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把我的玉佩摔了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把我的人也摔了?

  端坐帘后的孟临知再也忍不下去,他负手从门后走出来:“许世子难道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

  看到孟临知,许朋涵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这个孟临知和闻逍是一个鼻孔出气,他阴阳怪气道:“堂堂一个皇子,竟跟这些平头百姓一样,还要替人干工赚钱,不可笑吗?”

  “这很可笑?”闻逍眉梢微扬,“可是在坐的除了你我,大多都没有高官厚禄,也不是天潢贵胄,都需要自己找活计,赚三两工钱养家糊口,难道大家都值得耻笑?

  孟临知颔首接话:“不论是什么出生、做什么营生,用能力养活自己就值得尊重。而你身为世家子弟不事生产,不能体谅民生也就算了,竟还在外作威作福、口出狂言。”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这两番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他们大多都是白衣平民,但也不偷不抢、安分守己,连晋王殿下这样的天之骄子都能体谅尊重他们,反观许朋涵这个酒囊饭袋,不过是投胎投得好成了侯府世子罢了,凭什么看不起他们?

  “还是晋王殿下和孟大人说得好。”

  “这个许朋涵,整日嚣张跋扈的,也不知道在高贵些什么。”

  “嘁,你们看他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

  “哎,之前不是说他在秋猎时受了伤,头顶的头发都没了吗?”

  周围的百姓又开始窃窃私语,只是这次话题的中心人物变成了许朋涵。

  还不待许朋涵反应过来,他便看到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许朋涵不禁愣住神:他只是想羞辱闻逍一番,怎么就被拔高到这个程度了?

  就在许朋涵还在发懵时,孟临知却还觉得不解气,他已然对着许朋涵的发顶起了坏心眼。

  孟临知手指微动,就有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好巧不巧带走了许朋涵发顶一块黑色的东西。

  那东西随风一飘,恰好糊在邻桌一男子的脸上,男子当即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他把那玩意儿从脸上拿下来,只见那是一块奇怪的纱网,上面覆着一些黑色的毛发。正在众人疑惑之时,许朋涵当即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他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头顶。

  众人循着他的声音望去,就看到许朋涵原本茂密的发顶,被那风一吹,竟然直接变成了秃头,头顶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还有一条丑陋的伤疤——刚才那东西竟然是许朋涵的假发!

  “噗——”

  许朋涵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可笑了,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出来,笑声霎时在整个邀月楼蔓延开,就连闻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年闻逍那一箭虽然没要了许朋涵的命,但对许朋涵来说,或许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当时那只箭擦着许朋涵的头顶而过,对他头顶的毛囊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四年过去连半根头发都没长出来,反而落下了个疤痕,像是和尚头顶的戒疤。

  此后四年,许朋涵只要出门,就必定得带上自己的假发,毕竟才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头顶就没了头发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笑。

  在周围的笑声中,许朋涵整个人都憋红了,他指着孟临知骂道:“刚才是不是你在捣鬼!”

  孟临知眨眨眼,无辜道:“许世子说笑了,在下离你这么远呢。”

  许朋涵气急败坏到口不择言:“刚刚你手一动,就有一阵风把我的……我的东西刮走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你!”

  “在下可没有这么大本事,”孟临知浅笑,包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只有傻子才会信这世上有什么世外高人,许世子,这可是你说的。”

  “你!”

  许朋涵气得头脑发热,他顺手抄起一个茶杯,就将里面的茶水径直泼向孟临知。

  孟临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顿了一下,还好闻逍动作快,他打开一把折扇,干净利落地将茶水和茶叶全部挡在折扇前。

  闻逍收起扇子,着急地把孟临知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没事吧?”

  孟临知摇摇头,安抚道:“没事,一滴水都没沾到。”

  闻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替孟临知理了理鬓发,冷着脸走到许朋涵面前。

  闻逍眉头压得极低,面上却因为动了气而十分冷淡,他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朋涵:“许世子,管好自己的手。”

  被低气压笼罩的许朋涵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你、你要干嘛?”

  闻逍冷笑一声,攥住许朋涵的手腕往外一掰,竟硬生生把许朋涵刚刚泼茶的手掰断了。

  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突然,许朋涵还来不及反应,就忽然感觉浑身发麻,冷汗霎时淌了下来,手腕处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可他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闻逍冰冷道:“管不好自己,下次断的可就不是手腕,而是脖子了。”

  闻逍轻巧松开手,无事发生一般后退半步,许朋涵却痛得当场跌倒在地,疼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朋涵,你怎么了?”

  同行的友人终于发现许朋涵的不对劲,连忙跑上前扶起许朋涵。

  闻逍在后给许朋涵下了判决:“许世子身体不适,便先行回侯府休息吧。”

  “……是。”

  少了许朋涵这个刺头,其他人也不敢当面触闻逍的霉头,又见许朋涵的手正以一种恐怖的姿势翻折着,看得人心惊胆战,几人忙架着许朋涵跑了。

  汝津在后院听说靖南侯世子闹事,当即头疼起来,他连忙跑到前厅来处理,却没想到闻逍已经先他一步解决了。

  汝津只能歉意道:“抱歉,给晋王殿下和孟大人添麻烦了。”

  孟临知也没有迁怒汝津:“不怪你。”

  闻逍虽然不耐烦,但在孟临知面前他还是客气道:“不碍事,没其他事我们便先走了。”

  汝津只好苦笑着把两人送出了邀月楼。

  今日闻逍和孟临知休沐,下午不用再去廨署当值。两人出了邀月楼便一路慢悠悠地晃回侯府,孟临知察觉到闻逍紧绷的情绪,用胳膊杵了他一下:“怎么,还在生许朋涵的气呢?”

  闻逍眉头紧锁:“他竟还想用水泼你。”

  孟临知好笑地给他顺毛:“行啦,水没泼到我身上,许朋涵你也教训了,就别生气了?”

  闻逍刚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被孟临知扯了扯袖子,只见孟临知指着一家铺子道:“那家包子铺大黑很喜欢,走,给大黑买几个肉包去。”

  在闻逍出宫建府后,不仅孟临知以幕僚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闻逍身边,就连当年那只大黑狗也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晋王府。

  闻逍被拉着一起买了几个包子,总觉得越看这肉包越觉得刺眼,他忍不住道:“你倒是惦记着它,总记得给它买东西。”

  孟临知只当闻逍还在气头上,便随口道:“它一只狗,我不给它,它又不能自己来买。”

  闻逍啧了一声:“你不是说狗不能吃咸的,还总给它买肉包。”

  孟临知无奈道:“大黑都十多岁了,已经是条老年狗了,这个年纪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老年狗?”闻逍冷笑一声,“我看它前几天打碎我玉佩的时候,还有活力得很。”

  前几天大黑在晋王府中玩闹时,不小心把孟临知以前送给闻逍的玉佩撞到地上摔碎了,气得闻逍勒令府中下人只许给大黑喂白饭,一口多余的都不能给它吃,一人一狗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天。

  “你怎么还跟它置上气了,”孟临知笑了出来,但他还是从袖内拿出一块玉佩,拍到闻逍怀里,“哪能忘了你?前两天替你买的,本来想过段时间再送给你,没想到你一直惦记着,就先给你了。”

  闻逍愣了愣,这才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细腻的羊脂玉配上精致的雕工,让闻逍爱不释手地不断摩挲,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他接过玉佩挂在身上,清咳了一声矜持道谢。

  两人闲逛着回到晋王府,路过大黑的狗窝时,也不知大黑是闻到了孟临知身上熟悉的气味,还是闻到了他手上肉包子的香味,霎时激动地像个炮弹似的径直冲向孟临知,直把孟临知撞得差点摔倒,好在闻逍一手环住了他的腰,他才堪堪稳住身形。

  “诶!”孟临知吓了一跳,连忙倚靠着闻逍的胳膊站直身体,只感觉自己的腰被大黑这一下撞得生疼,他指着大黑骂道,“哪有你这么皮的!”

  闻逍的臂弯登时空了,他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又揪着大黑的后颈把它提走,语气不善道:“前几天把我的玉佩摔了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把我的人也摔了,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汪!”

  大黑看到闻逍也烦,它挣脱闻逍的桎梏,背过身用屁股对着他,前爪却兴奋地扒在孟临知腰上朝它吐舌头,目光却直直盯着他手中的肉包。

  孟临知一手揉着腰,一手嫌弃地推开大黑的爪子,无奈地赶忙把肉包子朝着空中一抛:“吃吧吃吧。”

  大黑一个利落地跳跃,张开嘴精准地接住了肉包子,身姿矫健动作矫捷,一点都看不出已经是只十多岁的老狗。

  闻逍目光幽幽地看向在一旁揉腰的孟临知:“你还说它是老年狗呢,我瞧它身体比你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