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铃铛小小的, 金黄的,其实算不上多么惹眼,阮秋却觉得亮亮的。

  顾芒又把攥进手心, 问:“那你告诉我,那天在饰品店发生了什么?”

  阮秋脸色很明显地空白了一下, 嘴巴嗫嚅着说不出话。

  顾芒和他闪烁的双眼对视, 链子镶着铃铛从指缝落下轻晃, “告诉我,我就考虑把这个送给你。”

  阮秋很慢地把手收回了,不再去抱着顾芒了。

  他把头低地很低, 垂下的睫毛遮住眼睑,无言好一会儿, 才带着赌气地开口:“他骂你。”

  打开了话匣子,阮秋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他说你是病秧子, 说你...说你活...活...”

  顾芒微微挑眉,心想这骂的倒是没问题。

  阮秋想要去像以前一样揪顾芒的衣角, 最后还是垂下手臂, 声音很委屈地说:“你...可以活很久, 对不对?”

  顾芒笑了:“我可没这么说过。”

  要是情况再恶劣一些,说不定几个小时过后他就得嗝屁了。

  阮秋被这句话刺激地险些跳起来, 他不管不顾地捂住顾芒的嘴:“会的,会活很久的!”

  顾芒被阮秋的爪子捂住嘴巴, 心不在焉地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阮秋的爪子这么锋利, 可是手心却这么软呢?

  他端详着阮秋, 对方那张带着泪痕的小脸伤心地好像在给自己出殡。

  顾芒又笑了, 轻轻点了点头,放下阮秋的手腕,拇指在那截微凸的腕骨上轻轻摩挲一圈,继续问:“还有呢?”

  想起阮秋那天那样无助脆弱的样子,绝对不只是因为刘焱骂了他。

  阮秋一怔,反射性把手腕从顾芒手里挣脱,眼睛不住往手腕上扫,生怕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一个劲儿摇头道:“没有,没有了。”

  顾芒看了他一会儿,也没说话,只是把那颗铃铛收了起来。

  金晃晃的极为喜欢的小东西从视野消失,阮秋急得不行,又快要哭出来了,手指搅在一起揉捏成麻花,“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随便你吧。”顾芒故意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撑着一旁的扶手有些艰难地站起来,转身像是要离开了。

  阮秋吭哧吭哧跟了上去,他犹犹豫豫地看着顾芒,不安地低着头,尾巴都耷拉下来,把手背在后面,像做错事的孩子。

  声音很轻地传进顾芒耳朵:“我脏。”

  顾芒止住脚步,回过头。

  阮秋一点也不敢碰他,手往衣袖上抹着,顾芒这时候才注意到,阮秋今天穿的衣服干干净净,头发很柔顺很蓬松,不像以前那样乱糟糟的样子了。

  “但,但我洗过了...”

  阮秋眼里又出现迷茫的色彩,他确实洗过了,这些天每天都去小河边洗澡,他不知道沐浴露和洗发乳之间的区别,统统往身上抹,反正洗完后闻起来是香的......

  可越是想要什么越是缺少什么似的,阮秋总觉得不太对,是不是里面也要洗干净呢?可是又该怎么洗?

  他这样想着,就越发地局促,手又和拧麻花似的绞在后面。

  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握住,随即身体不受控向前倾——他被一个热气腾腾的怀抱拥住了。

  “是不是傻子。”

  顾芒抱着还把手臂背在后面的阮秋,“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傻不傻?”

  阮秋僵硬地陷入顾芒气味的怀抱里,这是他这几天日思夜想的味道,喜欢地不得了,好像沙漠见到绿洲的旅人,一下子脑子天旋地转喜悦地要找不着北,鼻尖往顾芒发烫的脖颈蹭,喷出灼热急促的吐息,应和着说:“傻...傻...”

  顾芒说他傻他就傻。

  顾芒忍不住轻轻亲了亲阮秋的下颌。

  两人正抱在一起你侬我侬,旁边传来一阵声音,他们同时偏头看去,车上缩着的三个人下车了。

  一刹间,阮秋整个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想要挣脱开顾芒的怀抱:“那些人...”

  “怎么?”

  “他们,害你。”阮秋说的极为认真严肃,瞳孔逐渐锐化,大有要上去算账的样子,紧接着又被顾芒的掌心握住手十指相扣。

  顾芒握了握他软软的手心,阮秋就窝在顾芒怀里不说话了。

  “算了。”顾芒没再去看那些人。

  那几个人蠢,自己也把那些油桶摧毁了,车放在这里,没有阮秋的主角光环,他们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找不着车,更何况附近丧尸遍地,就算没有顾芒插手,他们也走不远。

  “顾哥!”

  顾芒听到声音,没有转身。

  杨逸眼前猩红,视线在顾芒牵着阮秋的手上定定看了一会儿,哑声道:“顾哥,对不起...”

  “用不着。”顾芒摆了摆手,牵着阮秋往前走。

  “为什么?”杨逸痛苦地喃喃,“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顾哥,我没有错,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接受一个怪物也不接受我...”

  顾芒冷漠地看着他。

  “你变成丧尸好不好...”杨逸晃晃悠悠地靠近,眼里带着顾芒难以解读的执着,“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不会有别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真的......”

  阮秋压低眉眼,凶悍地瞪着杨逸,以一种保护的姿势站在顾芒前面。

  “杨逸。”

  顾芒连名带姓地叫他,杨逸像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刺激,眼珠死死瞪着顾芒,怔楞着在原地。

  “这次我不杀你,但是别让我再看到你。”顾芒留下一句话,转身带着阮秋离去。

  顾芒懒得脏自己的手,也不想脏阮秋的手。

  等阮秋背着他来到小屋子里时,顾芒已经烧的说不出话,勉强抬眼能看到屋子环境很清雅,哪里都收拾的很好,像是专门等着顾芒进来住似的。

  阮秋进了门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匆匆忙忙把小屋子里从顾芒那偷得衣服都收进柜子里,顾芒没力气再去在意那个,昏沉地扑在床榻上,倒头就睡。

  阮秋转头吓了一跳,忙翻箱倒柜地去找药,柜子最上面是一本《百科全书》。

  为了等待有一天顾芒来这,他把人类平常吃的药都买了遍,翻出药箱,先拿上纱布,一共整整齐齐三十多个药瓶,他把每瓶的药都倒出来一粒,捧着三十多粒药爬床上去找顾芒。

  “吃...”

  顾芒感觉呼吸发紧,发现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像木乃伊一样被绑起来,他勉强睁开眼皮,见阮秋献宝似的拿着一堆五颜六色不明颗粒。

  顾芒:...

  这是拿他炼蛊呢?

  “算了,我自己挺过去试试。”

  阮秋头摇成拨浪鼓:“书上说,要吃药的。”

  顾芒窝在被子里:“我发烧烧不死,吃你这药说不定直接吃背过气儿去了。”

  阮秋懵懂地看着顾芒转过身去倒头大睡,又开动脑筋,钻去厨房准备给顾芒熬粥。

  生病也要补充能量。

  菜谱上的步骤是认真按着一步一步来的,火候自认为也调的不错,阮秋满头汗地从厨房钻出来,手里拿着一碗黑东西。

  顾芒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以为在熬药汤,掐着鼻子喝了一口,险些没晕过去。

  “这是什么?”

  “粥。”阮秋低头看着菜谱又重复:“皮蛋瘦肉粥。”

  顾芒看着那黑黢黢的一碗莫名物体,沉默了。

  没有瘦肉没有粥拿皮蛋熬的吧?

  阮秋把那碗黑东西放在桌上,轻轻拉着顾芒衣袖,哽咽着说:“你活着...”

  顾芒拉着阮秋抱进怀里,和他一起依偎在被他烫热了的床褥里,低声说:“睡吧。”

  睡醒起来,就知道是人是丧尸了。

  阮秋吸了吸鼻子,他窝在顾芒怀里,连忙抓紧时机去打量,小心翼翼凑近了,轻声唤道:“顾芒?”

  他其实偷偷没有告诉顾芒,不知道哪一天的时候,他就突然记起顾芒的名字了。

  长长的睫毛卷曲上翘,比月亮还弯,真好看。

  唔,睡着的也好好看。

  他忍不住给顾芒揉了揉有些歪斜的肩膀,就这样痴痴地盯了好一会儿,没有一点睡意,还十分精神地去数顾芒的睫毛根数,数到第十根的时候顾芒的嘴唇动了动。

  是不是渴了?听说生病时会很容易缺水的!

  阮秋连忙撑起来想要去给顾芒接水,顾芒睡梦中皱眉咕哝一声,长臂一捞,再次跌进怀里。

  似乎不是缺水,只是舔了一下。

  阮秋的视线顷刻就偏移过去,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顾芒。

  那两瓣漂亮的红唇是淡淡的粉色,因为生病的原因而显得有些苍白,却多了一种说不清的脆弱感,形状很好看,很适合接吻的样子。

  阮秋看得入了神,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顾芒的脸颊和嘴唇,感受着那滑腻柔软的触感。

  他看着看着,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

  “...顾芒?”

  他又最后唤了一声,终于忍不住湊过去,在顾芒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就像一个羽毛般的吻,短暂又轻柔。

  热热的烫烫的甜甜的。

  碰过之后他赶紧退开,脸红得像要烧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趁人之危偷亲了一口,心虚地低着头好半天才敢抬眼再去看。

  顾芒睡得很沉,唇瓣因为阮秋的一个吻而染上水光,更加潋滟漂亮,阮秋看见顾芒因为自己的偷吻而泛起水光的唇瓣,心跳得更快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上瞄看到纸巾,赶紧抽出来想帮顾芒擦干净,却忍不住又被那红润鲜艳的唇瓣吸引住了目光。

  “怎么...这么好看...”

  阮秋喃喃自语,鬼使神差地又靠了过去。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在顾芒唇上碰了碰,然后试探性地含住他的嘴唇轻轻吮吸。顾芒的唇瓣软软的,有一点甜,是平时难以尝到的甜蜜的味道,无声催促着让阮秋忍不住越吻越深入。

  不过阮秋显然忽略了一点,这个世界的顾芒毕竟也是个青少年,还处在一碰就起火的年纪,渴望从来都是相互的。

  顾芒睡得很沉,没有醒来,反而因为确实有一些干渴,在睡梦中轻轻吮吸,探出一节猩红的舌尖。

  看见顾芒无意识地探出艳红的舌尖,阮秋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停止了亲吻。他心跳快得快要跳出胸腔,羞得整个人都红透了。

  顾芒在回应他!

  这是第一次!顾芒回应他!

  这一个回应好像打到蛇的七寸,把他打的手足无措了。

  虽然知道他还在睡梦中,但刚才的回应实在太超过了。小魅魔不禁幻想那湿热的舌头在自己口中翻搅的感觉,浑身燥热起来,黑色的纹路开始蠢蠢欲动,尾巴荡悠地微微甩动,只想再次覆上去尝尝那甜美的味道。

  可是会不会被发现?

  阮秋红着脸轻喘着气,任由身上的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下颌,瞳孔隐隐透出红心的轮廓,身体憋得难受,也只是看着顾芒精致的睡颜发呆。

  被发现的话...

  想到那天顾芒要把他扔下,阮秋就一阵后怕。

  可经过这几个吮吸的吻,顾芒的唇色越发红润好看,带着亮晶晶的水渍,无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和平时淡漠沉静地样子完全不同。

  阮秋呆呆看着顾芒被亲吻过后的诱人红唇,心跳快到胸口发疼。

  它从苍白变得这样红艳艳的,都是自己把它变成这样的,莫大的成就感和快慰挤上心头,几乎要无法呼吸,纹路爬下到小腹有了反应。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对还在熟睡的顾芒起了这样的反应,但他就是忍不住被那红润晶亮的唇瓣所吸引。

  “我不是故意的...”

  《百科全书》上说过这个叫趁人之危,这是不对的。

  阮秋自责地低语,但视线还是忍不住黏在顾芒的嘴唇上。他害怕顾芒会突然醒来,又希望他可以一直这样毫无防备,任自己欣赏亲吻。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苦恼不已,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被吸引。

  不知不觉地,他好像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个高个子的男生要把顾芒变成丧尸了。

  梦呓的声音惊动了阮秋,他低头就看见顾芒渴水似的又舔了舔红唇,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快要崩断了。

  “就亲一下...不会被发现的...”

  阮秋喃喃自语着,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不知不觉已经凑到很近的距离。

  黑水般的眸子沉沉看着顾芒红润湿润的唇瓣,忍不住再次覆了上去,先是轻轻吮吸,然后慢慢加深这个吻,尝试着探入他的口中。顾芒口腔的湿热让他舒服地呻|吟出声。

  “嗯...顾芒...”

  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就算顾芒醒来后会讨厌他,推开他骂他抛弃他,他也要尝到他的味道。

  阮秋全身心地完全沉浸在这个吻中,搂住顾芒的肩膀,一边亲吻着他一边细碎喘息。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顾芒在生病,他应该照顾他,怎么能亲吻他呢?

  但就是停不下来。

  更让阮秋疯狂的是,顾芒睡梦中轻哼一声,竟然不自觉地回吻着,像吃果冻一样反过来吮吸起阮秋的唇瓣,感受到顾芒无意识的回吻,阮秋心如擂鼓,几乎要担心自己狂热的心跳把顾芒吵醒,整个人简直要疯了。

  他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吻中,贪婪地吮吸着顾芒的唇舌,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嗯...好香...好甜...”

  阮秋呢喃着,一手揽住顾芒的腰,一手抚上他汗湿的后脑勺,加深这个湿漉漉的吻,激动地连尾巴都缠上顾芒的小腿,小红心蹭在顾芒的膝窝。

  他知道这已经超过了界限,但快慰的宛如电流般通电全身的酥麻感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理智。

  “喜欢...最喜欢你了...”

  亲吻的间隙,阮秋忍不住呢喃出一句他自己也不太理解的话。

  喜欢,喜欢是什么?是要吃掉他吗?

  阮秋不知道,可他想要这个吻持续到天荒地老,就算,就算吃不到顾芒饿一辈子也没关系!

  可能因为这个吻过于激烈,顾芒在睡梦中感到一阵窒息,喉咙里闷哼一声,眼睛在眼皮底下转动。

  阮秋瞪大眼睛,终于回了魂儿,他喘息着分离这个湿乎乎的吻,顾芒唇瓣的红肿和水渍昭示他的罪行。

  他慌忙想去找纸巾亡羊补牢地擦掉,回头一看,顾芒已经快醒了。

  啊!完蛋了!

  电光火石之间,阮秋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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