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莱尔警惕道：“什么合作？”
似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谢卡拉特松了松对莱尔的钳制，见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后，他才开口道：
“我受三皇子之命，殿下……想与您合作。”
……
在听到佩伽索思的名号时，莱尔的呼吸一滞。
佩伽索思，帝国三皇子，有着帝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其生母是老皇帝的唯一一任皇后，皇后身体欠佳，在怀孕之时被下了毒，诞育佩伽索思的时候难产而死，佩伽索思也因此染上了娘胎中带出来的极寒之毒。
但这位本该同其他病弱皇子拥有一个同样的夭折结局的嫡子却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
在皇后逝世后，老皇帝对佩伽索思有愧，一段时间内可以说是极尽补偿。但时间并不长，很快便被诞育健康皇嗣阿诺克斯的母亲吸引了注意，便也再也没有管过这位名义上的嫡子，后面甚至多次试图将自己的新宠抬为皇后，但皆被所阻拦。
不讨掌权者喜爱的皇子，境遇可想而知。虽是嫡子却过的不如庶子，而佩伽索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直到佩伽索思成人，在老皇帝养虎为患，时时刻刻担忧势大的阿诺克斯时，佩伽索思出现了，成为了老皇帝压制阿诺克斯，平衡朝堂的工具。
此刻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莱尔的第一反应便是离开这里回去告诉阿诺克斯。
佩伽索思自年少时就与阿诺克斯结下的怨，作为自小离二皇子最近的近侍，他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无论是暗杀还是下毒，都有佩伽索思的一份力。
虽然这么想着，但莱尔面上不显，即使他的心脏已经快蹦出嗓子眼。
“三皇子殿下找我……有何贵干？”他试探着问道，却在心底偷偷计划着一会挣脱对方对自己的束缚后便朝着基地呼救。
面前的这人抿了抿唇，开口道：
“殿下希望您能够做我们的内应，给予我们有关阿诺克斯的情报。”
“事成之后，殿下会给予你财富、荣耀、以及绝对的自由。”
绝对的自由。
这个词一出来，谢卡拉特明显地看到被自己禁锢在地上的人眼神亮了亮，透露出无尽的渴望。
但莱尔只是略微心动了一秒后便冷静了下来，他淡淡道：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后，莱尔起身便要离开，却被对方拦住了。
“我说了……”烦躁的神色顿在了脸上，拒绝的话梗在了喉咙中，只因谢卡拉特拿出了一份文书。
是盖着帝国皇室印章的一份协议。
协议中的内容与谢卡拉特之前所说的基本相符，只是莱尔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摆在明面，只是用了一件别的小事来代替。
大概就是事成之后，佩伽索思会给予莱尔财富以及贵族才有的荣耀，而在这份协议的下面，佩斯劳德已经签上了他的大名并且盖上了手印，只需要自己签上名字，这份协议便会生效。
正当莱尔想要伸手接过协议时，阿诺克斯的脸却突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手停在了空中，神情有些痛苦。
做阿诺克斯的仆人这么多年，他是他的副官，是他的助手，是他最亲近的人。
说没有丝毫感情是不可能的。
多年以来，企图策反他的人比比皆是，但皆被他一一回绝，他对阿诺克斯的忠诚，天地可鉴。
莱尔缓缓地闭上了眼，眼角流下一滴清泪来。
“不……”
“即使他如此对你，你却依旧要为这样一位主人尽忠么！”
谢卡拉特大喝一声，莱尔猛地睁开了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见这句话起了作用，谢卡拉特伸手便要去解对方的衣服。
“你做什么！”对方的行为把莱尔吓了一跳，伸手想去阻拦却发觉对方的力气极大，只能任由谢卡拉特将自己的外衣解下。
莱尔的眼中因为惊慌和痛苦已然蓄满了泪水，身上的疤痕在月光下被照的及其清楚。
谢卡拉特指着他身上的伤疤，怒斥道：
“阿诺克斯，真的值得你如此吗？”
真的值得吗？
在自己的伤痛毫不掩饰地被他人所看见时，莱尔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碎了。
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慌，慢慢地变得平静。他伸手捡起了地上的外套，反手披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伸手接过了谢卡拉特手中的文书。
……
看着莱尔离去的背影，帝国分发的士官大衣在他瘦弱且单薄的身躯上摇曳。
谢卡拉特摘下了自己黑色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眸来。
脑中回忆起数日前，佩伽索思背对着自己，而他则单膝跪地，俯首听着对方的安排。
在佩伽索思下达了策反二皇子阿诺克斯副官的命令后，他跪在地上接过了印着任务目标脸的图片。
看到这张脸，谢卡拉特心间一颤。
“既已接取了任务，为何还不退下？”
听到佩伽索思的话后，他将头低的更低，开口问出了自己所疑惑的问题。
“殿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对方不同意加入我们，我应当如何做？”
听到这样的问题，佩伽索思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确实是足以倾倒众生的美貌。看起来材质较软的浅金色头发被丝质发带挽了起来，垂在了他的右肩，明明同样是暗红色的瞳孔，阿诺克斯看起来带着浓浓的危险之意，佩伽索思则更添两分温柔。
美人看起来有些惊讶，他伸出了手，谢卡拉特配合地伸出了手搭在了对方的手上。
即使被对方扶着站了起来，因着佩伽索思站的比较高，谢卡拉特依旧要抬头仰视对方。
“我一直以为，你对于这些事情，应该颇为熟练了才对。”
“抱歉……”
“不不不。”佩伽索思舔了舔自己的上唇，伸手如抚摸犬类一般，揉了揉谢卡拉特的头发，然后摸了摸对方的下颌，叹了一声：
“没关系的，我可以再教你一遍……”
谢卡拉特躬身，行了一礼：“请殿下指示。”
佩伽索思赤足走到了谢卡拉特的身边，白色的睡袍曳地，他拍了拍谢卡拉特的肩膀，贴近了对方的耳朵道：
“不配合的人……”
“杀了便是。”
“……”
回忆到这里，谢卡拉特猛地清醒了过来。
即使只是回忆，佩伽索思给予他的压迫感还是让他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
在看到莱尔的脸后，他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悸动之意。
所以以至于他明知答案却依旧问出了如此愚蠢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份悸动，导致他在听到对方拒绝配合后，难得的生出了两分惊慌。
莱尔不知道拒绝后的下场，他确是知道的。
所以方才的他不惜暴露他所探查到的东西，也要让莱尔存活下来。
谢卡拉特叹了口气，在对方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他重新戴上了自己的斗篷。
隐与夜色之中。
……
莱尔神色如常地回到了基地内，迎面撞上了刚准备出大门的阿诺克斯。
阿诺克斯见是莱尔，松了口气，之后便带着他回到了莱尔自己的房间。
进入房间后，两人面面相觑。
在自己的小副官离开基地后，一直愧疚的二皇子殿下在再次见到对方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响才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去哪里了”。
“出去抽了根烟。”莱尔淡淡的回答道，一如从前一般。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说刚开始的阿诺克斯还会不断地跟他说对不起之类的话，那现在的阿诺克斯则是会直接给他一些物质上的补偿。
看着眼前的这张帝国通用的无限额黑卡，莱尔没有立刻接过。
或许是这次做的太过了吧，连他本人都意识到了一些，所以补偿的力度额外地大。
之前的时候，阿诺克斯给的补偿自己都收着寄回了自己母亲那里。
但这次不同。
看着眼前薄薄却重于千金的小卡片，莱尔摇了摇头。
见对面的人如此反应，即使镇定如阿诺克斯，也是稍微有些慌乱。
他与莱尔相处这么多年，关系说是朋友有些生疏，说是恋人吧，却又从未做过更亲密的事情。
只有莱尔见过他最脆弱的一面，所以他也不吝啬于展示自己对他的依赖。
“为什么？”他这样问道。
莱尔的睫毛颤了颤。他自答应了三皇子那边之后，再看阿诺克斯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愿再收他的这些所谓的“补偿”。
数秒后，他抬起头冲阿诺克斯笑了笑，主动献上了一个拥抱。
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
“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之前您给我的已经够用了。”
“这个这么贵重。”
他接过卡片，将其塞入了对方胸前的口袋。
“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平和带着点笑意的语气还是把阿诺克斯给骗过了，再三确认他没事之后，阿诺克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莱尔的房间。
莱尔也同样笑着和他挥手。
直至房门关闭。
屋内陷入漆黑，莱尔脸上的笑容同样收了起来。
他躺了下来，给自己重新上了一遍去除疤痕的药膏后，拿出了今天谢卡拉特给予他的通讯器。
通讯器结构特殊，不需要接入星网也可以进行远程沟通，但时间有限。
因此，莱尔只是摆弄了一番后就再次将其收了起来，放在了枕头底下。
今晚，他难得的没有再做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