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的底线是什么?”“孟临知。”

  闻逍古怪地看向盛方明:“你胆子倒是不小,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盛方明反问道:“殿下难道没有过这种打算吗?”

  闻逍起于微末,作为冷宫出身的皇子,他少时所经历的一切灾厄,甚至连自己母亲的死,都与皇帝脱不开关系,面对皇帝这种薄情寡义、自私自利之人,闻逍难道就没有动过这些所谓的不该有的念头吗?

  闻逍眺望着铺洒在街道上落日余晖,脑海中回闪着过去这十几年的点点滴滴,他也确实曾几何时对皇帝起过杀心。毕竟人是很脆弱的,只要手起刀落,皇帝的命就可以结束在他手上。

  但就像孟临知说的,如果皇帝在他闻逍无权无势的时候死了,对他而言绝非好事,世家大族的斗争顷刻就能将他淹没。反观现在,他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收买人心、培养势力、建功立业,每一件事都无可指摘,而这种印象一旦深入人心,未来也将给他带来无数好处。

  现在倒是时机成熟,即使皇帝死了,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夺得那个位置。但可能是因为最近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闻逍甚至觉得自己的杀欲比以前淡了,他确实很久都没有动过“干脆把某某宰了吧”的念头。

  更不要说现在闻逍突然觉得当皇帝也没什么好的,每天只能待在皇宫里面对一堆烦心事和奏折,没有自由也没有空闲,而孟临知昨天在河灯上写的可是“乐享凡尘,游遍山海”,他肯定更向往逍遥畅快的人生,不会喜欢这样囿于城墙中的生活吧?

  而且……

  提起皇位一事,闻逍忽然想到了问题,但随即他便皱着眉摇摇头,甩开了脑海中那些有些超前的担忧和愁思。

  沉默片刻后,闻逍对盛方明道:“只要他不触碰到本王的底线,本王暂时也不想对他做什么。”

  盛方明不解地看向闻逍,似乎不理解闻逍为何能对皇帝一忍再忍:“那殿下的底线是什么?”

  闻逍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孟临知。”

  这过于干脆利落的回答反而让盛方明呆在了原地,过了几息后他才回过神来,迟疑道:“对殿下而言,孟大人就这么重要吗?”

  闻逍抚了抚身前孟临知送给自己的玉佩:“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我了。”

  不仅仅是因为孟临知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更是因为如果孟临知没有来到他的身边,那他就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他会像原本的剧情中那样,因为压抑的生长环境和匮乏的生存物资,而变得扭曲阴暗,甚至会成为比皇帝更加狠毒薄情之人,最后众叛亲离。

  闻逍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也很感激孟临知能给他带来的这一切变化。

  这方闻逍想起孟临知,面上露出了轻松快意的笑容,而那方盛方明却因为闻逍的这一席话而陷入了沉思——按理说孟临知没比他早出现多久,为什么闻逍却这么依赖孟临知?

  一会儿功夫后,满怀心思的两人便回到了晋王府,盛方明按照之前说好的,正准备退下去休息,但临别前闻逍却叫住了他:“对了,许朋涵的事,你们做的不错。”

  盛方明谦逊道:“殿下吩咐的事,自然要做得干净利落。”

  上次离京之前,闻逍和孟临知被刺客追杀,后来盛方明等人将罪魁祸首许朋涵捉拿归案,虽然最后大皇子把许朋涵接走了,但闻逍不可能轻易饶过许朋涵,斩草不除根,等于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因此闻逍吩咐盛方明暗中把许朋涵处理了。

  在闻逍等人离京后,盛方明的人先是诱惑许朋涵去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许朋涵要面子,不好意思向别人借钱,又怕挨靖南侯的骂因而没敢告诉家人,便先把自己手边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最后竟然还真的只差一小笔钱就能填上窟窿。

  这时候盛方明的人又找上了教唆许朋涵□□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让他们透露消息给许朋涵,说是冬日的狐狸毛最值钱,只要能猎上几只,许朋涵就能把欠下的钱给还完。

  许朋涵这才起了富贵险中求的心思,在冬日里上山打猎,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出戏中,他才是那个猎物。

  最后许朋涵一步步地走进了盛方明的人给他设置的圈套中,掉下山洼后被野兽袭击,狐狸没抓到,自己反而直接命丧黄泉了。

  闻逍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但他又生怕孟临知会觉得他过于赶尽杀绝,而一直没敢将此事告诉孟临知,要不是昨天碰到大皇子提起此事,他差点都要忘了。

  闻逍和盛方明道别:“好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盛方明这一路舟车劳顿地赶回京城,确实也需要好好睡一觉来恢复精力,这回他没推辞,先行离开了。

  而闻逍回到院中时,恰巧碰到孟临知正在训狗,一旁则是逢月等人晾晒被褥的身影。

  孟临知揪着狗耳朵,扭着它的脑袋让它看向逢月,语气严肃的教训道:“捣蛋鬼,你看看你做得好事!”

  大黑垂着的脑袋压根不敢抬起来一点,它没勇气和闻逍对视,只能压着嗓子嘤嘤叫着,企图博取孟临知的怜爱之心。

  可这会儿孟临知显然还在气头上,他哼了一声道:“就该让你去帮逢月他们洗床褥!”

  一时间,院子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笑声,有侍女玩笑道:“大黑来帮忙,怕不是越帮越忙呀。”

  孟临知无语地用手指戳了戳大黑的脑壳:“你看看,大伙儿都嫌弃你。”

  逢月解释道:“往日里我们都不让大黑去内院,昨日可能没看住被它溜了进去,它估计是嗅着孟大人的味道了,便在您屋里闹了一番。”

  “哎,”孟临知叹了口气,“那也不能给我那屋子糟蹋成这样啊。”

  说到这儿,孟临知又给了大黑两个脑瓜崩,他刚想弹第三下时,斜里突然插进来一只手,握住了孟临知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行啦,它一只狗知道什么。”

  孟临知转头看向一旁的闻逍,意外道:“哟,难得啊,你今日竟然替大黑说话了?”

  闻逍但笑不语,大黑不闯祸,孟临知昨晚怎么会跟他一块儿睡?昨天他就想好,万一今天孟临知找大黑算账,他是肯定要帮一帮大黑的。

  “嗷呜!”

  大黑一看还有人替他说话,立刻高兴地拿头拱了拱闻逍,但随即它想到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又心虚地瞄向孟临知,甚至连眼白都露出来了。

  孟临知嫌弃地放过大黑,转而关心起了闻逍:“怎么样,皇帝叫你去说了什么?”

  闻逍语气平静:“就跟你猜的一样,让我过段时间去缈州。”

  闻逍把有关细节都告诉孟临知,给孟临知气了个够呛:“果不其然,他就会恶心人!”甚至还不让窦咸等禁军跟着他们一起去!

  虽然缈州那边还种着孟临知的种子,他原本就得回缈州一趟,但自己主动去和被迫去可完全不是一种感受。

  孟临知感觉有些烦闷,他忧心忡忡道:“我感觉这趟去缈州,会比上次更加危险。”

  “是啊,”闻逍也有相同的预感,“这回崔济开已经自暴自弃了,很有可能会不择手段地对付我们。”

  孟临知轻轻撞了他一下,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你的小命丢不了。”

  闻逍无奈地看向他,心道我这是在担心我自己吗?我明明是在担心你啊。

  但闻逍也想不和孟临知在这件事上争辩:“过两天我把闻道接出来,今天跟皇帝说了,让他解决皇后的后事,我们帮衬些。”

  “好,”孟临知点点头,又观察起了闻逍的表情,“……你不介意吧。”

  毕竟皇后是害死李淑妃的元凶,当年李淑妃和她的所有遗物都被潦草火化,现在皇后死了,却还有自己的儿子来替她收拾身后事,闻逍会心里不平衡吗?

  闻逍笑道:“我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看闻逍的表情不似作伪,孟临知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大黑叼了个飞盘过来找两人,它“呜呜”地叫了两声,或许是因为今天闻逍少见地帮它说话了,它竟然难得把飞盘塞到了闻逍手里,让闻逍陪自己玩。

  这飞盘还是孟临知从系统里兑换的,是大黑最喜欢的玩具,但却很少能被闻逍收在手里,毕竟大黑跟闻逍属于是相看两相厌,平常谁也不待见谁。

  更难得的是,今天闻逍也相当配合,他轻轻挥了一把把飞盘丢了出去,大黑的视线紧紧盯着飞盘,立刻撒开腿追着飞盘去了。

  孟临知看着这一人一狗的和谐相处的场景,感慨道:“你今天怎么对大黑这么有耐心。”

  闻逍:“因为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孟临知听闻逍这正经的语气,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要事,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谁知闻逍却看着大□□:“刚才突然想起来,我这辈子应该是不会有孩子了,那这逆子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孟临知:……

  孟临知半天才反应过来闻逍这是开了个玩笑,他张嘴又闭上,其实他听出了闻逍的潜台词,但又实在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半晌后只能回敬了个玩笑:“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你甚至可以叫它一声爷爷。”

  作者有话说:

  大黑:人类,看来你对我的寿命很有信心!

  闻逍:不是,我只是对自己登基的速度比较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