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久安在云澜岄动作时就醒了。

  看到人往池塘那边去,就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站在矮灌木围成的院墙前,正正好就看到一白一红深情相拥的场景。

  盛久安:“……?!”

  他,半弓着腰下意识的藏身在半人高的灌木围墙后,他,在乌漆嘛黑的池塘边上深情拥抱着另一个女人,这怎么看都像那狗血又令人激动的经典场面,他就一个原配大半夜的逮到自家美鬼在外面偷情?!

  当然这么说也不对。

  但盛久安看着这一幕,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不舒坦。

  有点发闷,有点烦躁,甚至还有点发酸。

  云澜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给搞懵了。

  这女鬼一来竟能吸收他的怨气没有被反攻击受伤,二来她也对他没什么恶意,突然扑过来把他一抱,仿佛乳燕归巢般,紧紧的将他抱紧,还眷念的往他怀里埋了埋,他抬着手想将其打开,怀里人正好抬头与他对上了眼。

  之前被长发遮挡看不清容貌,此时近在眼前看得清清楚楚。

  脸色青白,嘴唇殷红,眼白之处一片漆黑,但眼珠子却鲜红似血。

  这是一只凶煞,却又不同于一般凶煞,身体里魂魄不全,但吸收了大量怨魂厉鬼留下来的残念,因怨成凶,因凶生恶,集恶养煞,她非鬼非邪非灵,却也无法独立存在,应该依附于某件物品上一直成长,看她这身衣服款式,估计也没比他死的晚,都算是千年出土的东西。

  当然要比起实力的话,这个女人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只要他想,完全可令她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

  可……云澜岄皱着眉头僵在原地,手半抬空中迟迟下不去手。

  这个女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她的长相……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女鬼倏地脱离怀抱飞离。

  池塘边的灯咔一声轻响后,又再度亮起。

  云澜岄连忙转身,看到走来的盛久安,一时慌神:“安安,你听我解释……”

  盛久安站定在他面前,看着他陷入沉默:“……”

  云澜岄见他面无表情,更慌了,走过去抓住盛久安的手。

  冰冰凉凉的触感传递过来,盛久安看了眼云澜岄,又看向被抓住的手,眼中尽是复杂。

  半晌后,他抽出手,有些郁闷的开口:“你不用解释。”

  “轰——”

  如被雷劈。

  云澜岄面上的神情是少见的无措和惊慌。

  “安安……我不是……”

  盛久安摆摆手:“我不是在责怪你也不是在生气,毕竟你也是个正常鬼,死的时候都二十多了,那个年代不说成家立业孩子都能打酱油,肯定也心有所属,一千年后突然什么都没了也肯定会孤单。”

  抬手往云澜岄肩上一拍。

  “不论你是第一春还是第二春。”

  “别说鬼和鬼了,就算是人鬼情未了,我也支持你。”

  “爱情是自由的,你……别有所顾虑。”

  云澜岄:“……我不是,你听我……”

  盛久安正琢磨着要不要娇作一下来一句我不听不听,就被云澜岄一手给拽进怀里,惊讶的瞪着眼贴着对方的胸膛,幽幽的叹了口气,这眼看着天聊不下去就直接动手,他还真是毫无防备。

  云澜岄抬头。

  眼神凛冽冰冷。

  黑影凝聚从身边冲了过去。

  狠狠撞上红衣女鬼,红衣女鬼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身形逐渐消失。

  逃走了,方向就是那位郑少爷住的地方。

  盛久安回过神来:“她这是吃醋了?”

  刚刚那背后偷袭,他察觉到了,不过云澜岄先一步将它化解。

  云澜岄低头无奈的看他:“我和她没有关系。”

  盛久安垂眸:“但她好像对你很有兴趣。”

  云澜岄深深的望着,幽幽叹息:“安安,你当是有所感觉……”

  盛久安:“啊!我说呢!那女鬼好像是缠上小姑娘的那个?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云澜岄再次被打断,有些难受。

  眼睑下垂,每一根长长的睫毛似乎都透着委屈。

  美人娇弱,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实在让人良心受谴。

  盛久安逼着自己不去看不去心疼,转身往屋里走。

  云澜岄跟上,就听他嘀嘀咕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确也不像是鬼,都没阴气,嗐也没注意到脸,不知道好不好看呢,不过和那姑娘说得差不多,单看身形和气质应该是个美女……

  云澜岄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到屋里,盛久安站在落地窗前眺望。

  郑少爷的屋子还亮着灯,而现在已经凌晨三点。

  屋外没见着有新来的车,云澜岄开口:“那女鬼向着那边逃了。”

  女鬼和夺人寿命这事应该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去夺人寿命。

  云澜岄:“我去查探一番?”

  盛久安想了想,摇头:“你恐怕进不去了,那女鬼明显对你有些不一样的兴趣,你一去她肯定有反应,而且还说不准那幕后之人到底来没来,或许可以再等等。”

  “就那位郑少爷的情况,若是还想继续活下去,就得像之前那样找些人来填补。”

  “我们只要盯紧了,就能知道谁在作祟。”

  凌晨四点,也没了睡意,盛久安就坐在落地窗前的凳子上,一手拿着咖啡,一边翘着腿刷手机。

  看一眼手机,又抬眼扫一下远处的屋子。

  屋子里灯火彻夜未熄。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盛久安打个盹的功夫,就见院子里出现了一道红影。

  他盯着看了会儿,偏头:“找你的?”

  “要不让人进来?这在外面一直站着有点影响环境。”

  “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老人就是病患的,大早上的要把谁给吓着可不得了。”

  云澜岄抬手放在盛久安的肩上:“无需如此。”

  盛久安叹了口气:“其实说清楚也好,看她这样……”

  “应该有一点神志,不多,但肯定有比较执着的残念。”

  “你和她聊聊看看能知道什么?”

  云澜岄皱眉:“我与她……也无甚可说。”

  盛久安垂眸思索片刻,站起身来:“那我和她聊聊吧?”

  打开落地窗的门,盛久安站门口,抱着手臂打量着女鬼,女鬼一身红色长裙,这要搁鬼身上那就是抱着怨恨而死,死后还害了人见了血的厉鬼,但身上的确没什么阴气,因为魂魄不全都算不上一只鬼,如今这般模样是依靠着别的力量在维持。

  之前没正经面对面研究过,现在盛久安算是看出来了。

  “凶煞吗?”

  “依附在凶物上,灵体稳固,力量醇厚,少不得有百年道行。”

  “凶性那么重,你依附的那件凶物应该没少害人性命。”

  “所以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女鬼面庞被黑发遮掩大半,看不清神情也看不透眼神,盛久安转头看向云澜岄,这女鬼一直都专注的盯着云澜岄,对他没有半分多余的反应,这状态可有点神奇。

  一般来说,残魂很难保持神志,虽会因执念而记得一部分的事,但也只是单纯的记得而无法将记忆前后连接起来引导它做出什么正常的举动来,倒是那经久不散的残念对她的影响更强大,浓厚的恨、怨、伤等等,这些残念会让灵魂处于一种混乱、疯狂的状态,也就是会充满攻击性。

  几百年的凶煞,竟还能拥有清晰的记忆?

  云澜岄死得那么早,还沉睡一千年,就算认识也得千年前。

  历经千年时光还未消散,现在甚至还能“记得”,实在令人心惊也令人胆颤。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执念能支撑一缕残魂一千年之久?

  盛久安心里一紧:“她是你千年前的故人?还是你千年前和她依附的凶物有什么紧密关系?”

  云澜岄也说不准,毕竟他千年前的记忆是残缺的。

  但他很确定现在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位姑娘的存在。

  “还是聊聊吧。”盛久安劝道:“若能令她散了执念……”

  执念散了,她便也散了,能控制凶煞的“灵”自然也没了。

  当然他可以选择直接净化了她,可若是为了云澜岄……

  “来。”盛久安开口邀请:“别站那,要看贴近了看。”

  “头发遮那么严实看得明白吗?”

  “我知道我家鬼长得好,挺招人看的,那就坦坦荡荡的看呗。”

  听到我家这两字,云澜岄沉冷的目光有一瞬间柔和。

  他看向盛久安,又看向院中的女鬼,开了口:“过来。”

  女鬼还真听话的飘了过来。

  然后就一个加速,想要扑进云澜岄的怀里。

  盛久安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看见这动作下意识的就伸手一拦。

  女鬼猛地的刹停,转过头来。

  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云澜岄目光一沉:“你敢伤他,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女鬼身子狠狠一颤,难以置信仰头看,流下的血泪充满着悲伤。

  盛久安心情格外复杂:“……emmm。”

  好尴尬的场面啊。

  云澜岄将她推开,直接问道:“你是谁?”

  “能不能说话,你本体置于何处?”

  “夺人性命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你的主人是何人?”

  问题接二连三的提出,云澜岄态度份外冰冷无情。

  女鬼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他提出的问题。

  盛久安不敢随意出手。

  一旦这女鬼出了什么问题,与她紧密相连的凶物必然有所反应。

  他站在一旁仔细的研究着女鬼。

  女鬼仰着头,露出消瘦的尖下巴,殷红的嘴唇动了动。

  声音嘶哑,是断断续续没有任何意义的气音。

  不过“啊——哈——”几声后,就变得逐渐清晰。

  就两个字……在舌尖上反复滚动,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说不出,整只鬼都人眼可见的焦躁起来,头发飞舞,裙摆鼓动,抓住云澜岄的手在用力,尖锐的指甲几乎快要扣进胳膊里,那一句话,似乎就是她千年来一直隐藏在心中的执念。

  盛久安感觉女鬼快要爆发了,正想开口,一声清晰的呼唤冲进耳朵里。

  她在喊:“阿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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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з」∠)_求爪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