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离婚前夜>第十七章

  经过赵牧哄他谈离婚——结果欲行强/奸兽行一事,赵二就对赵牧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

  那天空气中不安的余味久久飘来荡去,两个缠斗了半天的鬼终于找回了一丁点人间的灵魂。

  匆匆收场时,赵牧拦了他一句:“留个礼物再走也不迟。”

  赵二:“你还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生日嘛,突然想吃蛋糕了。”赵牧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慢悠悠整着皮带和衣服上的褶皱。

  赵二铆在原地没动,冷静看人,一丝不漏地捕着他的神色,怕他又发疯,但他只是笑了笑,破天荒地挂出一副好心肠:“算了,不乐意就算了,省得你回头又说我强迫你。”稍稍一顿,补上了一句几乎要跌破他人设的话:“今天对不住了,酒喝多了。”

  赵二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二离开赵家时,是陈管家亲自开的车,陈管家是赵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从车镜里看他,目光很平静,却自有一股力量在。赵二望着窗外静静出神时,听见前面开车的老人说:“太太,先生为了能重现今天这个十四年前的宴会,花了不少心思。”

  赵二没吭声。

  “您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秦先生。”

  赵二还是没吭声。

  “太太……”

  “陈叔——”赵二微微笑了笑,挡下了陈管家的话:“开车的时候,还是多看路吧,别的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陈管家知道他的意思,就不多话了。

  赵二微微笑着,又把头转过去望着窗外。

  他想起了一件事,赵牧说的蛋糕的事。其实今天赵牧说到想吃蛋糕的时候,赵二下意识怔了怔。因为就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赵牧也没有提过生日应该要吃蛋糕的事。一来,赵牧本身也不爱吃甜食。二来,赵牧大概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心里的疙瘩,总是避免提及。

  赵二对于这件事,除了年少时有些耿耿于怀,其实就没有其他想法了。九岁那年,在给赵牧做过一个蛋糕后,赵二便没有碰过烤箱了。因为从那次后他认识到,自己真不是做甜点的料。

  事情其实说来挺有趣的。十四年前,小赵二被赵牧拖到书房里教训以后,就苦兮兮奔回卧室里把自己锁起来。锁了一会儿,觉得不值当,他那么真心的想对赵牧好,还被他羞辱,被他挂了个歪瓜裂枣的名字,最关键是,被他丢了辛辛苦苦做的蛋糕。赵二从小也是个饭来张口的,那时候还没自己做过东西吃呢。越想越不值当,赵二就猫着腰溜下楼去,趁陈晚和赵湛平送客人,把蛋糕捡起来,躲到花园里自己尝尝味道。

  只吃了一口,就忙不迭地呸出来——居然是苦的。

  赵二龇牙咧嘴,看着草坪上那堆糊糊的东西,想幸好他那金贵的哥哥没有听信他的谣言,吃这个蛋糕,不然……

  赵二缩缩颈子,不敢想象赵牧那用眼刀子杀人的模样。三两下把蛋糕盒子一揽一拴,就近沉到花园旁边的小湖里,毁尸灭了迹。后来因为心虚,这件事,赵二也没怎么提及,慢慢也就习以为常,只记得前半段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经赵牧提起,才记起这么一茬来。

  生日宴后,赵二对沈致彰的殷勤也打起了精神头:“沈先生,你还是和我保持距离的好,以免沈小姐迁怒于我。”

  赵二知道沈热是个目光看得深远的狠角色,她绝不会任由沈致彰缠着自己得罪赵牧。

  赵牧发疯那天在书房的话,对赵二也不是没有刺激。

  赵牧在离婚期间虽然狗似的老爱舔他啃他,但是霸王硬上弓的事情从那个春雨夜后就没有发生过了,他突然犯病一样脱自己的裤子,一定是沈致彰和他说了什么。

  沈致彰这个人,轻易惹不得,赵二更加清楚这一点了。

  沈致彰一向进退有度,赵二疏远他,他也没硬追,正好沈热也敲打他少去招惹赵家那位,他就听话地退回去专心处理了几天沈家的生意。

  但骨子里,沈致彰是赵二看准的那一类——相信世上无难事的犟种,被泼一万盆狗血也不善罢甘休。

  秦折听到周家医院的医生说他怀孕成功的时候,整个人都乐傻了。

  八月十日,他在拍赵氏旗下珠宝品牌的一个广告,光站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天气热,懒懒赖在遮阳伞下,动也不愿意动。

  在片场人人都得供着他,导演甚至要跪下来神仙祖宗地求,秦折有心无力,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赵牧耳朵里,项目负责人迅速安排了别的模特顶上,把他送到了周家医院检查身体。

  秦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快就怀孕,傻乎乎听着面前医生交代注意事项,一遍一遍地打断:“真的吗?是真的吗?”

  医生冷静地陈述着大串大串地专业术语,秦折听不懂,但他确定了一件事,他的肚子里有赵家的血脉,嘴角一咧托出一个明媚的傻笑,这下子赵牧一定会和他结婚了。

  周亭书也在,看见他激动得红扑扑的脸颊,笑:“恭喜你了,秦先生。”

  “你应该叫我赵太太!”秦折洋洋得意,下巴能戳到天花板上。

  周亭书瞧他傻得可爱,绷不住低头笑了笑。

  秦折最受不了他们这些世家名门轻蔑的眼神,摸着肚子语气一横,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等我和哥哥结了婚,你们都得舔着我!”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要去赵二的病房大杀四方。

  这天正巧是赵二出院的前一天,赵二正在慢吞吞地收拾那些画画的工具。

  “呀,手下败将要灰溜溜的跑路啦!”秦折嚣张的声音里待着点奶音,娃娃一样,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弯腰要去摸晒在阳光里的画。

  赵二见状,皱了眉,靠过去要把画板从他手底下挪开,秦折便趁机演戏,退开两步:“你别碰我!”

  赵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哪里碰着他了?

  秦折看着赵二在阳光下白到快要融化的模样,天真地笑起来,手搭在肚子上:“我现在,不是你能碰得起的。”

  赵二原本水一样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冻成冰,长久地弯着腰,一动不动,只是间或眨一下眼睛。

  他好像懂了秦折的潜台词,好像又没懂。

  护士听见动静赶进病房,见他僵着腰背,搀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扶起来,发现他整个人像一团铁,或者一根木头。

  秦折看见赵二的脸色逐渐白成了纸,嘴角笑意更深,底气十足,只一句话,即刻将他穿肠破肚:“我肚子里有哥哥的孩子。”

  轰的一声,赵二的耳边传来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运行的声音,还有汽笛声,轮船声,风声,海声,铁器刮地的刺耳声,楼房倒塌声,葬礼上的乐声,烟火的炸裂声,玫瑰的凋零声,游泳的人拍打水面的破碎声......

  这世间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争先恐后地从很遥远的地方挤到他耳朵里,比光速还快,比刀还尖,比极夜更让人从此想双目失明。

  赵二在一瞬间盛大的嘈杂后失聪了。

  他眨眨眼睛,只能看到秦折一张一合的嘴巴,听不到一点声音,茫然地乱望,正就看到周亭书走进病房。

  赵二像春天那样,平静地看着他,只是春夏已换,他的境遇也已经全然不同。

  周亭书目光很直,杀到他心里,割开小口,鲜血汩汩地流。

  赵二莫名其妙咳了一声,周遭一切细微的声音就都全回来了,阳光跌落在手上的声音,指甲生长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汗毛竖立的声音等等,等等。

  他有些呼吸不上来,很久以后,秦折的声音终于断断续续地传输到听觉神经:

  “你不是说我......做不了......赵太太吗......啊?哥哥都能让我......给他生孩子,你说我能不能做......赵太太?”

  和赵二相处了大半个月的护士小姑娘发觉他有些站不住了,皱了眉,大着胆子斥了秦折一句:“先生,医院不是你用来耀武扬威的地方。”

  秦折歪头看了看那小姑娘,笑眯眯的样子,劈向她的眼神却凌厉如刀,不过二十的年纪抬起了四十好几的老成架子:“你们周院长都没说什么呢,你嚷嚷什么呀?”头一侧,斜瞥周亭书:“你说我能不能在这里耀武扬威,周院长?”

  秦折原以为周亭书再怎么也会看他几分眼色,没想周亭书直接打了一个大嘴巴到他脸上:“不好意思,秦先生,赵先生特意打过招呼,不让外人扰赵太太的清净。”

  秦折冷笑一声,因为肚子的动静,硬气了不少:“还殷勤地叫着赵太太呀?他很快就不是什么赵太太了,周院长你以后还是对我客气一点吧,不然哥哥可不会放过你。”

  周亭书瞧他一眼,然后礼貌恭敬地鞠了一躬:“是。”

  秦折这才满意了一点,耍够了威风,周亭书又在旁边看着他,于是假装咳了咳,居高临下地瞟了瞟赵二的神色,蝴蝶一样翩翩地要飞出病房。

  赵二一直在出神,明明是八月阳光灼热,但他好像很冷很冷,突然一下子被沉封回了那个下雨的春夜,察觉秦折要走,木着脸说了句:“帮我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