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凛冬已至>第51章

  大明餐馆内,一眼望去四下都是点单或吃饭的顾客,这些人当中有的是刚下班的白领,有的是刚放学的学生。

  看得出来生意很不错。

  秦晏从取餐口用托盘端着两碗单价八块钱的面,径直去了人更少的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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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城坐在角落靠窗口的位置,对秦晏招手:“这儿。”

  秦晏嗯一声,将盘子放在桌上。

  两人相对着坐下,各自拿了双筷子。

  “你说凶手为什么要把胡良的生|殖|器切下来?”吃着吃着,顾城忽然开口。

  秦晏听见这话,冷不防被滚烫的汤汁呛得嗓子眼儿疼,猛地咳嗽一阵儿,片刻后放下筷子:“非得吃饭的时候说吗。”

  顾城道:“偶然间想起来,顺口一提。”

  “凶手恨透了胡良,”秦晏双手放在桌上,“他把胡良的四肢全部砍下,断面平整,就连......那个地方也是一样。普通杀人案中的凶手之所以犯案,要么是与死者积怨已久,有预谋地杀人;要么是事发前与死者或者别的什么人产生过争执,一怒之下激情杀人。但胡良的案子很明显不是。”

  顾城捧起汤碗喝了口汤,看向秦晏:“凶手在杀害死者之前,不但砍下他的四肢,还剖开了他的腹部,斩断了他的性|器官。”

  “凶手的直接目的是杀人,杀人之前不求让死者四个干净,却非要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折磨他,看来......”秦晏欲言又止。

  顾城眼前一亮:“是不是跟王亚婷的案子有点类似?凶手不仅仅要杀之而后快,更要让死者在活着的时候面临加倍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晏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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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餐馆的二楼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其他顾客。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止住话音。

  秦晏刚要伸手取抽纸,手腕却被一道力量握住,而后一道爽朗的声线从身后传来:“还以为你们回旅馆了,没想到这都能碰见。”

  秦晏微微抬眸看过去:“苏副。”

  五月的天干燥少雨,苏子柒一路过来有点热,顺势脱了外套搭在秦晏座椅后面,随手拉开另一张椅子,在两人旁边坐下:“在聊胡良呢?”

  “你都听见了?”秦晏问。

  “听了个大概,”苏子柒说,“我来之前跟县里的领导开过会,回局里的时候又看了几眼尸检报告,其实我觉得......”

  秦晏看他一眼:“你觉得什么?”

  苏子柒咽了咽口水:“凶手很执拗。”

  坐在对面的顾城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面条,道:“刑警办案讲事实证据,案子才刚开始侦办,犯罪心理那一套有点玄了。”

  苏子柒看着顾城,刚要开口,秦晏笑了笑:“随便说两句也没事。”

  餐馆里的空气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偶尔传来邻座学生们打闹的声音,微微嘈杂。

  苏子柒起身用餐馆提供的一次性纸杯盛了点免费的冰酸梅汁解渴,而后又坐回座位上:“凶手剖开了胡良的肚子,又切下他的生|殖|器,这种行为背后的逻辑很有可能是凶手不止厌恶胡良这个人,而且连带着厌恶他的性|器官,对他的性|器官执着到了一定程度。”

  顾城眉梢轻轻一跳:“不能认为跟猫有关吗。”

  “那些被杀害的猫有几只是被剖腹的?也就三只,而且是三只母猫,其余的那些猫要么是被剥皮要么是被砍断猫爪,只能说胡良的死状放在每一只猫身上都有一处或者两处符合,但那些猫单拿出来跟胡良做对比,看起来倒像是巧合,”苏子柒说,“不排除凶手希望通过这种方法混淆视听,扰乱警方的侦查思路。”

  顾城颔首。

  苏子柒迟疑一会儿,又道:“其实凶手这么做,比普通的寻仇更加残忍。既然选择对死者的生|殖|器下手,说明凶手不但痛恨死者这个人,更痛恨死者身上的性|器官,死者生前可能做过对不起凶手的事。”

  “胡良是精神病人,他生前无论做什么事,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不需要担责,”秦晏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正常人报仇不会想到阉割对方,但凶手特意这么做,或许是为了泄愤。”

  苏子柒看一眼附近嘈杂的人群,低声道:“凶手会不会是女性?”

  秦晏默不作声。

  “女性?”顾城一愣。

  “胡良是男的,一个男人活着的时候被仇家阉割还能有什么原因,”苏子柒淡淡地说,“如果他强暴过女性,应该会留下案底,如果凶手是女人的话,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因为遭到了胡良的羞辱而胡良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恨胡良到极点,又因为恨,所以才会在杀人时执着于割掉胡良的生|殖|器官。”

  秦晏摇摇头:“不见得。”

  “为什么?”

  “除了生|殖|器,胡良四肢也在活着时被砍下,凶手在杀害他之前制定了相对完整的计划,几乎是一刀就砍断了他的骨头,先不说什么样的作案工具能这么锋利趁手......单看杀人手法这么干脆利落,事后还能堂而皇之地把尸体分装进好几个塑料袋里拖出去抛弃,这不像是一个普通妇女能拥有的力气和胆量,”秦晏思索一会儿,“不过这条思路不算错,后续可以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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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馆里渐渐迎来了更多的客人,不少学生相约而来,嬉笑着在餐馆里打打闹闹。

  顾城三两下吃完了碗里的面条,扯了两张抽纸随手在嘴上一擦,看着秦晏和顾城两人:“我想起来了。”

  “什么?”秦晏微微皱眉。

  “早上去殡仪馆看尸体的时候,曾老师和县局的法医已经把尸体大概拼成了能看的样子,”顾城回忆道,“但解剖室里并没有胡良被切割下来的生|殖|器。曾老师是个有二十年经验的法医,不可能在拼接尸体的时候出那么大的纰漏,而派去抬尸体的现勘和痕检也绝对不会放过现场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秦晏双手交握于桌面,了然道:“所以也绝对不会存在被切掉的生|殖|器落在现场这个说法,胡良缺失的性|器官更有可能是被凶手私藏或是抛弃了。”

  苏子柒接话道:“还有肠子。”

  顾城:“对,肠子。”

  “凶手能把胡良的四肢和躯干大大方方丢进坑里,偏偏单独拿走生|殖|器和腹腔里的肠子,”秦晏拧着眉头,“凶手想做什么?是单纯换个地方抛弃,还是有别的用意?”

  苏子柒嘶一声,自顾自地说:“听说过收集娃娃的,没听说过收集这些玩意儿的。哎不过你们说凶手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抛弃了四肢和躯干,唯独没留下生|殖|器和肠子,哪怕是单独把这两样东西换个地方填埋也够奇葩的,更别说私藏了,这得多恶趣味啊?”

  秦晏闻言,与一旁的顾城对视一眼。

  “秦队,”顾城站起身,“看来咱们得找个时间去三里桥亲自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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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吃过饭再回大队的时候,其他人也陆续到齐。

  苏子柒之前跟县领导开过会之后,局里被领导打了一通“关怀电话”,转头这县局的局长就怒火中烧地抽调了几个人成立了专案组,临时收拾出来一间办公室给专案组和市局下来指导的秦晏一行人用。

  眼下尸体各部位的照片就这么清晰地用磁铁贴在办公室的白板上。

  王佑安本来还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些什么,看见秦晏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忽然停住动作,有些拘谨地看着:“秦支来啦。”

  “你们聊到哪儿了?”秦晏随口问道。

  “还在分析尸体,我总觉得不对劲,所以召集专案组里的人一起来开个会,”王佑安声音带了那么一丝讨好的意味,“要不......秦支您来讲两句?”

  秦晏一笑:“我讲什么?”

  王佑安手足无措地耸了耸肩:“讲讲您对案子的看法什么的,我就一小小的大队长,没什么经验——”

  秦晏没点头也没摇头,随手抽出角落里一张椅子坐下,看王佑安一眼,语气平淡:“我们只是市局派下来指导办案的,案子的主权在你们手上。三里桥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总得挑起点责任来,不然县局要你们干什么用的。”

  “是是是,”王佑安越发不安起来,咽了咽口水,“这案子吧,可能是仇杀,凶手与胡良熟识的可能性很大。”

  这些都是秦晏早上在殡仪馆里刚说过的话。

  秦晏看向他:“没了?”

  王佑安干巴巴道:“......没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悄然凝固一瞬,又像是冒着泡的气泡水,泡沫在静谧中被人用针扎破。

  顾城适时站起身,靠在桌沿,抬脚用脚尖碰了一下秦晏膝盖:“你别老审犯人似的,吓着人家王队长。”

  秦晏看一眼顾城,嘴角弯了弯,神色略缓和一些:“我有那么可怕吗。”

  苏子柒大概是看出来秦晏不太喜欢王佑安,却又不好撕破脸,只得夹在几人之间解围道:“还好意思说,顾城刚来的时候都被你这性子吓得懒得搭理你。”

  这两个人给秦晏和王佑安搭了一个台阶,办公室里坐着或站着的其他人也都心领神会,纷纷笑起来。

  “我们王队胆子特小,上回去市里学习都能给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哟,胆儿小可不行,这还怎么当警察啊。”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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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的打闹后,苏子柒清了清嗓子,双手撑在桌上,看着王佑安:“王队,明天我们想亲自去三里桥看看,能不能麻烦你给拨几个技术人手?”

  王佑安一听,立马点头:“可以可以,你要多少都行。”

  苏子柒浅浅一笑,温润道:“王队也一起去吧,这案子毕竟在你们手上,我们要是全程替专案组办下来,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王佑安有些为难,看看苏子柒,又看看角落里坐着的秦晏,双手合十:“我这手头还有别的案子等着办呢,一时半会儿可能顾不太上......”

  苏子柒神色如常,没说什么。

  “王队平时挺忙啊。”顾城靠在桌沿,笑着说。

  王佑安皮笑肉不笑的,却依旧万分拘谨:“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保证,等忙完这两天,立马就去三里桥跟市局的各位精英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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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城看秦晏一眼:“这样行吗?”

  秦晏从椅子上起身,温和一笑,走到门边打算离开。

  他的右手轻轻握住门把手,侧眸看向办公室里的人:“没事,王队先忙,我们继续查着。”

  “谢谢。”王佑安站在原地看着秦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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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拿了材料打算回旅馆收拾东西的时候,顾城忽然叫住秦晏:“秦队。”

  秦晏手里握着被卷成筒状的文件,侧过身:“怎么了?”

  县局外的小路,两侧都是绿油油的常青树,地面上或许是刚画下的停车线,空气里漂浮着很淡很淡的油漆味。

  顾城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走到秦晏身边:“你不太喜欢王队?”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你突然沉下脸,我以为你俩之间发生什么事了,”苏子柒也跟上来,“秦支不是那种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那个王佑安......”

  秦晏叹了口气,用手里卷城筒状的文件轻轻敲一下顾城的脑袋:“我没说对他有意见。”

  “那你这是?”顾城好奇道。

  “都没看出来吗,王佑安摆明了就是不愿意管这案子,坐等市局插手把案子摆平,他倒落得清闲。”

  顾城和苏子柒对视一眼,不想触秦晏的霉头,尴尬地笑笑。

  秦晏语气重了些:“我可以理解他在基层的困难和不便,可以理解他不乐意掺和重大案件、想明哲保身的心思,因为我也是从基层走出来的。可案子发生在桐山县,现在已经造成了这么大的社会影响,在我们来之前,他是主管案子的人,按理说他该对这案子的大体情况再了解不过,但他一问三不知的态度真的让我没办法拿出什么好脸色。”

  苏子柒笑了笑:“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似的,牢牢把使命刻在心里啊,现在的人大多都是为了生活,要是上头没给压力,我猜估计没几个老老实实办分内事的。”

  大概是前脚刚忙完王亚婷的案子,或多或少心里憋着一口气,正巧王佑安撞了枪口,秦晏才稍微摆了摆脸色。

  说是摆脸色倒也不算,秦晏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光从来都是平平淡淡的,除了对付嫌疑人,很少有动真格的时候,哪怕这时候迎面碰上王佑安,对方或许也压根就看不出来秦晏到底有没有生气。

  “秦队消消气,”顾城笑笑,揽过秦晏肩膀,“案子咱们全程办就全程办呗,王佑安不想做事就随他去,就当咱们这一趟是为人民群众来的。”

  秦晏眼底闪过一丝温和:“我知道。”

  顾城看了看前方冗长的路,嘴角翘了翘:“从市里过来的时候大家走得急,都没带换洗衣服,要不晚上把琳姐和大乔都叫来,一起去商场挑几件?”

  “哎我正想说,”苏子柒贼兮兮道,“我是真不想穿出过一身汗的衣服了,昨天洗了澡都没法换,害我连着两天都被嫌弃。”

  秦晏思索一会儿,点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