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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晏和顾城一前一后地走着,手里都拿着探照灯。
即使是白天,垃圾处理中心的光线还是不如外面那么充足,越往里走就越黑,时不时会听见成堆成堆的垃圾上传来老鼠的叫声,满地的垃圾上都堆满了蛆虫和苍蝇,顾城走着的时候偶尔被迎面而来的不明小虫咬到,不久之后被咬的地方就又痒又疼。
十几个警察三三两两分头行动,在又脏又臭的垃圾堆里不断翻找。
“真是见了鬼了。”顾城暗骂一声,随即把探照灯戴在头上,弯下腰去翻垃圾。
这里不远处就是待拆迁的居民区,说是居民区,其实也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两栋筒子楼,住的大多是些孤寡老人和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这些人懒得给新的环卫公司交垃圾费,就选择自己走一段路把家里的垃圾丢进这个因管理不善而彻底废弃的垃圾处理中心里。
有时候也会有流浪汉选择在夜里躲进处理中心睡觉,捡点别人不要的烂水果烂菜叶填饱肚子,第二天再离开。
地上经常会出现生锈的铁钉,顾城一开始没注意,直到自己翻塑料袋的时候被铁钉和碎玻璃扎了一下才转过身,拦住要走到另一边去的秦晏:“秦队,小心玻璃渣,这儿也太脏乱差了,差点没给我戳死。”
秦晏眉头皱一下,没说话,低着头用工具翻着成堆的垃圾。
垃圾被扒开的时候满地都是烂菜叶和破旧的衣服玩具,一窝老鼠被探照灯的光一照便四下逃窜,从人的脚背和小腿边吱吱地蹿过,秦晏抬一下脚,把裤腿上企图往自己身上爬的老鼠踢开。
“找到了。”秦晏淡然地说。
顾城听他这么说,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跨过一堆破旧的衣服和缺角桌椅堆成的小山,一边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边朝其他人招手:“找到了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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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浑身是血的猫,三只猫都没了一半的皮,尾巴被活生生砍掉,人为地塞进猫嘴里,其中一只还睁着眼睛,身下压着一只正在啃咬它血肉的老鼠,死猫尸体散发出的浓重的腐臭也充斥了整个空气,让人闻了想当场吐出来。
现场的警察、法医和跟着警察一起过来看现场的兽医确认过,三只都已经死亡,而且死亡很久了,起码有一个月。
这一点倒是跟陈染自己说的杀猫时间相符合。
由于死亡时间过长,猫的表面已经被蛆虫和老鼠啃掉不少,能看清的是三只猫的猫耳都被整齐割下,猫嘴里塞着的尾巴被取出来,上面覆满蛆虫,猫嘴被扒开的时候肉眼可见牙齿已经被全部拔掉,兽医和法医交换过意见之后认定小猫的牙齿是生前就被人为拔除的。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除去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蓝猫还有相对较为完整的眼球之外,剩下的两只狸花猫都被挖掉了眼球。
顾城道:“这有什么代表性的意义吗?”
“可能只是普通的杀猫,虐猫者的行为本身就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毕竟虐猫不是杀人,也许虐猫这一行为会包含虐猫者对某个群体或者说某个人的恨意,具体体现在虐猫的方式上,但陈染目前还没有经过精神病学检测,虐猫的时候她的精神状况到底是正常还是非正常我们都不知道,所以你现在不能再用破案的惯性思维去看待几只被杀死的猫,它们只是被杀掉了,是作案者把恨意转嫁到了它们身上,而不是带着强烈目的性的虐杀。”秦晏轻声说。
“那你怎么看?只是单纯的杀猫泄愤吗。”顾城又问。
秦晏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看调查结果,在一切都未知的时候,不要妄下定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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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阴冷,风吹起地上的灰尘。
陈染被带过来指认现场的时候也承认这三只猫确实是自己虐杀的,虐杀现场就是垃圾处理中心:“我......我当时请假出来之后就把猫带上了,这是我们学院的流浪猫,学院不让养宠物,所以上一届的学姐们成立过动物保护社团,专门负责喂养学院里的猫猫狗狗。我,我大一的时候加入社团,后来心理状况出了些问题,就,就只能找猫偷偷发泄。”
“怎么想到跑这么远的路把猫带到这儿来杀掉?社团的同学没有怀疑过?”秦晏淡然地问。
垃圾处理中心臭气熏天,陈染站在一旁,不安地晃了晃身子,被金琳一把抓住:“安分点,别乱动。”
陈染带着哭腔道:“之前我是在学院宿舍附近的公厕杀猫的,后来有人来上厕所听见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校园论坛上就有人传,说厕所闹鬼,很多不信邪的都过来拍视频,我、我只能换个地方,不能让他们知道所谓的‘闹鬼’其实是有人在杀猫,再加上动物保护社团里有人发现猫身上总是有伤口,我没敢做得太过分,就只能带出来躲着他们杀。”
秦晏微不可察地拧一下眉心。
他又问:“请假条呢?”
“学校......可以查到。”陈染说。
“你怎么偏偏就挑中了西城区?”顾城插嘴问。
陈染猛地一顿,浑身打着寒颤,而后咬着牙,说:“因为,因为这里是整个粤东市最偏僻的地方,我那些同学要么是外地人,要么家里在市区,根本不会来这里!这里很安全!我,我第二天还要上早八课,只能赶着凌晨把猫处理了。”
“是吗,”顾城轻轻开口,“但是王亚婷的死亡时间和你出现在西城区路口监控的时间相差不大,可以说她前脚刚出事,后脚你就进入了西城区,你请假出来的理由是生病拿药,但是因为请假有时间限制,白天杀猫容易被人看见,所以你只能凌晨把猫带过来处理掉,又得赶上第二天的早八——这个时候王亚婷恰巧就出事了,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陈染沉默下去。
顾城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轻轻笑一声:“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染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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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勘提取完现场痕迹之后便将死猫作为物证带进了车里,陈染被金琳和苏子柒架上另一辆车。
顾城与秦晏并肩走出去,脱掉手套,摘下口罩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外界的空气实在太久违。
他们来的时候坐的那辆警车还停在路边,秦晏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药。
他不算是高过敏体质,但对气味敏感是真的,闻着尸臭味会有过敏反应也是真的。
这一趟没带水,秦晏靠在后座,拆了药拿在手心,片刻后直接仰头干咽。干咽药物的感觉当然不那么好受,他红着眼睛弯腰喘气的时候被顾城拍了两下,后背传来手心温和的触感,让他觉得有点舒服,于是眯了一下眼睛。
“我拍你,你就这么舒服?”顾城笑两声。
“......没有。”秦晏回过神来,刚才还微笑的眼角很奇妙地换了个情绪,有些微妙,悄然变得冰凉又沉稳起来。
chapter24
车辆平稳运行,前座开车的辅警不太爱说话,顾城和秦晏坐在后座,一时间也没话说,秦晏倚着车窗有点昏昏欲睡。
现场的味道似乎一直环绕着他们,尽管这样的感觉大多数时候都是心理作用。
秦晏晕车,此时半阖着双眼,将醒欲醒,车窗把他的太阳穴震得发疼,一涨一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