，不由得抖了一下。
虞苍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在确定她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后，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虞晴抿了抿唇，开口：“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车子刮擦了而已。只不过，我之前对这种事有些心理阴影，才会不小心晕了过去。”
虞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虞晴有些局促地揉了揉床单，开口：“是真的，哥，你看，我一点伤都没……”
“虞晴，”虞苍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有些冷：“我似乎一直没有问你，你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一出，虞晴的面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她看着虞苍，虞苍也看着她，许久，她垂下头，叹了口气：“所以，你都猜到了是吗，哥？”
虞苍没有回答，就在刚才，他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个太过逼真的梦里，开着后面那辆车的人，正是虞晴。
而那么快的车速，除了开车的人本身不想活了之外，他实在找不到其它的理由。
所以，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虞晴做出那种决定呢？
他这边想的出神，那边虞晴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已经有了些心慌意乱，她看着面无表情的虞苍，开口：“哥，这次真的是一个意外了，真的。”
虞苍回神，看向虞晴，开口：“你怎么能确定呢，晴晴？”
这句话问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虞晴愣了一下，才开口：“啊，我，我听了交警的调查结果。”
她说着，一个侧身，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档案袋，递了过去。
“这是卫宣刚托人送过来的调查结果，他现在还在那边，等待最后的判定呢。”
虞苍又看了她一眼，语气难得带上了些凌厉：“所以说，卫宣你都没打算瞒着，唯独瞒着我了是吗，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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