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良一行人一直跑到身后没有追兵,才停下脚步找合适的歇脚点。

  最难受当属沈河,本来身子就没缓好,又被这么折腾了一通,身上的冷汗像是要给他洗个澡似的。

  云良看到他爹这样就开始后怕,要是刚才暗卫出现的不够及时,下一个被剥了脸皮的就是他和他爹!

  “爹!”

  云良突然一阵后怕,抱紧他爹就开始嚎啕大哭。

  沈河也虽然没回头,但也大概猜到了。

  看着儿子哭得这么伤心,也被感染着掉了几滴眼泪。

  “儿啊,不怕,现在都好了,咱们等个几天再去看那里发生了什么,先找个新的落脚点吧。”

  “就是可惜了那些新买的侍从,还有万柳和杨清,都没消息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一说起万柳,沈河就觉得可惜,他还挺万柳说过挂念家中的伴侣,等到有一番作为就将伴侣接到身边。

  沈河曾经一个人在将军府的时候,也曾担心过云漠回不了家,担心云漠死在战场上。

  可谁知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在云漠身上,落到了别家人头上。

  “要是他们回不来,咱们回头就去安国看看他们的家人,总不能让他们的家里人一直惦记着,放不下他们,靠着记忆度过半生。”

  “如果人真的没了,咱们说出去,不也只能让他们的家里人伤心吗?”云良拧着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还是不能干大事,我连将伤亡消息告知他们家里人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是个懦夫。”

  “爹,咱们躲起来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吧,我不想办大事了,我做不到让坤泽和乾元平权的。”

  “落脚点找好了,王妃,咱们先去歇息吧。”去踩点的暗卫回来,直接打断了云良和沈河的对话,预备先让一行人藏起来。

  云良只有一瞬间的不高兴,又冷静了下来,明白这个时候的确要先躲起来才对。

  身后那些人不知道会不会继续追上来,他和他爹能不能活,还得靠这几个暗卫,不能得罪。

  沈河也是这么想的,安静的跟着前方带路的暗卫走。

  一行七人走了近一刻钟,才终于到了暗卫所说的落脚点。

  是一处茅草屋,不大,但几个人藏进去的话,有人丢个火把进来,不用半个时辰就能烧干净。

  云良:“这里真的安全吗?”

  沈河立马伸手拽了儿子的袖子一下,怕惹了暗卫不高兴。

  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个暗卫同时跪在云良身前。

  “属下空毅、空影、空嗜、空炔拜见主子!”

  空毅像是四人中领头的,从怀中掏出几人的卖身契就递到了云良面前。

  “请主子过门,这是兄弟四人的卖身契,只要主子愿意,兄弟几个一定陪主子一辈子。”

  云良:“……”

  就非得来这么一出?

  现在这个情况不应该先去打探那家驿站到底什么情况吗?

  搁这儿认什么主啊!

  云良无语,但云良还是收下了卖身契,才吩咐道:“空毅,你说说吧,有关哪间驿站的事情,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我先前听到的打斗声,跟你们几个有关系吗?”

  “回主子的话,如果属下的推断没错,在驿站争斗的,应该是云漠将军部署的人,跟庶人安逸畅残余势力。”

  “安逸畅!?”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云良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所以安逸畅被贬为庶人的时候,安国人并没有连带支持的人一起处置?”

  他突然好怕。

  安逸畅那么疯的人,谁知道追随安逸畅的人精神状态正不正常。

  “所以说,那个被剥了脸皮的人,是曾经追随安逸畅的人?”

  云良突然觉得一切都合理起来了。

  空毅跟空影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吞了下口水,空影才说道:“那家驿站,原本就是安逸畅手下的资产。”

  “一开始,只是做拐卖坤泽,将其卖到楼子里的生意,后来开始仔细教养,高价往达官显贵家中卖,再后来……”

  空毅突然有些说不下去,只能扭头求助空影,空影又咽了一次口水,才说道:“后来就是改造坤泽,想要其成为中庸,更强壮一些的,就试图改成乾元……”

  “但成功的仅有一人,从坤泽成功变为中庸,但在成功后第三日过世。”

  “但恶心的并不是这些改造人的事情,而是……”

  空影迟疑了半天,深深的看了沈河一眼,才道:“而是他们会将过世的人杀掉,当做猪肉做给来往的客人,更有甚者,出口到别的国家售卖。”

  “呕……”

  果不其然,沈河一听这话就开始吐了,把先前吃进嘴里的饭菜吐了个干净。

  可他还是恶心,看到脚边的秽物就能想起从前这些东西可能就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们才不高兴我们包了一整间驿站吧。”云良后知后觉道:“我打开的那道暗门,应该就是他们杀人的地方。”

  “要是我爹没有身体不舒服,我没有注意到,我可能现在也是一块‘猪肉’了。”

  沈河觉得自己吐了好久,觉得自己连路上吃的干粮都吐出来了,才终于消停,走远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休息。

  空炔赶紧将沈河一把抱起来,解释道:“您身子里的脏东西怕是还没完全排出来,这地儿凉,不利于您恢复身子,属下空有一身力气,正好用上。”

  “好。”沈河也不跟人客气,这天正冷的时候,被人抱着暖暖身子也好快些好起来。

  他是真服了自己这脆皮的身子,真怕自己什么时候死在儿子的面前,把儿子吓坏了。

  他不害怕自己去世,就怕给儿子留下阴影……

  云良见沈河安分被人抱着,终于安心了片刻,率先抬步往茅草屋走。

  可他才进去,就对上了千钰的脸,对方倒是高兴了,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去了,只有他刚用了对方的人,心里还没原谅对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千钰见云良脸色难看,眼中闪过了一瞬的落寞,但很快收拾好自己,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问道:

  “阿良,那间驿站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只要你同意,我就能揪出安逸畅所有的地下贸易。”

  云良立马摇头,“你是你,我是我,咱们要做的事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你回去吧,就当从来没见过我。”

  说完这话,他扭过头要走的时候注意到了被抱着的沈河,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回头跟千钰说:“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要你的人了。”

  “本王已经将卖身契还给了他们,他们现在是自由的,不是本王的人,你就是不要他们了,也跟本王没有关系。”

  千钰这话一出,空毅四人同时跪在地上,“求主子收留属下!”

  云良气的想转身给千钰两脚,又怕千钰觉得爽,只能冷着脸说道:“你想做什么不归我管,我只要你别打着为了我的旗号去做。”

  说罢,他率先走出了茅草屋,准备在外头透透气。

  也不知这千钰怎么想,好歹是个王爷,居然在这样破败的茅草屋等着他,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沈河还是头一次离楚王这么近,虽然被人抱着跪下,视线矮了一截,但他还是认了出来。

  “你是那个买走傀儡的小孩吧?我记得好像那个傀儡还穿着红色的衣裳。”

  沈河说完才反应过来,应该要给千钰行礼才对。

  “你先松开我,我还没行礼。”

  “应该是我朝岳父行礼才对!”千钰赶忙朝沈河行了个晚辈礼,掏出准备好的银票就往沈河面前递。

  “岳父大人,这里是晚辈准备的见面礼,请您笑纳。”

  沈河有些犹豫,他知道儿子过得不好,但千钰的做派目前他又挑不出错处来。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扭头看向儿子,想要儿子做决定。

  “爹,你不许收。”云良冷声道:“他是要给自己的岳父,我又不是他的妻,咱们没有理由收。”

  “他的岳父是已故的张将军,不是你也不是云爹。”

  沈河这下有了拒绝的理由,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跟千钰说道:“王爷,阿良都开了口,小的也没办法,这东西还是您自个收着吧。”

  “您要是早几年找到阿良,怎么也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璧人,只可惜,您来的晚些,还犯了错。”

  千钰一听这话就知道沈河是拉拢不了了,只能想办法从云漠那里上手。

  一开始,他知道云漠和沈河还活着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这两人要是还活着,那些葬身在战场的儿郎,就真的成了冤魂。

  沈河还好,毕竟是幕后的人,可云漠不一样,他代表的是大黔,是朝堂,是父皇的尊严。

  云漠的金蝉脱壳,是不被允许的!

  一旦有人找到云漠,云良在大黔的名声肯定会更臭一些!

  除非……

  云漠沈河能办成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有可能洗清过往,重新在京城述职。

  想来云良也知道这件事,才会带着沈河来这种地方。

  “阿良,你看我们这样做好不好?”千钰还是舍不下云良,准备说说好话,跟云良做做交易。

  “两位岳父回京肯定需要办事洗清过往,咱们合作,慢慢吞并小国,最后一举推翻安国和大黔,建立咱们自己的国家!”

  “到那时,咱们可共享天下,同享千秋万代!”

  千钰这话的分量不小,可云良就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沉默了半天,重新走进屋内也只是说道:“咱们的夫妻关系在你迎娶张子真的时候已经断了,你就算是想要让张子真做皇后,也该是跟他一起打拼,不应该跟我一起。”

  “我可不是什么慷慨的人,做不到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送给别人。”

  沈河还是推开了暗卫,站在云良身后做他的后盾。

  “没错,咱们阿良也不是草包,只要他愿意,你想做的事情他一个人也能做到,不需要你的帮忙。”

  “你要是真的想跟阿良在一起,一开始就不会犯错。”

  一旁一直沉默的云化也忍不住开口,“对啊,王爷,您要是真的爱慕公子,当初就不会任由章公公欺负公子,任由轿夫颠公子,让公子收门卫的欺辱……”

  “公子从小被将军和夫人宠着,没想到一跟你牵扯上,就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没有人能帮他做主,唯一陪在他身边的,还是个一直觊觎他的人……”

  “王爷,您要是真的有心,就不会那般用心的将张公子迎娶过门,让张公子霸占着楚王妃的名号不放。”

  “您也是知道的,公子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但您也不能让公子什么都没有,最后还要埋怨公子的不懂事吧。”

  沈河静静的听完了云化说的这些,庆幸自己没有被银票迷了眼,询问了儿子的决定。

  云化还没说完的,见楚王不说话,又添了一句。

  “王爷,小的记得您身边还有一个长相跟公子有几分像的男子,怎么不见您带在身边?是怕长途颠簸惹人不快吗?”

  “你!”千钰没想到云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个微不足道的人,“那不过是本王的母妃自作主张塞到本王身边的人。”

  “本王自始至终也没正眼瞧过他不是吗?”

  “那段时间你可都跟在本王身边,你不能胡说啊!”

  千钰说这话时,看向云化的眼里满含威胁。

  要是云化再胡说下去,他肯定会动手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的侍从。

  都是奴才,怎么总有这种没有眼力见的存在?

  云化确实被千钰的话吓到了,但很快调整好心态,继续发问。

  “小的可没有造谣,要是王爷没正眼瞧过他,怎么知道属下说的是谁?”

  “还能知道是云贵妃安排的人?”

  “闭嘴!”千钰气的眉头紧紧勾缠,“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找个短工干,还能帮你家公子省些银钱。”

  云良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勾唇问千钰,“所以你这是做什么呢?”

  “是想追不回我,就找个跟我相像的人做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