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逍忍不住用手背贴了一下孟临知的脖子,只感觉手下一片冰凉。

  潘和越提了一桶水蓄势待发,整个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好在关键时刻窦咸终于清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感觉眼部的灼烧感终于退去,视线也总算清晰了一些。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两人,半晌后才看清孟临知的身影,如释重负道:“不是,孟大人,还真是你啊?”

  “你还当是见鬼了啊?”孟临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先恭喜窦大人死里逃生,我那催泪瓦斯好用吧?”

  “别提了,这催泪瓦斯是真猛,”窦咸声音嘶哑,痛苦又夸张地道,“我感觉我现在跟死了也差不多。”

  “这话说的,”孟临知和潘和越合力扶起窦咸,给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多用水冲冲,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很快就好啦。”

  孟临知递了张湿帕子让窦咸捂住脸,窦咸缓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感觉身体里那股灼烧感在逐渐退去,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孟临知:“孟大人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跟着晋……”

  窦咸说到一半又顿住了,他瞥了一眼潘和越,总感觉下面的话不方便讲,他就想打个马虎眼带过这个话题。

  谁知潘和越却一下兴奋起来,他激动地在窦咸肩膀上锤了两下:“窦哥,你明知道孟大人的身份,怎么也不跟我说!”

  “嘶,你小子是真想谋杀我啊?”潘和越这两下可没收着力气,窦咸被锤得龇牙咧嘴,偏偏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孟大人什么身份?”

  “别装了,我刚才都看到了,”潘和越比划道,“刚才我跟着孟大人跑去偷梁军的粮草,他就那么一挥手,所有粮草都原地消失了。窦哥,当时就是你老说孟大人绝非凡人的吧,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孟大人竟然真这么厉害,跟话本里的神仙有的一拼啊!”

  窦咸心虚地瞄了孟临知一眼,他就是想吹一吹孟临知,谁知道这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大家都知道了。

  孟临知在一旁和善微笑,刚才闻逍派潘和越保护他,他也没法避着潘和越把粮食收起来,让他看见就看见吧。谁知道潘和越这嘴是真能吹啊,不愧和窦咸是师徒,真是一脉相承。

  孟临知扭过头不想再和这两人多废话,他刚准备去关注一下其他战士们的情况,忽然隐约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正盯着他。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但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孟临知心中一阵古怪,他打开实景地图,仔细观察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间院子中发现了异常——

  只见那院子里有个水缸,这水缸有些破旧,顶部甚至有一道裂缝,而这道裂缝背后,竟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孟临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这水缸里还藏着个人。

  他小心地跟潘和越低声言明此事,并叮嘱他不要声张。好在潘和越这时候还是靠谱的,他找了个借口离开,实则找了个视野盲区,和同僚一个猛冲踹翻了水缸。

  “啊!”

  原本躲藏在水缸中的人顿时滚了出来,他的身体扎在碎裂的水缸碎片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孟临知注意到他怀中抱了什么,忙道:“快摁住他!”

  潘和越等人立刻手脚并用,连忙捂住此人的嘴并将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人显然是个梁军,孟临知皱着眉:“他怀里的是什么?”

  那人嘴被堵着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潘和越却粗暴地挖出了他怀里的东西,却在看清那玩意儿后一激灵,连忙把那东西抱进怀里不敢松开分毫。

  他快步走回孟临知身边,孟临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手上的东西:“这是……霹雳炮?”

  潘和越凝重地点点头。

  霹雳炮,齐国出产的热武器,类似于现代的炸弹。但这玩意儿放在齐国都还是个稀罕物,却已经被梁军用上了。

  孟临知冷笑一声,不用说,这肯定又是崔铮卢干的好事。

  霹雳炮的杀伤力极强,他都不敢想象万一刚才此人若是真点燃了这个霹雳炮怎么办?他们这一群人都得陪葬。

  潘和越也一阵后怕:“孟大人,幸好你眼尖。”

  孟临知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现在快安排人在城中一寸一寸地排查,看城里是否还有藏在暗处的梁军。”

  “是!”

  .

  与此同时,诸扬县前线。

  窦咸丢下的催泪瓦斯炸出的白烟到现在都没散去,原本离窦咸等人最近的梁军和战马倒成一片堵住了去路,而后方的梁军士兵虽然没被催泪瓦斯波及,但看着这一地狼藉,心中也十分忌惮,生怕这是什么不知名的毒气,不敢再前进一步。

  就在这时,没人注意到闻逍已经带着大部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们这一路过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几乎歼灭了所有正赶去支援的梁军部队,好不容易才抵达前线。

  此刻他们借着白烟掩护,迅速兵分三路,守在一旁等待时机。

  直到白烟消散在空中,趁着梁军停滞不前,齐军的号角声突然在他们四周响起,三支队伍在这一刻同时行动,从掩体后直奔向梁军。

  梁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几乎被齐军包围在中间,却还是被逼得一步步往后退,许多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有人崩溃道:“齐军刚才不是撤退了吗?”

  “……是从后方攻进来的齐军,诸扬后方已经失守了!”

  闻逍举起弓箭直射中此人的脑袋,那梁军战士应声倒地,闻逍放下弓箭轻声道:“什么‘失守’?我们这不过是拿回自己的地盘罢了。”

  闻逍骑在马上,俯瞰着下方两军战士,高声道:“梁军诸将士,你军将领郭叡已经被捕,现在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我军不杀俘虏。”

  其实齐军人数远少于驻守诸扬的梁军,但靠着多路并行的偷袭手段,直把梁军打得晕头转向,偏巧又碰上孟临知的催泪瓦斯放倒了一批人,让不少梁军都丧失了作战信心。

  现在一听闻逍的话,竟真有人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而齐军也兑现承诺并未杀害这些梁军士兵,只是将他们捆起来关在一旁。

  看着这副景象,越来越多的梁军犹豫起来,不由想着这仗还有必要打下去吗?

  郭将军被抓了、后方也失守了,先不说那莫名其妙的白烟武器,光是这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的齐军,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头大了,根本打不过的情况下,他们还有什么拼死抵抗的意义吗?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梁军抛下了武器,举手投降。

  有人冲着他们骂道:“你们这群懦夫、叛徒!”

  投降的梁军羞愧的低下头,但下一刻,他们就再也听不见那叫骂声,有人回头看去,才发现竟是刚才劝降他们的齐军首领,也就是闻逍本人,此时正拉满弓,将那些不愿意放弃抵抗的士兵一个个射杀而死。

  这鲜血横飞的场景让他们噤若寒蝉地转回头,算了,懦夫叛徒又怎样?总比没了命要强。

  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诸扬县中的梁军死的死降的降,恍然间让人想起了那晚诸扬被梁军攻占时同样的境况,只是这次,胜利的一方属于齐国。

  第二天一早,崔济开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气疯了,他难以置信:“一个晚上就被闻逍那小子打回来了?”

  都尉关晔道:“据可靠消息,是这样的。”

  崔济开阴沉着脸:“他是怎么出城的,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打了诸扬这么久不见任何成效,闻逍却只带了几千兵马,花了一晚上就把诸扬打回来了,这不是衬得他尸位素餐?

  没想到听到这个问题,关晔却紧张起来:“他们……他们从孙氏常走的那条路出的城。”

  “孙氏?!”

  如果说刚才崔济开还只是觉得有些丢脸,但此刻一听“孙氏”两个字,他才是真正慌了神。崔济开跌倒在座位上,瞪大眼睛,一下子感觉心脏狂跳不止,孙氏牵扯重大,闻逍到底知道了多少?

  “快,快传信予我二弟!”

  崔济开只感觉一阵苦味从舌根散发而出,直觉告诉他,要出大事了!

  .

  闻逍从前线回到后方时,孟临知正撑着下巴,对着地上收缴来的霹雳炮陷入沉思。

  这大冷的天,孟临知却穿着单薄,纤长的脖子裸露在外,闻逍从后面走上来,忍不住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脖子,只感觉手下一片冰凉。

  闻逍蹙起眉,二话不说取了条毛领大氅披到孟临知身上:“你想冻死自己啊?”

  “我不冷,”孟临知头都没回就知道是闻逍来了,“你那边已经处理好了?”

  “一切顺利,”闻逍给他紧了紧领口,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地上的霹雳炮,“这几个霹雳炮怎么了?”

  这次不用孟临知回答,他身旁的潘和越便指着地上的霹雳炮道:“刚才城中后方藏了几个梁军士卒,各个抱着这霹雳炮准备与我们鱼死网破,幸好孟大人及时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闻逍也不由一阵后怕,万一这些霹雳炮真的炸了伤到孟临知怎么办?

  好在孟临知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事,但闻逍还是控制不住地攥紧拳头:“那几个梁军战士呢?”他们是不杀俘虏,但这种死士就没必要留着了。

  潘和越:“已全部就地格杀。”

  “……嗯,”闻逍闷声回答,但看着孟临知还盯着地上那几个霹雳炮,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你还在看什么?”

  孟临知转过头,语气中是克制不住的兴奋:“我在看扳倒崔氏的证据啊!”

  不待闻逍回话,孟临知便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孟临知一怔,抬起头,只见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雪了,一片片白色的雪花簌簌地从空中落下,落在他们的发顶肩头。

  这雪酝酿了一整晚终于落了下来,孟临知伸手拂去闻逍发上的雪,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闻逍笑着:“我们好像真的在下雪前把这一切都结束了。”

  闻逍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是啊,也是时候该回京了。”

  果然,几天后京中传来消息,宣闻逍回京述职。

  作者有话说:

  感谢Tammie宝贝的营养液!啵啵啵=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